011 仇人相見
“喲,這不是陸庭小郎君嗎,走路夾着腚,莫非在投河時命根讓青蟹子給夾傷命根了?哈哈哈。”
陸庭震驚這裏遍地是大螃蟹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扭頭一看,只見一個大約十六七歲、長得又矮又胖的少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說話間,唰的一聲打開手裏的紙扇,很騷包地搖着。
臉大如盤,眼小如豆,臉型上闊下窄,有點像烏龜的腦袋,樣子很有滑稽,看起來像後世二人轉的喜劇演員,一眼看去有種智商欠稅的樣子,偏偏自我感覺良好,拎着個破扇子以翩翩君子自居。
這樣一來,更有喜感了。
根據腦里殘存的記憶,陸庭知道眼前這個人叫吳林,吳林文不成武不就,是蘇州有名的紈絝子弟,不過他股胎投得好,老子吳彪是蘇州市署的署正,很多商人都要看吳彪的臉色行事,前身和吳林在青樓有過幾次爭風吃醋,都看對方不順眼,吳林還暗中找人揍過自己。
那天打茶圍被移盞,心情不好,出門后就是吳林熱嘲冷諷,前身一氣之下投了河,算起來吳林是自己的仇人。
蘇州人對螃蟹有兩種稱呼,普通老百姓把螃蟹稱為青蟹子,文人喜歡稱螃蟹作無腸公子,遍佈蘇州的湖泊、河裏很多螃蟹,每年都有不少人被螃蟹夾傷,吳林坐在路邊老張記羊肉攤等着上菜時,無意中看到陸庭竟然被青蟹子嚇了一跳,當場就樂了,忍不住開口嘲笑。
仇人相見,不眼紅才怪,吳林這貨還主動挑釁自己,陸庭打量吳林一眼,笑呵呵說道:“看吳公子兩眼無神、臉色發青,想必剛喝完花酒,這次哪位姑娘撿了錢。”
吳林老子是蘇州市署的署正,家裏有田莊有店鋪,是一個有錢有閑的紈絝子弟,喜歡去青樓喝花酒,可惜他是一個“快槍手”,加上前戲頂多就是半盞茶就哆嗦,一哆嗦就完事,這事傳出去后就得個一陣風的綽號,很多人背後調侃吳林點了哪個姑娘,哪個姑娘連汗都不出就得了錢,相當於彎腰撿錢。
一聽到“撿錢”兩個字,”吳林當場面色大變,盯着陸庭冷笑道:“小人就是這樣,喜歡背後中傷別人,本公子懶得跟你這種下賤的田舍奴計較,知道本公子剛剛掛誰的席嗎,就是移了你茶盞的小香兒,狠狠地教訓了她一頓,嘿嘿,小香兒那小浪蹄子真是夠味,伺候得本公子舒坦得都不捨得離開。”
“頂多也就舒坦半盞茶,吳公子,你是舒坦了,怕是有人不夠味。”陸庭輕描淡寫的說。
“你...”吳林被陸庭調侃,當場暴怒,大聲喝道:“貴林,貴全,給我打。”
吳林是家裏的獨苗,出入都帶着的二個隨從,貴林貴全早在一旁準備了,聞言大聲應一聲,挽起袖子準備替自家主人出氣。
看到二人就要走近,福至嚇了一跳,連忙擋在陸庭前面,陸庭回過神,在二人還沒走近時厲聲喝道:“吳林,你要聚眾鬧事?來啊,有能耐打死我,打不死就算你沒種,最好驚動了巡城兵馬,咱倆抱着一起死。”
貴林和貴全長得牛高馬大,自己小胳膊小腿,福至還是一個大孩子,哪裏是這二個惡奴的對手,陸庭馬上出言恫嚇。
“回來。”吳林面色鐵青地說。
輔公袥的叛亂剛定,朝廷還在大舉追捕餘孽,亂世用重典,蘇州城還在戒嚴,當街鬥毆讓巡城的兵馬看到,不死也脫層皮,像陸庭這種腦子一抽敢投河的人,惹急了他真拼個魚死網破,不划算,再說市署署正是一個肥得流油的位置,不知多少人盯着,要是這個時候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麻煩就大了。
兩個惡奴退了,陸庭反而不急着走,倚在旁邊的揚柳樹,似笑非笑地看着吳林。
就喜歡你想揍我又無可奈何的樣子,碰上了,不找回一點場子,心裏不舒暢,很快陸庭心裏又不平衡了,吳林這個敗家子,小日子過得不錯啊,桌上還有羊肉、羊排、羊八寶和一些果蔬,最顯眼還是桌子中間還有一條烤得金黃油亮的烤羊腿,這還沒完,老孫頭又給捧了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羊肉湯。
這一頓羊肉大餐,都夠自己跟福至吃半個月了。
吳林眼角的餘光也看到陸庭,那張胖臉很快出現厭惡的神色,眼珠子轉了轉,突然一拍桌子,突然喝道:“孫老頭,過來,你這肉怎麼有一股酸臭味,信不信本公子掀了你這個羊肉攤。”
“吳公子,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老孫頭一聽急了,臉色漲紅地說:“老漢的羊肉都是最上等的鮮羊肉,不信你瞧一眼,血水還沒滲完呢。”
別看孫記羊肉攤只是一個小攤,可它傳了幾代人,妥妥的百年老字號,除了有自己獨特的秘方外,還堅持用最好的羊肉,聽到吳林說自己的羊肉不好,老孫頭當場就急眼。
壞自己的聲譽相當於斷自己的財路,要不是吳林是署正的兒子,老孫頭都拎刀衝上去了。
吳林裝模作樣挾起一塊肉嘗了一下,露出滿意的神色,左右看了一下,最後把目光落在陸庭身上,搖頭晃腦地說:“原來不是肉酸味,是窮酸味,好臭,好臭。”
陸家什麼情況,吳林一清二楚,以前陸庭還仗着家裏有錢,處處跟自己叫板,自從陸家出事後,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聽說靠典當度日,只是陸庭還放不下臭架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陸庭好像沒聽見一樣,關切地說:“吳公子在進補啊,羊肉功效一般,要補哪個最好是以形補形,最好弄點虎鞭酒,實在弄不到,弄條驢貨也比羊肉強。”
關切的神態,曖昧的語氣,還在大庭廣眾下說那檔事,吳林就是臉皮再厚也忍不住,把手裏的湯碗“啪”的放下,臉色鐵青地說:“陸庭,你這個田舍奴,皮庠了是不,找打本公子可以成全你。”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陸庭天天嚷自己哪個不行,好像怕蘇州沒人知道一樣,吳林快要氣炸了。
“開個玩笑,吳兄是一個敞亮的人,肯定不會計較。”陸庭倚在羊肉攤邊的柳樹下,笑嘻嘻地說。
這是服軟嗎?
陸庭這田舍奴也有服軟的一天?
沒等吳林反慶過來,陸庭突然大聲道:“老孫頭,人老了,眼力勁也沒了,沒看到吳公子的佐料碟沒了嗎,上一碟好的,帳算我的。”
說話間,陸庭拋出二文錢,一文錢“撲”的一聲落在桌子上,另一文落在吳林的肩上。
“準頭不好,讓吳兄見笑了。”看到吳林面色有點不悅,陸庭馬上補了一句。
“吳公子,這是上好的佐料,請慢用。”老孫頭連忙把一小碟佐料送到吳林的桌上。
做買賣的,就沒有跟錢過不去的,給錢什麼都行,二文錢是少了點,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吳林本來有點生氣,看到陸庭又是說軟話又是出錢給自己添佐料,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點點頭說:“算你還識相。”
老實說,吳家在蘇州城郊有二處田莊,還有十多個店鋪,再加上老父手裏還有市署署正的肥缺,那二文錢吳林還真看不上,不過是死對頭向自己服軟,這種感覺不是二文錢能買到的。
當然,心情好不代表會輕易放過陸庭,以前的舊怨一直記在小本本上呢。
陸庭看了看,很快又皺起了眉頭:“光是吃羊肉,那得多膩,老孫頭,渠江薄片有沒有,給吳公子上一碗上好的渠江薄片,帳算我的。”
老孫頭有些慚愧地說:“回陸公子的話,渠江薄片可是最上等的茶,只有府上那些大人物才能享用,老漢這小攤備不起,有今年新出的湖州紫筍茶,只需要五文錢一碗,很多客人都說好...”
“還楞着幹嘛,給吳公子上紫筍茶,茶錢算我的。”陸庭說話間,很隨意又扔出五文錢,那五文錢好像長了眼睛一下,都砸在吳林身上,其中一枚銅錢還落在吳林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