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里世界：“不工”和綠翹（上）
大巧不工，最美麗的往往是最天然的，這隻由“不工”幻化的蜂鳥，擁有一身靚麗泛着微光的青色羽毛，花紋渾然天成，綠豆大的眼睛像是畫中點墨般透亮，這大概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一隻蜂鳥了。
看那修長的尾羽劃過天際，若是它能再大些，怕是會被人誤會成鸞鳳。
“不工”飛過窮山峻岭，飛過繁華都城，發現這些原本讓它無比興奮的美景漸漸失了顏色，那些奇迹般的奇景再也不能勾起它的在意，漫長的旅程只剩下無聊，索然無味。
因為見過了太多的東西，而且它是掌控自然規律的蓮花瓣，這些自然奇景背後是怎樣一個原理它一清二楚，而人族造出來的都城和文明……其實大都大同小異，換湯不換藥。
它膩了。
“不工”猛然發現，其實它雖然脫離蓮聖人，卻依舊還在囚牢中——
名為“自由”的囚牢。
一直追尋自由，反而被自由囚困在原地。
其實……它還沒有天上的雲朵來得自由。
此時的“不工”，終於明白它為什麼不願意讓蜂鳥長生不老了——
因為它不希望蜂鳥重蹈它的覆轍。
世界是那麼大，又是那麼小，它去過很多地方，其實和原地打轉沒什麼區別，它所見識的聽聞的知道的，都是這裏的，其實哪裏都一樣。
萬物本質相同，“不工”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它不過是帶着囚牢在跑，就以為逃脫出囚牢了，它可真是天真啊。
“不工”突然明白為什麼蓮聖人如非必要，很少離開那個荒涼的蓮台位面——因為哪裏都一樣，哪裏都是大同小異。
世間萬物，萬變不離其宗。
“不工”開始思考，它一直一來尋尋覓覓的自由到底是什麼？真正的自由到底在哪裏？
“不工”又變回蓮花瓣，落在了一池蓮花池上，浮在水面上。
這是一向瀟洒不羈的“不工”，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意願停了下來。
一池子的蓮花中，一瓣紅色的蓮花瓣實在是不起眼，誰也不知道，居然有件聖物落在這個開滿嬌艷蓮花的蓮花池裏。
這裏是個裏世界的位面，這個開滿嬌艷蓮花的蓮花池，埋葬了數不清的白骨，連淤泥都掩蓋不了那白骨的潔白，整個池子乍一眼看去是慘白色的，可能是因為開在屍體之上，這些蓮花長得無比碩大、嬌艷欲滴，偶爾荷葉間游過一條痴肥的錦鯉，看着，似乎早晚要撐得翻白肚的肥美……
不過，就這麼點事還震驚不了“不工”，幾千幾萬的屍體，戰死的餓死的……堆積成山，焚燒起來的焰光，像是黃昏時分的天邊火燒雲，那樣的絕景它都見識過，這一池而已算什麼。
雖然“不工”愛自由，但是它和蓮聖人一樣，本性高傲，對凡人的生死不屑一顧。
“咔嚓——”一位青春少艾的少女撐着小艇，拿着剪刀，剪下了一株嬌艷的蓮花，她穿着樸素的下人服飾，應該是府邸里的粗使丫鬟。
少女應該干慣了粗活的，眨眼間蓮花就鋪滿了整個小艇，少女又把小艇撐回岸邊，抱着蓮花走了，抱着一大把蓮花的她沒有注意到，一瓣紅色的蓮花瓣落在她的肩頭，眨眼間消失不見。
嬌艷的蓮花們大多被送去了廚房，但也有個別長得特別好看的被置於室內，插在華美的瓶子裏，少女正在小心翼翼地修剪花枝，遞給正在插花的女人。
插花的女人眉眼上挑，顴骨略高，雙目慵懶地看着自己眼前面前的花瓶，一身鋒芒凌厲的衣飾，看着就不好惹。
“抖什麼？怕我吃了你不成？”女人嗤笑一聲，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蓮花！“這麼難看的花，也配進我琺琅瓶？”語氣平淡，但是聽着殺意滿滿！
少女即刻五體投地地跪下，抖成了個篩子，這個時候，“不工”才發現，原來這個少女是個啞巴，被拔了舌頭的啞巴！
“哦，我都忘了你被拔了舌頭，”女人掩唇一笑，“是好事，要是你剛才哭着喊着饒命，現在你就真的沒命了。”她手上塗著艷麗的蔻丹，輕輕地拂過琺琅瓶上的花枝，看着像是給花枝點上了幾朵紅梅。
“舊了，老土，不要了，”“砰——”琺琅瓶被女人扔了出去，“打掃一下吧，我累了，小歇一會。”
……馬德，神經病吧這是？！
少女似乎對女人的反覆無常已經習以為常，悶不做聲地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女人是這個府邸里唯一的女主人，她殺死了自己的丈夫，又害死了丈夫的父母，進而霸佔了整個府邸，誰都拿這個惡毒又反覆無常的女人沒有辦法。
“不工”不懂，為什麼少女不離開這裏呢？這個地方到處都壓抑得讓人絕望。
女人極度討厭青春少艾的少女，這裏但凡長得清秀的丫鬟撞到女人眼中，不是被打得皮開肉綻，就是和少女一樣被拔了舌頭。
少女夜裏走回自己的卧室，不料，在回去的路上，一個流里流氣的家丁突然從草叢裏跳出來，一把抱住少女，“哎～～，綠翹小美人，今天你就是十五歲了是不？哥哥盯上你好久了，就等着這一天送你個及笄大禮！”一張麻子臉撅着嘴湊向綠翹
“嗯嗯、啊啊啊——”少女被割了舌頭，叫不出救命來，這流氓就是看中這個才敢對綠翹下手，反正他做了什麼，少女也無法告狀啊，不是嗎？
綠翹流下淚來，內心湧起無盡的委屈，同時無比地想要離開這裏，得到自由。
“不工”其實從第一眼看到綠翹的時候就知道，她和它一樣想要獲得自由，但是明明沒有東西束縛綠翹，綠翹卻同樣哪兒也去不了，它覺得或許從綠翹身上能夠得到答案，便附身在她身上。
“當——”一聲沉重清雅的響聲迴響在四周，如鍾如罄，家丁頓時倒飛而出，撞在牆上人事不知。
少女頓時跪伏在地，無聲哭嚎納頭便拜，如果她能夠說話，應該會大呼“感謝神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