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久違的山村終於可以再次真情擁抱了
夕陽收回了最後一絲金黃的餘光，整個山村彷彿在一念之間就昏暗了下來，垂柳在晚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雀鳥已歸巢，牛馬已歸槽，外出的人們也相繼匆匆往家趕，回家成為此時鄉村最大的風景。
村委會的幾名幹部都是本村人，在參加完吳勇簡單的歡迎晚餐之後都陸續回家了，對於拿錢不多管事不少的他們而言，何許家裏還有很多事情等待他們去做，另兩位駐村隊員有事到集鎮去了，初來乍到的吳勇無所事事，在靜悄悄的村委會憋得慌，便出來順着田邊的小河提兜兜風，理順一下突然孤獨的心情，也感受這個將要陪伴自己近兩年的小山村。
他所在的單位縣農業農村局掛鈎幫扶這個叫金平的村委會，前些日子，由於本單位之前掛鈎的駐村第一書記（駐村扶貧工作隊長）同志身患重病無法繼續駐村，單位黨委決定重新選派駐村扶貧幹部，可選誰去呢？單位領導一直在考慮人選，一時也難作決定，作為辦公室副主任的吳勇，聽到這件事後，幾經考慮，決定自告奮勇請命駐村。
吳勇選擇去貧困的地方駐村，源自於內心一個靈魂在深切的吶喊。他出生於貧窮落後的大山裡，雖然用現在的眼光來看是山清水秀、芳草萋萋、山花爛漫、百鳥爭鳴……，是一幅畫中山水畫和夢境中遠方的家和心底的詩。但這一切對於當地人而言，除了交通不便的閉塞，就是衣食難保的貧窮落後。
這一境況深深烙印在吳勇的心裏，也促使他從小就下定決定心：走出去，一定要飛出山外，成為一隻山溝里飛出的金鳳凰，在更加廣闊的天地展示自己的風采，抒寫自己的人生詩篇。就憑這堅定的信念，使他一次又一次在困難和挫折面前，不屈不撓，勇往直前，從一個山裏的窮孩子成了山裡唯一的師範生當了小學老師，又通過自學考試完成專科、本科學歷，從一個小學老師一躍成了縣直部門的公務員。
他雖然跳出了“農門”，但根在農村，心一直也在農村，他常常告誡自己：一個人取得成就固然令人恭維，當更令人崇敬的是自己的努力，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他想回到農村一線，用自己的行動踐行自己的認知，他也知道自己不一定能做得多好，但總比不做好得多。
吳勇選擇去貧困的地方駐村的第二個原因是不甘人生的慵懶與平庸。早在幼小的時候，喜歡讀書的他就被《張海迪的故事》所深深打動，人殘志不殘，身殘之人都可以譜寫絢麗的人生篇章，一個身體健全的人，就更應該給自己的人生一個無悔的交代。
他非常喜歡前蘇聯作家尼·奧斯特洛夫斯基的代表作《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中的名句：“人最寶貴的東西是生命，生命對人來說只有一次，因此，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一個人回首往事時，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這樣，在他臨死的時候，能夠說，我把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獻給了人生最寶貴的事業——為人類的解放而奮鬥。我們必須抓緊時間生活，因為即使是一場暴病或意外都可能終止生命。”
他自己的人生格言是：“一個人能走多高多遠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這一路上走得有多精彩！”他努力去學習工作，去拼搏上進，只想自己的一生多一點自己引以為自豪的回憶。
當然，選擇去貧困的地方駐村於吳勇而言也是職責所系。世人都知道堅決打贏扶脫貧攻堅戰，確保到2020年全中國所有貧困地區和貧困人口一道邁入全面小康社會，是以黨中央對全國人民的莊嚴承諾。也是如期實現第一個百年奮鬥目標，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關鍵一步。在中華民族幾千年歷史發展上首次整體消除絕對貧困現象，這也是一項對中華民族、對整個人類都具有重大意義的偉業，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優越性的集中體現，為全世界探索本國發展路徑的人民提供了中國方案。
時代造就英雄，大浪淘沙始出閃閃黃金。消除絕對貧困，讓人民共享改革發展成果走向共同富裕，作為一名共產黨員而言是職責所系、使命所依，更是人生可遇而不可求的一大幸事。在中國站起來的戰爭和富起來、強起來的發展歷程中，無數的仁人志士用青春乃至生命譜寫了一曲曲共產黨人的英雄讚歌，這些英雄的事迹常常讓吳勇內心激昂，激勵他該如何面對自己的人生，甚至某些時候會突然有一種“為了正義的事業如果必須有人下地獄，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豪情壯志。人生中能成為這一偉大創舉的參與者和見證人是多麼的幸運，吳勇不希望自己錯失良機，否則他會寢食難安，後悔一輩子，所以他必須主動請命，儘快參與到一線去。
一陣強勁的冷風吹過，吳勇感覺到了一絲寒意，孤獨之感油然而生，如果不是來駐村，此時一定和妻子小女兒在公園散步休閑了……，他搖搖頭笑了一下，隨即回復了來時的初心，寂寞能摧毀一個人的信念，同時也能鍛煉一個人的堅強，他這樣告誡自己，繼續漫無目的走着，不禁想起了昨天的事……
昨天中午，吳勇敲開了局長申義的辦公室門。
“請進！”一聲雄厚有力的聲音傳來。
吳勇進門后，看見分管人事的李佳明副局長也在，兩個領導似乎在討論什麼事情。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呀，有什麼事嗎？”申局長親和地笑着問道。
“局長，我想申請去駐村。”吳勇鼓起勇氣，但話語還是不爭氣地變得一絲顫抖，這麼冒失，萬一領導另有人選那不是為難領導嗎。
“說說理由！”申局長不改一貫的果敢和簡潔。
“第一，因為年輕，理應到更艱苦的基層去鍛煉；第二，我在農村長大，又在基層工作過，我相信自己能做好工作。”吳勇無所顧忌的脫口而出，因為從局長的問話中可以看出，應該還沒有確定其他人選，對領導他只能這樣說，不可能把蘊藏於內心更多的思想信念全盤說出，那是只可用行動展示而不能掛在嘴上的東西。
“行！有勇氣和魄力，就你去吧！我們也正在談論你呢！”申局長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怎麼就想到一塊去了呢。”
“不錯，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呀！”李副局長也開懷笑了起來。
“既然選擇來扶貧駐村，就一定要沉下身靜下心做好工作，有什麼困難可以向單位彙報，局裏一定會支持的，但千萬不能因自己的作為給單位丟臉喲！”申局長告誡道。
“如果因為自己的過失給單位丟了臉，我就不回來了！”吳勇斬釘切鐵地說。
“好吧！回去準備一下，明天我親自送你下去！掛鈎村不可一日無駐村幹部，相關手續李副局長安排人事科去辦理。”
走出局長辦公室門，吳勇霎時感覺今天的天是那麼的晴朗無雲，空氣也變得如此清新。“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我就要奔赴那久違的廣闊的山村了，是騾子是馬就看自己表現了”，吳勇這樣想着不知不覺回到了辦公室，快速整理可能需要的文件，快速辦理手上的材料，這突然間風風火火的舉動，讓同辦公室的另兩位同事感到驚訝和不解，但長期形成的辦公室人員不打探別人信息的不成文規定又使他們欲言又止。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他要駐村的信息不過一小時的時間，全局幾乎都知曉了。為此幾個好心的同事還打電話罵他怎麼這樣混蛋，這樣條件艱苦、任務繁重的活兒別人躲還來不及，而他倒好，主動請纓！甚至要約他晚上喝一場以示安慰和踐行，他表示感謝關心，也宛然謝絕了他們的“宴請”，他還得回家跟妻子商量，依自己對妻子的了解，妻子一定會支持的，但這樣先斬後奏，萬一這妹子耍小脾氣故意不讓去那就麻煩了。當然，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又說好的就又說壞的，也有人私下嘀咕，說他這是去撈提職資本，駐村動機不純；逞能逞強，到時一定會自討苦吃；怕是嫌辦公室苦，向出去輕鬆輕鬆……
於這些，吳勇全然不予理會，用他的話說是：走自己的路，讓他人去說吧！一日三餐人人一樣，可內心世界不可能一樣，對人生的態度和幸福的感受更不可能一樣，猶如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幸福是什麼？幸福就是發自內心的喜愉和坦然！
昨晚，吳勇回家比平時早了許多，以致於推門進去嚇了正在洗衣服的妻子玉蘭一大跳。
“怎麼今晚回來得這麼早呢？是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玉蘭手裏提起洗衣機已洗好的衣服樣奇怪問道。
“今晚事少，所以一下班就按時回來了。”吳勇回答道，為掩飾自己的緊張，他忙抱起沙發上正在獨自翻書的女兒豆豆，教她認識書上的圖畫，這小傢伙倒也聰明，一頁一頁用稚嫩的小手翻開，用尚不清楚的發音讀個吳勇聽，自豪地表現自己知道的知識很多。
玉蘭晾好衣服剛走了過來，豆豆掙脫吳勇的手像小鳥一般飛到了母親的懷裏，“媽媽，寶寶餓了！”
“這小傢伙，還是媽媽好呀！那爸爸去做飯給寶寶吃了。”吳勇笑着說，忙起身到廚房去做飯。
“你都不經常帶她，她自然不黏你了。今晚怎麼這麼勤快，還會主動做飯。是不是有事瞞着我，還是犯了什麼錯誤想來哄哄我？”玉蘭看着好久沒有下廚的吳勇開玩笑說道。
“哪有！今天回來得早，就親自表現一頓，犒勞犒勞你，讓你不要忘記我的好呀！”吳勇壞壞一笑，煽情說道。
“騙那些無知少女去吧，你這話鬼信。”懷抱着豆豆的玉蘭白了吳勇一眼，竟然笑了起來，清秀的臉上竟然印出了一道羞澀的紅暈，“不過也行，再不鞏固鞏固，怕要連做飯都不會了。”
“怎麼會呢！待會兒就然你母女嘗嘗我的手藝。”吳勇熟練的在廚房裏操作着，內心裏充斥這深深的愧疚，妻子拖兒帶崽又要工作，還要包攬所有家務活，但從沒有對自己抱怨過，想自己真不應該，雖說工作忙，本質上而言是養成了老少爺的習慣，就連飯都多長時間沒有做了，還有衣服早忘記了髒了是要洗的了，可是自己明早就要去駐村了，連彌補的時間也少了。
這樣想着，情不自禁轉身看了玉蘭一眼，這才發覺玉蘭也正在認真看着自己，好久沒有的突然對視，竟讓雙方都不知所措而又滿含柔情，進而雙方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吳勇做得更加用心了，他要拿出看家本領，好好做一頓飯全家一起品嘗，彌補自己的愧疚，也為商量駐村的事做個鋪墊。不一會兒，一頓豐盛可口的菜端上了桌，一家三口開懷吃着，搗蛋的豆豆竟然玩起了媽媽喂一口爸爸喂一口的把戲，一頓飯在其樂融融中結束。
“豆豆，爸爸想想，媽媽洗碗。”玉蘭說著就要把豆豆往吳勇這邊送，逗得豆豆直往懷裏鑽，“爸爸洗碗，媽媽抱寶寶！爸爸洗碗，媽媽抱寶寶！”
“好咧！爸爸洗碗。”吳勇趕忙起身收拾碗筷，玉蘭抱着豆豆出了廚房來到客廳沙發。
也許是白天玩耍累了的緣故，不多時豆豆就在玉蘭的懷裏睡著了，母女兩進入了卧室。
吳勇洗好碗來到客廳沙發上，正在為如何開口而發愁，玉蘭走出卧室直徑走到吳勇身邊坐下，“是不是開不了口呀？”
“是——，什麼呀？”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使吳勇一下驚慌了起來，繼而又裝作若無其事。
“我都知道了！這麼沒出息，我是母老虎嗎？”玉蘭用纖細的手擰了吳勇的臉一把，用力不重，更像是另一種方式的撫摸。
“那你同意了！”吳勇欣喜的握住玉蘭的手，順勢吻了一口她的額頭。
“不同意能行嗎？你們領導都決定了，我能背個不明事理的女人的黑鍋嗎？”玉蘭小鳥依人般靠了過去。
“謝謝你老婆！”吳勇緊緊摟住了玉蘭。
“我還挺佩服你的勇氣的，作為一個男人就要有男人氣概，不過下邊確實辛苦要有足夠的思想準備。”玉蘭看着吳勇認真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呢？”吳勇好奇地問道。
“你們局長讓人事科長聯繫我的，讓我支持你安心駐村工作，人家還誇了你呢。”玉蘭也為吳勇的舉動感到自豪。
“您真的很好老婆，一個成功的男人後面一定有一個賢惠的女人這話一點不假呀。”。
在遙遠的夢幻之地，燦爛的陽光下，溫暖的和風正吹過一片翠色慾滴的麥田，麥浪一波剛過一波又起，春的氣息瀰漫了整個天際！……
不知什麼時候，一輪皎潔的圓月從東邊的山頭慢慢升起，小山村又變得明亮了一些，群山層次分明，明暗相間，猶如一幅隨意揮灑的水墨畫一般，給這山村的夜無形中增添了幾分溫暖。他沉浸在昨日的幸福中，心情更加敞亮，彷彿這山村這夜晚也變得嫵媚了起來，而他就是這寧靜山村曉風之夜的看客。
差不多九點，吳勇才返回村委會，他簡單洗簌后剛躺在床上，妻子玉蘭那邊打來了電話，吳勇笑笑，“估計就像剛斷奶的孩子，感到孤單和寂寞了吧！”
“喂！睡了嗎？”妻子玉蘭溫柔的語氣中略帶哀怨。
“正要睡！”吳勇強作無所謂的態度回答，此時如果再表現齣兒女情長的語氣，估計電話那頭就會傳來令人揪心的低泣。
“哦！今晚不知怎的，豆豆就是不睡覺，一直哭着嚷着要找爸爸！跟她說爸爸到很遠的地方工作了，不能回家，她就是不聽，非要我打電話。”那邊的語氣變得有些無奈。
“豆豆！是爸爸呀！”吳勇在電話這邊溫和的說道。
“爸爸！你在那兒，我和媽媽想你了！”哭泣的聲音，傷心的語調。
“爸爸也想你們呀！但現在天黑了，爸爸就不能回家了。”
“爸爸騙人，爸爸騙人，天黑你也帶我出去玩，還說要勇敢的喲！——爸爸！你不想豆豆了？”
“爸爸想豆豆呀！”
“那就回來帶豆豆呀。”
“豆豆聽話嗎？”
“聽話！”
“那就好！豆豆是個好孩子，聽媽媽的話啊！”
“爸爸聽不聽話？”
“爸爸當然聽話了。”
“那爸爸就回來帶豆豆呀！”
“豆豆乖！聽媽媽的話，天亮爸爸就回來了！”
“那好吧！”電話掛了。還好，這小傢伙終於哭哭啼啼的勉強答應了！
放下電話，吳勇兩行清淚不由自主的湧出，在這個月光明凈的寂靜夜晚。他猜想，電話的那頭一定也是淚滿嬌容，這必然是一個長長的難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