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走馬上任
朱鉉略微低頭沉思了一會,抬言道:“大人如此說,小人只可勉力而為了”
楊懿面露喜色:“好,那我現在可否叫你一聲特使大人?”滿座的人皆附聲大笑起來,張欒心裏卻是連喊糟糕,唯有朱鉉仍是面帶微笑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
待得散席之後,朱鉉隨張欒回到後院。剛一進門,張欒便埋怨起來:“二弟,你這次未免太草率了,怎麼能如此輕易的答應這件事情?”
朱鉉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竹樹隨風搖曳,出沙沙的動響,彷彿沒有聽見張欒說話。
“現在城外可是五萬流民啊,所到之處如蝗蟲過野一般,連樹皮、草根都剩不下。我等有多少錢財可餵飽他們?”
這時朱鉉轉過頭來看着張欒,很是堅決的說:“我不但要餵飽他們,還要幫他們在此安家置業。”
“屁,你打仗有辦法,於這民政方面有多少本事我還不知道,你長能耐了?好,你說說把這些人餵飽了一直到他們能種出糧食自給自足,要提前籌集多少石糧,春播的種糧要多少,置辦家當、農具又要多少錢?”張欒真有些懷疑朱鉉是不是失心瘋了。
“呵呵,大哥,我又沒有經過商,怎知道需要多少?”朱鉉竟然反問張欒。張欒讓這朱鉉頂的半天沒倒過氣來,是徹底無話可說了。過了半響張欒才又蹦出一句:“反正指望咱們這點家底,肯定不行!”
朱鉉笑了笑:“我雖不懂商賈之道,但你講的道理我都明白。今天來的時候我在城裏轉了轉,糧價高的驚人。光靠咱們,確實辦不到。”
“唉··,你知道就好。現在咱們要是放出風去買糧賑濟流民,明日全城的糧店都會把價格漲上一倍甚至數倍不止。”張欒嘆道。
朱鉉看了看張欒,上前請教:“大哥,這方面我確實不懂,你給我說說。”
張欒待人向來和善,今日見朱鉉胡亂答應做什麼“流民安置使”,這才急了眼。現今見朱鉉誠心請教,不免又軟了下來,耐下心來教訓朱鉉:“目下是最缺糧的時候!冬季將過春播已近,秋天收下的糧食基本已經消耗殆盡,這連吃帶播種的,正是需求最大而貨源最少之時。”
“那誰手中有糧?”朱鉉有些納悶的問道。
“士紳大戶們。他們趁新糧下來,壓價囤積,現在大家手中都沒有糧食了,他就把價格提高數倍甚至十數倍”。
朱鉉聽到此處,暗恨這些富紳大戶居奇斂財,轉念一想又問:“我們不是也有一家糧店嘛?”
張欒苦笑一聲:“我等乃新來的商人,城中大戶囤積的糧食還是委託給相熟的糧商來賣,目前城內主要有四家最大的糧商,他們手中囤積的糧食倒是足夠應付流民了。”
朱鉉略一沉思,又生一計:“大哥,我們若是去外地買糧如何?”
“周邊糧價莫不如此,再遠如關中(三秦故地)、山東(崤山以東)、河北(黃河以北)等地本就鬧飢荒,就是有糧也是要運來的。你該懂兵法上說的‘千里不運糧’是何意,運一石損七石。”張欒竟又將這辦法給否了,而且心中思忖:“感情這小子是心中根本沒譜,張開嘴就把這五萬人的吃喝給攬過來了。他還當在黃巾軍里那會,沒有糧食了就帶人去搶。等等。。。,這小子是不是真打算搶糧?”
張欒忙問:“兄弟,你是不是打算搶?”
朱鉉詭秘的一笑:“我說大哥,楊懿將此事說出來時,我就打定主意要管的了。五萬條人命啊!迫不得已還只有搶。不過那樣會讓他們陷入更大的危機,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那麼做的。”張欒聽朱鉉這麼說,心中才稍稍放心,誰知朱鉉臨了又撂出一句:“大哥放心,就是搶,咱也要講策略,只搶商糧不搶官府,先救人要緊!”張欒不禁又擔心起來,這剛打算在會稽蟄伏起來,朱鉉又要鬧事。
第二日一大早,朱鉉帶了幾個隨從徑直到了縣令府上。與楊懿寒暄了一下,朱鉉便講明來意:“昨日大人委託我辦理流民安置事宜,今日特來向大人請示。”
“哦,”楊懿打眼看了一下跟前的這個年輕人,也算一表人才,就是性格脾氣怎麼都覺得像個"某斗"呢(木頭,會稽人音如此,愚蠢的意思)?遂問:“不知小老弟要請示何事?”
朱鉉頓了一下秉道:“我想向大人要人!”
“要人?可是搞到了糧食,找人幫忙扛運?”朱鉉昨日苦苦相逼,楊懿怪他不體恤為官者的難處,便有意揶揄。
“縣台大人,我奉命安置流民,需要有一個懂得糧谷之道的人輔佐。”朱鉉豈會聽不出楊懿話中暗含譏諷。辦正事要緊,懶得跟他逞口舌之快。
楊懿略一思量,答應朱鉉:“好,本縣將倉曹屬文正派與你,他是掌管倉谷之事的副主事。”
朱鉉接着稟道:“大人,我還有一事相求。”楊懿倒是真想看看朱鉉有何本事,很痛快的說:“只要是本憲職權之內的,但說無妨。”
朱鉉略一抱拳:“大人委任我為安置流民使,不知可否給個憑證,小人也好方便行事。”
楊懿心想:“文字性的憑證可不能給他,萬一這小子闖出什麼禍事來,我也要跟着吃瓜葛。”便解下腰間所配短劍,遞與朱鉉:“此乃我隨身所帶之物,底下辦事的人都見過此物,我再讓樊能給你撥一隊騎兵做護衛,可否?”
“那謝過大人了!”朱鉉拿過佩劍一抱拳便轉身離去了。其實心中暗罵楊懿狡猾,一把破劍能做什麼數,還當自己這把是天子之劍!情知楊懿不會給什麼憑證,強行索要也是無益,改日拿此劍殺幾個狗官,替它開開鋒。
楊懿在其身後看着朱鉉走出去,點點頭又搖搖頭,臉上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麼。
朱鉉回到“越風老店”不久,就聽說有人來拜,當即招其進來。來人自報家門,乃倉曹屬文正。朱鉉不禁暗自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位新下屬。約莫三十歲左右,細矮身材,兩個小眼如綠豆般鑲嵌在一張白臉上,最有趣的是那兩根細長的老鼠胡還時不時的抽*動着,倒頗有孟嘗門下雞鳴狗盜之徒的味道。
“下官文正,參見安置使大人。”聲音如同尖鴨一般。
朱鉉暗忖:“楊懿怎麼想的,搞這麼個活寶來幫我,難不成叫這廝幫我去偷糧來賑濟流民不成?”
“呵呵,文正大人切莫多禮!”朱鉉心裏雖不願意,面上還是要裝裝樣子的。
大概這位文正對自己的尊榮帶來的尷尬已經習以為常,並不介意朱鉉開始時的失態。
“大人,下官奉楊縣令的諭令,前來協助大人。請大人示下下官都要做些什麼?”
“不忙,文正大人你我先熟悉一下,敢問大人祖籍何處,在此為官多久了?”文正一愣,莫不是到了公車署,還要先查履歷戶口。
“稟大人,下官祖籍并州太原郡,祖上於桓帝永壽年間遷居來此,做這倉曹屬已十年整了。”
"十年?那你應很是清楚糧谷之事嘍?"朱鉉嘴上誇讚文正,實際暗地裏想,十年都不得升遷半步,企不是無能之輩?這也難怪朱鉉,一個山野草民出身,哪會懂得官府中事。
文正仍舊扯着尖鴨嗓子秉道:“下官於糧谷之事略知一二,但憑大人吩咐!”
“那目前流民該如何賑濟?”朱鉉沒想到這個倉曹屬口氣倒蠻大。
“目下正是缺糧之時,官倉又不能動,只有向糧商借。”文正回道。
“哈哈,誰不知道這個糧食都在糧商手中,如何能借得來?”朱鉉怒笑道,極不滿意文正的回答。
“大人以為該如何辦?總不能搶吧!”文正倒也不上火,反問朱鉉這個“流民安置使”。
朱鉉看着這活寶心中念叨着:“哼,能借到楊懿早去借了,還用我這不知所謂的安置使作甚?嘿嘿,你這老小子隨口一說倒正中我的下懷,萬不得已,我確實準備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