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朱鉉論道
“敢問你於諸子百家研讀了幾家,有何見解?”虞翻劈頭就問。k
朱鉉略微想了想,卻不回答虞翻,反問道:“虞大人以為讀書做學問的目的是什麼呢?”
虞翻叫朱鉉這一問搞了個措手不及,卻不願在眾人面前顯露出來:“讀書當然為修身養性。”
“但凡能專註於一事皆可修身養性。恐怕認真做學問的少,沽名釣譽之徒為多吧。”
朱鉉此語一出,在座皆為讀書之人,彷彿都被觸動了那根敏感的神經,心下慚愧:“哪個讀書人沒有名譽之心,希圖他人交口稱讚自家‘文韜武略,治國安邦,經天緯地之才’。”
虞翻卻不服氣:“我輩讀書乃為報效朝廷。若無德無才如何能使人民安居樂業,使異族不敢侵犯中華。”朱鉉不以為然:“我大漢開國高祖皇帝,不過一個亭長出身,謀略不如張良、治國不如蕭何、統帥之才不如韓信,且文韜武略不見得比常人高出許多,卻為何能一統八荒開我朝四百餘年基業?武皇帝論箭術不如李廣、統軍不如衛青、膽識不如霍去病,卻為何能將危害我華夏千餘年的東胡、匈奴等草原部族擊潰,使其萬里奔逃。”
朱鉉也不等虞翻回答,逕自往下說:“方才虞大人問小人,諸子百家如何如何?我並不以為精讀了諸子百家便是修養高深。”
“春秋末期中原諸國群雄並起,大爭之世便有許多曠古絕今的大才橫空出世,統稱諸子百家。如商鞅以法家使秦崛起於西北荒蕪之地,滅六國驅逐匈奴征服百越。然秦一統后也因刑法過於暴虐而短短數十年亡國。”
“始皇帝廢除諸侯制設立郡縣,正是體察‘周’之滅亡根本而做出的有益改革,一幫儒生卻打着復古的旗號大肆反對並在民間散佈流言,才有焚書坑儒。我朝初立恢復諸侯制,各地藩王心懷叵測致使戰亂不斷便是明證。”
“秦亡漢興,漢以道德教化替代暴秦苛法,與民休養生息。我朝興旺數百年,但朝廷對各級官府疏於管教,土地大量兼并,人民流離失所,僅靠德化教育已無濟於事,當此正是變革之時。”
“天地有‘道’,此道非道家之‘道’,非法家之‘法’,非儒家之‘仁’,非諸子百家之哪一‘家’。‘百’家其實就是‘一’家,此‘一’就是‘敬天順民,應時而變’。”
“自盤古開天地,我華夏朝代更迭或有說暴政者、或有說苛法者、或有說禮義不全者,千夫所指均為統治失當,恰恰忽略了真正促成先朝被推翻,新朝被確立的正是不起眼的千千萬萬小民,此即民心。順應民心的就是大‘道’,依大‘道’而‘變通’就是得其‘法’。不根據現實的民心、國情而空泛的研習先人思想,於國無益,於事無補。”
“在下謬論,請各位指正!”聽到此處,滿堂已是鴉雀無聲,都在內心暗自揣摩朱鉉的這番話,乍一聽聞夷非所思,又感覺很有道理。虞翻也無語了,半響後方拜服的說:“虞翻聆教了!”
王朗暗嘆低估了朱鉉之才,更覺得自己甚有眼光,很是高興。擔心二人再爭執下去誤了今日正事,便趁機說:“考校之事你們改日另行,今日召集你們前來乃是有大事相商。”文正在一旁也拈着老鼠須笑眯眯的勸道:“兩位都是少年英俊,皆為不可多得的人才,我看不用比了,赫赫。”
朱鉉本就不想在人前爭這“文武雙全”的虛名,虞翻也知朱鉉確是有真才實學便都作罷。
眾人都坐定了聽王朗說。只見王朗面帶憂鬱之色說道:“今年真乃多事之秋,我為郡守於朝中之事多有耳聞,先說與你等聽聽。
自二月開始,中原黃巾余部紛紛起事。有郭太等於西河白波谷起事號白波軍,攻略太原郡、河東郡等地。年中汝南郡葛陂黃巾軍再起,攻沒郡縣。近日又傳來消息,巴郡黃巾軍起事,巴郡板楯蠻乘機暴亂,攻打郡縣,搶掠縣城。同時青州、徐州黃巾軍攻略郡縣,號稱有百萬之眾。”
陳平於天下之事向來關心,從旁嘆道:“早聽說各地黃巾再起,不想聲勢如此之大。”
王朗接着又說:“今年三月,太常劉焉以天下兵寇不息,上書建議改刺史為州牧,以重其職。陛下為鎮壓此起彼伏的暴亂,聽從了劉焉的建議,改刺史為州牧,並選派列卿、尚書出任州牧。”
眾人皆不說話,只有陳平問了一句:“太守大人以為如何?”
王朗詭秘的笑問在座諸人:“你等多有為官多年的老吏,怎會不知此中玄機?”陳平卻不回答,追問王朗:“大人若真心將我等做心腹來計議此事,不妨直言!”
王朗嘆口氣,無奈的說:“刺史本為監察官,州內各郡只是受其監督而已。如今州牧卻成居於郡之上的行政長官,握有一州軍政大權。如此這般,與漢初期的大諸侯國有何區別?”
陳平點頭表示贊同,亦不無憂慮的說道:“現在朝廷政局動蕩,內有奸宦禍國殃民,外有暴亂此起彼伏。此時設立州牧,朝廷根本無力控制,形同割據,必演化為群雄紛爭的局面。”眾人聽陳平如此說,都嚇了一跳,王朗更不信:“先生似乎言重了吧?”陳平諾諾嘴,“大人正當未雨綢繆,我不敢妄議朝政但各位不妨拭目以待。”陳平只是如此說,卻不正面回答王朗。
王朗也不便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究去,遂話鋒一轉:“我只關心對會稽郡縣有何影響,對治下百姓是福是禍?”
“禍福相依,存亡有道,大人不必過於擔憂!”眾人一起勸王朗。
王朗卻不肯就此罷休,一定要眾人拿出對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