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對峙
“你們兩個!”就在小桃與肖風哥對峙時。一直處於極度恐慌下的肖紫晨終於說話了,肖風哥剛才說的那句話深深的刺激了她,讓她打消了心中所有的僥倖和乞求。
是啊,他都不想活了,他來只是取命而已,她還解釋什麼,等待什麼呢?她吃力地伸出四肢中唯一尚未麻痹的左手,指着兩名左右為難的白痴家丁,大聲命令道,“你們把他給我拿下,我賞一萬兩銀子!”
巨額金錢的誘惑好像一針強力的興奮劑,瞬間打消了兩名家丁到底該為主母效力還是為男主人效力的猶豫,他們握緊了手裏的朴刀,步伐謹慎地慢慢向肖風哥kao去。
肖風哥忽然一聲大吼,拾起地上的一隻圓凳就向其中一名家丁砸去,那家丁身子敏捷的一閃,輕鬆的躲過了他的襲擊。
“大爺,得罪了,誰也不能跟錢過不去,對吧。”家丁甚至還有閑心開一個不咸不淡的玩笑。
肖風哥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從那名家丁躲閃的身法來看。他是練過武功的,而自己,不過是kao着一身蠻力吃飯。而且,家丁還不是一個人,真的動手,他沒有勝算。
“你們把她拿下,”肖風哥用刀尖指着肖紫晨,沉穩的道,“我給兩萬。”
“我給四萬!”肖紫晨立刻道。
“我給八萬。”肖風哥繼續加價。
兩名家丁的眼裏都閃出了激動的火花,這是幹嘛,這是做夢么,兩個主子搶着給自己送錢。
“你們兩個蠢貨,你們瘋了么?”小桃忽然叫了起來,“你們看看肖風哥那副窩囊樣,他拿得出八萬兩銀子么。還不快把他拿下,保護夫人!”
兩家丁上下打量着肖風哥,臉上都lou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此時天還沒亮,房中光線非常的陰暗。不過風哥的裝扮實在,簡單樸素,樸素到了一眼就可以全部看光的程度。
上身是一件破舊的西洋水手服,衣襟敞開着,lou出他寬闊解釋的胸肌來。下身是深色的粗布褲子,腳下一雙不知道什麼顏色的草鞋。這一身打扮,簡直連一個農夫都不如。
兩家丁有了覺悟,再次持刀向前。肖風哥依舊不肯放棄,又道,“你們別忘了。我才是你們的主子,肖家的產業有多少你們應該有譜,區區八萬兩,我還拿得出。倒是那個女人,她吃我肖家的,用我肖家的,她用我肖家的錢請你們拿我,你們不會蠢到以為自己真能拿到錢吧?”
這句話再次起到了讓家丁們頓住腳步的良好效果。
小桃見狀,只覺得頭痛欲裂。住在一樓的她早些時候聽到肖紫晨在樓上尖叫,就知道房裏來了賊人。憑她一個,估計也沒法子製得住賊人,於是鋌而走險,跑出去叫醒了院子裏唯一的兩名男性家丁。
肖紫晨的院子現在熱鬧了,請兩個男人守着乾乾重活,處理處理女人無法收拾的突髮狀況,很有必要。
這兩個人都是她親自挑選的,因為他們幹活賣力,人也很好相處,沒有想到,竟會是這麼見錢眼開且沒有主見的東西。
“你們瘋了嗎,還聽他胡扯呢?”小桃不滿地呵斥起來。“他是來殺人的,你們想做幫凶,陪他一起砍頭嗎?”
“哈哈,哈哈哈哈……”肖紫晨也跟着發出一陣充滿快意的冷笑,“我有沒有銀子,你們清楚的很,再不把他拿下,賞錢可就只有一千了。”
兩家丁身子一震,相互對視一眼,終於做出了行動,一陣叮噹作響,肖風哥束手就擒。
“夫人,現在怎麼辦?”兩家丁請示道。
“這還要問?”肖紫晨坐地上厲斥道,“把他送官!”
“可是……”
“可是什麼?”肖紫晨吼道,“不想要賞銀了嗎?”她現在已經完全回過神來了,她怕什麼呢,她本來就是要跟他散夥的,今天他運氣不好,沒有弄死他,他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兩個家丁押着肖風哥離開,小桃打了水來,給肖紫晨處理着身上被桌椅撞出來的傷口。
傷勢並不嚴重,只是左側腰際的皮膚跟小腿破了兩個口,不過因為是被鈍器擊中,所以骨頭疼得厲害。
處理完傷口,小桃又給她找了件衣服披上,段誰來洗了個臉。“夫人,能起來么?”小桃問,“我已經叫人去請大夫了。您要不先去床上躺着。”
肖紫晨點點頭,掙扎着站起,先坐到身邊的凳子上,她感覺了一下身體狀況,發現疼痛已經減輕許多,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她的額上又滲出汗來。
好險,好險啊。她差點就給人殺了,這肖風哥與她的仇怨竟深刻到如此田地,需要有一方付出生命才能了結嗎?
她又想起了兩個愚蠢的家丁,心中頓時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小桃,扶我下去。”她命令道,“我要親眼看着肖風哥被送進衙門,否則我放不下心來。”
桃應了一聲,抱歉的道,“對不起夫人,我不該請他們兩個來守院的,我以為他們人很好的,沒想到,會這麼沒用。”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肖紫晨打斷了她的話,“小桃,我欠你一條命。那些小事,就不要去想了,走,我們下去吧。”
二人攙扶着下了樓,來到院子裏。
整個院落中空蕩蕩的,透出了一股蕭瑟的味道。
“人都哪去了?”小桃疑惑的自語。肖紫晨心中的不祥感覺則更加強烈。
忽然,院門口閃進一個人來,是喜鵲。見了肖紫晨,她立刻大聲的招呼道,“夫人,夫人。你怎麼出來了,老夫人讓您在房裏安心養傷呢。”
“老夫人?”肖紫晨咬了咬牙,“喜鵲,過來,扶我出去。”
……
肖家大門內的第一進大院裏,肖風哥依然拖離了束縛,正熱情地與各位兄弟打着招呼。
“老二,你氣色很差呀,昨晚上沒睡好嗎?”他拍拍肖度的肩膀。後者呵呵一笑,“還好還好,大哥,你結實了啊。”
“那是!”肖風哥拍拍自己的胸脯,驕傲地道,“老子也是吃過苦的人了!哎,老三,嘿,你跟老四還是那麼像呀,哈哈哈。”
肖全昌肖全盛兩個雙胞胎一起給肖風哥作揖,“大哥,你可算回來啦!”
“回來來,回來啦!”肖風哥分別給他們來了一記熊抱,又轉身對桂芳桂蘭姐妹道,““兩位妹妹怎麼頭也不梳梳好就出來了,連眼屎都不擦啊。”
六姐七姐略顯尷尬的笑着,一邊揉眼,一遍道,“大哥好。”
“嗯!”肖風哥非常滿意幾位兄弟姐妹的態度,他轉身四顧,發現還少了兩個人,問道,“哎,老五跟小八呢,他們怎麼沒有出來?”
肖度笑道,“老五在徽州給朝廷築壩,難得回家呢近很用功,大概睡得晚,這時候起不來吧。”
肖風哥點點頭。“好,很好,大家看起來都很好啊。”
“好好,都好。”幾個兄弟姐妹全部都笑。
肖全昌又問,“大哥,你這兩年都去哪兒了?怎麼一回來就……我聽說,你跟大嫂喊打喊殺的,沒這回事吧?”
“沒有,當然沒有。”肖風哥輕鬆地道,“一個娘們而已,值得打殺什麼,不過嚇嚇她玩玩罷了。”
“哦,好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聽他這麼說,幾個兄弟姐妹都lou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他們全部都是在睡夢中被下人叫起來的,說肖紫晨的院裏來了賊人。
這事他們干坐着不動,得馬上去現場瞧瞧狀況。不多久,又有人來報告,說是肖風哥回來了,夫妻倆正鬧着要殺人呢。
這個消息比來了賊人要更加震撼,六姐七姐兩人都是頭梳了一半就跑出來了,其他幾個兄弟情況也好不了多少,如今他們的生意前途可全要仰仗肖紫晨,她決不能出意外。
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兩個家丁押着肖風哥往外走,於是趕緊攔下了。
幸好是虛驚一場啊。
“怎麼地?”肖風哥發現了他們表情中的貓膩,“看你們的樣子,很高興啊?不希望我把那婆娘打殺了么?”
“大哥,你這是說什麼話呢,”肖全盛過來摟住了肖風哥的肩膀,“你把她打殺了,自己不也要填一條命進去么,划不來呀。”
“確實划不來,哈哈!”肖風哥大笑。
“當然划不來了!”一個尖細的聲音接口,“就你這條爛命,五個銅板賣我我都嫌貴。”
眾人回頭,看見小桃跟喜鵲攙扶着肖紫晨正走進院來。
“哎喲大嫂,你怎麼啦?”眾兄弟姐妹立馬圍了上去,“沒什麼事吧,受傷了嗎?”
肖風哥死死瞪着肖紫晨,恨得牙痒痒。怎麼回事,不過短短兩年的時間,家裏人對那賤人的態度,怎麼比對他還要親了。
肖紫晨也死死盯着肖風哥,她的擔憂果然成了現實,這是肖家,想命令肖家人抓走他們家的長子,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要親自來,親自把他送進衙門。
“來人!”肖紫晨大喝,“把肖風哥給我抓起來,送金陵府衙門!”
“哎喲哎喲,使不得啊!”眾兄弟齊聲勸導,“大嫂,有話好好說。”
“他要殺人啊,你們明白嗎?”肖紫晨大叫,所有人都震驚了,獃獃地看着肖紫晨。她嘆了口氣,口氣平和了下來,“大家聽我說,讓我跟他去衙門解決吧,好嗎?”
“使不得呀!……”
院裏亂成了一鍋粥,有的人勸肖紫晨,有的人勸肖風哥,都讓他們退讓一步,化干戈為玉帛。
肖風哥氣,換做當年,他一聲令下,哪個兄弟不站在他那一邊。肖紫晨也氣,自己為肖家做了那麼多,終究敵不過親情二字。
正吵得來勁時,院裏忽然咚咚地兩聲脆響。
“不要吵了。”一個丫鬟高聲道。
這是老太太院裏的大丫鬟,她來說明老太太來了,嘈雜的院子一下變得鴉雀無聲。
老太太眼神冷峻的掃視過院裏所有的人,“都去我的院子。”她口氣嚴肅的命令。
“我不去!”肖紫晨倔強的反駁。
“阿紫,”老太太深深地看了肖紫晨一眼,“有天大的冤枉,也要讓家裏人先知道為什麼吧?”
肖紫晨無奈,老太太是她在肖家最尊敬的人,老太太想要一句解釋,她沒有理由拒絕。
依舊是秋楓院,依舊是審問過肖岑的那個祠堂,不同的是,犯人換了一對。
眾人分位子坐定,老太太說,“說吧,你們夫妻倆怎麼回事。”
“他半夜拿刀闖進我的房間,要殺我!”肖紫晨立刻道。
“什麼你的房間?”肖風哥不客氣的反問,“這家裏有什麼是你的?你什麼都沒有,老子愛去哪裏就去哪裏。”
“風哥!”老太太舉起手杖,重重的在地上一頓,喝道,“不許你這麼跟阿紫說話。”
“娘!”肖風哥大叫起來,“他們替那賤人說話我不管,怎麼你也偏袒着她?你知道嗎,她竟然買兇到西洋的英吉利國去殺我,要不是兒子命大,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什麼!”
聽到這話,滿室嘩然。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到了肖紫晨的臉上,等待她的解釋。
肖紫晨問心無愧,平靜地道,“我沒有。”
“撒謊!”肖風哥冷冷道。
肖紫晨頭一偏,不去看他,也不再解釋,她並不覺得自己有繼續解釋的必要。
老太太看了看他們倆,又問,“風哥,你說阿紫買兇殺你,這事情是怎麼一回事?”
肖風哥冷笑了一聲,狠狠瞪了瞪肖紫晨,開始述說他這兩年的經歷。
原來,前年雪紫晨大鬧青樓之後,肖風哥自覺顏面丟進,就有了外出遊玩的想法。正巧,當時有一個朋友要搭船去英吉利做生意,肖風哥從未出過洋,對那片異國大陸也很有興趣,便託人給肖度帶了一封信,說自己去西洋遊玩去了。
航行的途中一直很順利,但在英吉利海峽的時候卻遇到了風暴,艦隊裏有幾艘船沉了,他所在的那艘幸運的抵達了彼岸。
肖風哥登陸之後,很快愛上了那片土地,到處遊山玩水,邊走邊玩,就到了英吉利的首都倫敦。
在那裏,肖風哥暫時定居下來,準備住一段時間再出去玩。事實上,他是娶了一個西洋老婆,過起居家日子了。
之後,他寫了一封信,讓人帶回肖家。半年後,他等到了家鄉的迴音,一個天朝殺手。
面對着對方絕對強勁的武力,肖風哥束手就擒,臨死前,他獻出了所有的財產,希望對方饒他一命,後者逼他發誓永遠不回天朝,他答應了。
事後他越想越憋屈,便到當地的殺手組織去請了幾個殺手,成功地殺死了天朝來的刺客,並逼問出了刺客背後的買家,那就是肖紫晨。
英吉利的殺手要價不菲,肖風哥保住了命,卻失去了所有的錢,不得已,只好在當地打起了零工。
又半年後,他找到了一份水手的工作,聽到船長說可能會去天朝大陸行商,便在那艘船上安定了下來,一直到今天。
肖紫晨聽完故事,發出了一陣冷笑。
七姐覺得好奇,就問她,“嫂子,你笑什麼?”
肖紫晨不答,轉過去對老太太說,“婆婆,我從來就沒有收到過什麼西洋來的信,而且,我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在家裏人毫不知情的狀況下收到那麼一封信。還有,那個殺手是一年多前派出去的,婆婆,我有幾個錢,我想您再清楚不過了,我能買得起凶,讓人家遠渡重洋,去殺人嗎?”
老太太點點頭,認同了她的話,其他幾個兄弟姐妹,也都紛紛點頭。
肖風哥極了,大聲道,“媽,你不要聽她胡說,老二,老三,老四,六妹七妹,你們都被她騙了!”
“我告訴你們!”他憤怒地指着肖紫晨,“你們知道嗎,這個賤人,她跟那些衙門裏的官,一個個都樹的不得了啊。我在船上親眼看見的,十幾個男人,把她圍在中間,又摟又抱,她的錢哪裏來,還不清楚嗎?”
“你胡說什麼!”肖紫晨憤怒了,她一向行得端做得正,與朝廷官員打交道,與西洋商人打交道,她都是憑着自己的本事,從來都是清清白白的。
“難道不是?”肖風哥得意的看着她。
肖紫晨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這個一直只存在於記憶中的男人。他比以前黑了,也比以前結實了。難怪她在船上沒有認出他來,只是覺得那個眼神很熟悉。
“肖風哥,”她咬牙切齒地道,“我們倆都發個誓,好么,誰撒了慌,誰斷子絕孫不得好死。死了也要下地獄永世受苦,永遠不得翻身!”
肖風哥臉色一變,那個好字始終說不出口。
“好了,”老太太怕他們把話說僵,出來打了圓場,“我看事情很清楚了,這中間一定是有其他人在作怪。風哥,你沒有要殺阿紫,阿紫,你也沒有買兇殺風哥,是不是?”
“不是!”肖紫晨再一次頂撞了老太太,“我沒有要殺他,但是他早上要殺我,卻是有三個人親眼看見的。”
“風哥!”老太太冷聲道。
肖風哥會意,對肖紫晨輕蔑地道,“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殺你?髒了老子的手,還要給你填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