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
夏亦初臉色猙獰的笑了一下，又說，“我能有今天，都是你害的，你還問得出口這句話？”
林曉曉面色凝重的看向夏亦初說，“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要不是你傷害我，用那樣卑劣的手段對付我，顧之珩又怎麼可能把你送進監獄。”
她頓了頓又說，“但是，就算你進過監獄，不也很快就出來了嗎？就算你在圈裏已經聲名狼藉，但是你的資源還在，你的知名度還在，只要你願意，你就能東山再起不是嗎？”
“東山再起？談何容易？”，夏亦初冷笑一聲，“所有人都唾棄我，那些曾經就是我夠不着的人瞧不起我也就算了，那些和我同樣層次的人不理我也罷了，但是連那些小小的場務，助理，當初我最看不上，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的人都瞧不起我，我去求他們，想要去爭取一個小角色，但是他們都不理我，他們都瞧不起我……你知不知道那個時候的我有多絕望，我覺得天都塌了……”。
即使是現在，夏亦初回想起來這些事，也依然情緒激動，聲音顫抖。
“所以說，你把這些因素也都歸咎在我身上？你覺得這些都是我害的嗎？”，林曉曉鄭重的凝視着她問。
“不是你直接害的，但是是你間接影響的！”，夏亦初情緒激動的叫了出來，但很快又把聲音壓了下來，低聲說，“對不起，是我太激動。”
夏亦初的脾氣她是領教過的，現在能這樣的態度對她說話，即使再生氣也沒有張牙舞爪，看來這些年被磨礪了不少。
“因為你，我得罪了顧之珩，別說是整個江城，就算是在全世界，他都是有一定的影響力的，我得罪了他，你覺得我還能在圈子裏混下去嗎？混不下去了，不僅混不下去，那些曾經想要潛規則我的人，他們都拿我當……”。
夏亦初低下頭來，似乎不忍去提那兩個字，好一會兒了才又深吸一口氣說，“那個時候，總有亂七八糟的人找過來，他們口口聲聲說會為我爭取角色，能給我接活兒，可是倒頭來，誰也沒有那麼去做，他們除了蹂躪我，就沒有下文了，他們一次又一次的來找我，哄騙我，告訴我我還有希望，還能東山再起……可是，誰也沒有幫過我，我除了淪為他們的床上工具，就再也沒有別的用途了。”
林曉曉聽着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你竟然經歷了那麼多……”。
夏亦初冷冷一笑，“你早早的就被顧之珩圈養成了籠中的金絲雀，早早的就被他攬在自己的麾下，早早的就不用再面對外面複雜的世界……安羽蔓，我只能說，是你的運氣太好。”
她看向窗外的某個角落又說，“你可真有本事，攀上顧之珩這根高枝也就算了，可沒想到，你卻還慢慢的被他越來越看在眼裏，現在竟然搖身一變，成了人家的老婆，你可真有本事啊，安羽蔓！”
“我來不是聽你嘲諷我這些話的！”，林曉曉聲音冷冷的說。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來聽我說這些的，現在你可是名動江城的顧太太，又有幾個人敢惹？我這條爛命，已經不值錢了。”
“所以說，你受了這些苦，心裏對我有怨氣，就來對我下手？想要放火讓我死在超市裏？”，林曉曉又問。
“不錯，我當時過得有多苦，就有多恨你！”，夏亦初又說，“我巴不得你死，只要你死了，顧之珩身邊就會有別的女人，只要他有了別的女人，就會漸漸對我過去做的事情釋懷了！可是我沒想到，他這個人竟然那麼偏執，非你不可！我實在是想不通，你究竟有哪裏好？是，我承認你是有幾分姿色，比娛樂圈絕大多數人都要漂亮，但是能被顧之珩看在眼裏的人，又且是簡單的漂亮兩個字就可以的？”
她嘆息一聲，“所以，我真的很想要你死，只有你死了，才是我的機會！我才有機會真正的東山再起！”
“可是，你卻讓自己情況越來越糟糕！”，林曉曉淡淡的說，“你每一次對我的傷害，都被顧之珩狠狠的報復回來，你這又是何必呢？”
“我沒想到他會發現這些事，還抱着僥倖心理，可是……這一切都敗露了，我的下場你也已經看到”，夏亦初語氣冷淡下來。
“那剛才的那個男的又是怎麼回事？他是你的什麼人？”，林曉曉又問。
“那個男人……”，夏亦初冷笑一聲，“算是我孩子的父親吧！”
“你老公？”
夏亦初搖頭，“不算，我只是生了他的孩子，跟他不是夫妻。”
林曉曉更是驚訝，沒想到竟然都生了孩子，他們還不是夫妻。
“為什麼沒結婚？”，林曉曉問。
“因為他怕我敗壞了他的名聲”，夏亦初冷冷一笑，“董輝力這個男人，在之前也還算個暴發富，那個時候我看他有錢，所以就想找個依靠，跟他生下了軒軒。”
林曉曉皺了眉，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立馬又問，“對了，你不是說你的孩子軒軒發燒了嗎？現在不回去他會不會有危險？”
夏亦初搖了搖頭，“軒軒沒有發燒，只是我不想董輝力再出去而已。”
“出去？去哪裏？”
她剛剛的確聽到夏亦初口口聲聲的讓董輝力“不要再去那個地方了”，所以“那個地方”是什麼地方？
“去賭場”，夏亦初苦笑一聲，“他所有的錢都被他輸光了，本來我還以為能找到一個依靠，才給他生下了軒軒，可是世事難料，軒軒出生后，一切的情況都變得很糟，董輝力輸掉了自己的房子，車子和存款，現在我們靠着他那一套老房子過生活，那個房子……”。
她頓了頓又說，“我從來沒看過那麼破的房子，你信嗎？現在竟然還有下雨的時候，屋子裏面還會漏雨的房？”
林曉曉緩緩點頭，“我信。”
“所以我現在，好不容易找到的依靠也成了泡影，餘生已經不奢望什麼了，況且，董輝力那樣還在嫌棄我，她覺得是我拖累了他，是我帶給他霉運！是因為跟我在一起，才會讓他破產！”
夏亦初後面的幾句，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的，林曉曉心驚膽戰的看着她，能感受到她心裏的憤恨。
“那他為什麼還要跟你在一起？”
夏亦初無奈的搖頭，“因為董輝力就是個地痞流氓，他靠着在那一帶的勢力發了一些意外之財，後來帶着那些錢金盆洗手，覺得自己賺夠了下半輩子養老的錢，可是沒想到，那些錢卻沒兩年就被他揮霍光了。”
“但是，因為我曾經好歹有一些知名度，雖然臉上帶了疤，可遮蓋遮蓋，也是能過得去的”，夏亦初又說，“他就是看中了我的名氣，和我當初做明星的身份，才會跟我在一起。”
林曉曉看向透明的玻璃窗外，又說，“所以，他現在每天都在外面賭博？”
“賭，三天兩頭就去，跟瘋了一樣的，覺得自己還能把失去的東西奪回來。”
“這樣的話，恐怕接下來的日子會更難吧！”，林曉曉說。
夏亦初苦笑一聲，“更難又怎樣？你覺得我現在還能離開他嗎？”
“為什麼不可以？”
“安羽蔓，都那麼多年了，你能不能不要那麼幼稚？我現在連走路都困難，離開了他我怎麼生活？更何況我們現在還有孩子！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想要一步登天的夏亦初了，現在的我，只想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而已。”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林曉曉淡淡的說。
“還能怎麼辦？繼續過現在的日子。”
林曉曉深吸一口氣說，“其實我很想幫你，但是，我要是幫了你，就是對不起自己曾經受的那些苦。”
“我知道你不會幫我，我也對你沒什麼好期待的，畢竟當初是因為我，你才會身陷那場大火里，這件事是我有虧，不怪你。”
林曉曉看向別處，又說，“但是我可以暫時的幫助你，讓你可以過得稍微好一點，至少不用再待在那個整天對你動手的男人身邊。”
說著，她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來，放在了桌上，推在了夏亦初的面前。
“我身上帶着的錢不多，但是這裏面的錢，夠你和軒軒安安穩穩的渡過幾年了，等他長大一點，你自己的身體好一些，一切就沒那麼難了”，林曉曉語氣平靜的又說。
夏亦初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看了林曉曉一眼，目光又緩緩移向桌上的那張銀行卡，聲音沙啞，“你……你竟然肯幫我？”
她淡淡說，“我也沒想到我有一天會原諒你，甚至來幫你，但是至少現在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心裏不是很高興，能幫一點就幫一點吧！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可是我曾經害得你差點沒命！不，還不止一次，兩次……兩次我都差點把你害死，你就不恨我嗎？”
林曉曉坦言，“恨，很恨，但是對比現在的你，我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那場大火就像是我的噩夢，我好幾次做夢都還會夢到那種強烈的灼燒感蔓延而來，把我從夢中驚醒，全身都痛，我的全身都被火苗包圍，十分可怕。還有那場大火之後，我的容貌毀了，那些時間我根本不敢照鏡子，鏡子裏的人就像不是我一樣，我看着有一種陌生感……”。
“還有，做完手術后，我的皮膚會開始發癢發痛，那種痛到骨髓，癢到骨髓深處的感覺真的太差了，那些大火在我身上，心裏留下的印記，都讓我感到可怕，我沒有理由不恨你。”
“你既然恨我，為什麼還要幫我？”，夏亦初笑了笑。
“因為我相信人的感情是共通的，人和人之間是可以共情的，我並不想看到一個惡人受到嚴懲，相反，我更想看到他改邪歸正。”
夏亦初的眼睛裏有晶瑩的，亮亮的東西在閃爍，她不自然的笑了笑，“我這個樣子，正和邪又有什麼區別？對我來說，我連人生都已經沒有了，還在乎這些做什麼？”
“不，那是對你來說，對我來說，你現在只是一個可憐的母親，一個可憐的母親在我眼裏就是善良的，是值得我去幫助的。”
夏亦初笑了笑，眼淚輕輕滑落了下來，她很快用手擦乾，又說，“安羽蔓，你贏了，的確，我比不過你。”
林曉曉皺了眉，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過去我一直在想，你難道就憑藉幾分姿色就能成為堂堂顧之珩身邊最重要的女人嗎？你憑什麼？但是現在我明白了，總算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
夏亦初又說，“不管是娛樂圈的人，還是我遇到的那些女人，她們的確都各有各的性格，但是她們妒忌，自私，庸俗，傲慢，勢利……她們每個人都在擠破頭的想要往更高的方向去爬，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爬到高處還要回頭看的，你這份包容，沒人比得上。”
林曉曉怔了一下，沒想到她把自己說得那麼好，她是那樣的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只是很簡單，她不想看到夏亦初再受苦了而已，即使這個人是曾經讓她陷入困境的人。
“好了，我幫你不是想聽你說這些”，林曉曉說著，緩緩站了起來，“錢你就不要推遲了，拿着錢，接下來才能逃離那個男人，但是接下來的路，得你一個人走，一個人承擔。”
夏亦初怔怔的看着林曉曉，林曉曉拿起自己在商場裏買的東西往外走，身後的女人卻叫住了她。
“安羽蔓！”
林曉曉回頭，見夏亦初也站了起來，目光灼灼看向她。
“什麼？”
夏亦初淡淡笑了笑，“謝謝你，我替軒軒謝謝你，提我自己……謝謝你。”
林曉曉微微一笑，“不用謝。”
她剛剛走出兩步，又頓住了腳，扭頭說，“還有，以後別叫我安羽蔓，叫我林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