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營帳風波

225 營帳風波

陳忠派了副將在前方引路。自己與幾員主將在左右相陪。帳營倒並不遠,就在木欄圍着過去的一片平地里,將士們操練完畢正三三兩兩閑話或是洗臉飲水,天色已然近暮,最角落的一處篷帳處竟裊裊地升起炊煙來,炊事兵們正在忙着開鍋做飯。

他們並沒有在意子奼這一行,頂多也就是路過時投過來幾眼,每個人的神情和目光看上去都很淡然和平靜,也許他們猜不出馬上這位女子的確切身份,但是從陳忠的神態也能看出她的來頭定然不小,不過他們還是覺得這一切都離他們太遙遠,中間隔着那麼多級將官,似乎無從猜測起有關於她的一切。

其實這就跟在田裏勞作的村婦們絕不會夢想自己有一天能進宮見到皇帝一樣,雖然也艷羨,但卻心知兩者是不可能會有什麼交集的。這樣一種根深蒂固的階級觀念存在於人的心裏,使人不得不安分守己呆在自己狹小的範圍內,也漸漸禁錮了人的心。

子奼暗嘆了一氣,抿嘴望着天邊。當年若是她也從此“安分守己”下去,那麼,她必然也是有一雙如同他們一樣漠然的目光的,對於高於自己甚多的人和事或者物。都不會心生奢望,又怎麼可能會像今天這麼瘋狂地舉旗與龍煜對抗起來?自古至今,也只有她這麼一個在位皇后如此“大逆不道”吧?

馬兒忽然止了步。范德益在馬下說道:“娘娘,行營大帳已到了,恭請屈尊下馬。”

子奼望了望前方,果見一頂極大的帳篷立在面前。於是翻身下了馬來,把韁繩遞給了後面的綠珠,在眾將簇擁之下進了帳中。

帳內上首擺着一張桌案,上有筆墨兵籍等物,後背牆上掛着一副大羊皮地圖,上面山川路脈都標得一清二楚。子奼在上首坐了,吩咐眾將也皆坐下。她信手拿案上一本小圖冊來,一看正是現如今凌軍與朝庭軍對敵交火的地形圖。子奼問:“咱們可曾派了探子過去探消息?”

陳忠說:“自從進駐承德起,一直都有派了探子去往各處搜羅消息,昨日湄河探子回報說,前日凌晨朝庭軍派了竇常帶了十萬兵發起突襲,凌軍以八萬精兵對抗,以損失五千人的極少損失擊敗了竇常,竇常的十萬兵失去六成,或死或被俘,寧遠接到朝廷聖旨后,以元帥之令責竇常歸京請罪。昨日起,兩軍開始閉城休戰。”

子奼低頭仔細看着地圖,說道:“這麼說,凌軍這一次倒是得了便宜了!六萬兵馬,不說全部收回,起碼也能得個三四萬。即便是不算人頭數,便是那些馬匹刀器等等,也算是不小收穫了!”

眾將都點頭,“正是,凌軍這一戰下來收穫頗豐,若拿這回的結果同上回兵敗的結果一起分析,看上去那回倒像是凌軍有意落敗了。他只有首戰落敗,朝庭才會趁勝追入,而這麼一追,便正好犯了兵家大忌,凌軍後退數百里請君入甕,勝得極為輕鬆。”

子奼捧着圖冊在手,又翻了翻,忽然笑了笑,抬頭與范德益道:“范將軍,你早年也與竇常同軍打過仗,你怎麼看呢?”

范德益想了想說:“竇常此人作戰水平一般,但是行軍二十餘年,早已練出一身穩重脾性,若說是凌軍有意落敗設下埋伏以反擊他,那麼他必也看得出來。如果果真是條計謀的話。那麼竇常必是被人相逼或是迫於無奈而前去突襲,斷斷沒有看不出來而冒然前去的道理。”

陳忠接口說:“如果竇常都看出來有埋伏,那麼在他其上的寧遠及龍煜難道看不出來么?除了他們,又有誰會去逼迫他?而龍煜和寧遠,難道會糊塗到將自己的兵馬送去喂敵人?”

“我沒有說是龍煜或是寧遠,難道除了他們這邊,就沒有人可以要挾到他了么?”一聽陳忠一幫人拉下臉來,范德益也冷哼道,“行兵打仗無非就是隨機應變看鍋下料,龍煜雖不會強行讓他去送死,但是凌軍就不會暗中潛入他帳中,用他家人來脅迫他么?”

“你不過是信口猜測罷了!哪裏來的真憑實據?!”

陳忠把戰袍往後一甩,竟然當著子奼面就發起威風來。子奼跟綠珠使了個眼色,綠珠走到他們身邊,微笑道:“陳將軍,范將軍,二位都是娘娘和太子殿下手下的良將,方才不過是在談論罷了,既是一家人,何苦為著這小事動肝火?便是將軍們不在意,上頭可還有娘娘在呢!”

她意有所指地往上首一瞟,范陳二人便慌忙朝上方作了個揖。子奼笑道:“將軍們沙場上馳聘慣了,爽快些也是有的,只是話說過便罷,出了這門口便都不要放在心上。以免,往後見了面,臉上也過不去。”

范德益陳忠二人互看了一眼,倒是都沒再做聲了。子奼正待起身來,卻偏偏陳忠身後有個副將不滿地說了一句:“咱們朱雀營的將士何時受過此等委屈?我們寧願跟隨李將軍!好歹他也是我們的大頭兒。打仗的人就是要跟着會打仗的人!”

李資已經是副帥,所以原朱雀營的將士已經由陳忠一人掌握。此時武官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立即投了過去,旁邊的副將見到子奼雙眼微眯,臉色沉凝,慌忙要拖他出去。他先還不肯,憤憤地從子奼身上望到范德益和陳忠身上。想來這番話就是衝著他們當中“不會打仗”的某些人來的。

陳忠見自己手在范德益面前失了禮,臉上十分過不去,又加之子奼在座,立即喝道:“什麼不懂規矩的畜生!來人,快把他給我拉下去砍了!”

“慢着!”

子奼站在案旁,定定地望着那武將,頓了好一會兒,走下階來。陳忠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知如何跟她解釋自己管教無方。范德益則是一臉凝重,手搭在腰間刀把上,與另兩位侍衛一道緊隨在子奼身後。

“你叫什麼名字?”子奼走到那被押的武官面前,定定地問。武將此時也有些心虛,看了她一眼深深低了頭下去。“蔣興。”他簡短地說。

“蔣興?”

子奼重複了一遍這名字,揚唇一笑,道:“好,我記住了。”

說完之後,竟是淡定如常地抬步出了門檻。范德益等人一見。瞪了蔣興一眼,立即追了上去。

子奼上馬之後又看了仍站在營帳門口望過來的眾將一眼,低頭與綠珠說道:“你去告訴陳忠,這個蔣興我不讓他殺。不但不殺,明日裏一早還要命他準時入宮來見我,從此以後,他就跟在我身邊做我的近身侍衛!”她邊說邊深深看了看那邊,接着揚起下巴將馬頭掉了個個兒。

“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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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奼一行回到宮門前時,凌宵李資正好也從府衙回來了,三人一邊入內一邊互問了幾句,說了說凌軍與朝庭交戰之事。見無它事,便各自歸了房。

子奼沒有提起大帳里發生的事情,吩咐隨行人等也不得說,只說明日一早蔣興來了之後就帶到大殿相見。

這天夜裏卻有些睡不着,喜兒熄了燈出屋之後,她還抱着膝蓋坐在床頭髮了好一陣子呆。暈暈乎乎地直到天亮才有些睡意。如此巳時正蔣興一來,她還在梳妝。

“罪臣……見過娘娘。”

子奼卻且不理他,讓他在門外候着,而後讓喜兒帶到了掌宮司。喜兒回來后,她也收拾完畢了,捻着袖口說:“今兒咱們去城裏走走,順道去天元寺燒燒香。”

喜兒應了一聲,喚了幾個人一起便就出門了。

天元寺地處城南,而關嵋宮地處正北,因而這一去便要繞完整個城池。兩人乘着一輛馬車就輕裝出了門,車子行得慢,以便她能看看周圍環境。說起來雖然北上這麼久,卻也還未曾認真出來走動過,無不是有事在身匆忙就掠過去了,這會兒瞧見街上人來人往還算安定,心裏也暗暗吐了口氣。

喜兒道:“只盼着這局勢能早日定下來。否則的話,只怕也捱不了多久呢!”

子奼把車簾放下,嘆息說:“等沂兒登了基,宵兒和李資做了監國大臣,左右輔佐着,不但天下可以太平,我也就可以撒手了……”

喜兒回頭道:“怎麼?小姐你……難道有了別的打算?”

她默然了一陣,說道:“我已經厭倦了宮廷里的一切,把沂兒託付給他們之後,再安排你的歸宿,我也就沒什麼好不放心的了。到那時,自然靜悄悄地尋個安靜的地方,帶着紫珠姐妹一起過我的清靜日子去。”

“小姐!”喜兒吃驚地急呼,“你……你怎麼可以丟下沂兒不管?你可是她的親娘!”

“親娘也管不了一輩子……”她面上有些黯然,“他總要學着長大。身邊總是有人依kao着,他便永遠也成長不起來,再說。不是還有凌宵么?還有李資他們,我相們他們都會好好輔佐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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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花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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