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言（八）

當時老子不懂大家族裏的彎彎道道，看不透那麼多的勾心鬥角。

老子單純地以為，二少爺只是想替老族長着想，就沒管那麼多不正常的情況。

加上自己快十七的人了，得想法子討好葉府的高層人物，為以後能獲取葉家的撈錢崗位築好人際關係。

於是，抱着這樣一種奉承的心態，老子接過草藥，滿口答應下來。

二少爺走後，老子正要將手裏的一棵漆紅色植株丟進葯爐里，碰巧小少主走進藥房玩耍。

或許是老子命不該絕。這種時候，眼尖的小少主，一眼認出漆紅色植株的特性，急急喊停手。

老子奇了怪了，搞不懂小少主的舉動，收回將要伸進葯爐的手，看着漆紅色植株，心裏有一點點的不安。

小少主一臉怒容地過來，二話不說，搶走漆紅色植株，順手甩了老子幾個巴掌。

老子不過是個下人，平白無故受主子欺負，哪怕生氣，也得忍着。

但是心底真的他娘非常不爽，那一刻，特想揍人。

‘大牛，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事嗎？’

小少主失了稚氣，言行舉止間帶着掌權者的威嚴，對老子的語氣也兇惡起來。

‘小少主，這是二少爺特意為族長採摘的珍稀藥草。不久前他趕來交付於我，望我能將藥草投入葯爐中，早日醫治好族長的頑病。’

老子忍着怒氣，倔強地解釋着。

‘白痴，你知道這是什麼植株嗎？‘噬體散’！’

小少主生氣地質問着，他的話語給老子的心頭澆下一桶絕望的冰水。

噬體散’，天啟帝國里難得窺見的禁忌藥草。這是一種法律條文中嚴令禁止培育的植株，一經發現，種植者九族株連。

講個題外話，據傳天啟帝國開國至今，一百餘年的時間裏，天啟皇室有多達二十餘位的成員死於‘噬體散’。就連上一代的太子，也不幸崩殤於此物中。

坊間人說，這玩意邪門得緊，具有遇水即溶，遇血即腐等諸多特性。它詭異的特性，能將一個活生生的人給慢慢消融沒了，威能堪比那類銷毀血肉的禁忌神啟。又因這玩意保存時間長，藥效維持久等特點，某些高管權貴極其鍾愛此物。

直到太子崩殂一事出現，先皇大怒，下令禁絕此物，並動用秘密軍團一連剷除三千餘名涉及此物的關聯者，噬體散才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

題外話講完，咱們拉回那個故事。

當聽到‘噬體散’三字時，老子的腦袋驚慌到斷片，傻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光是牽連‘噬體散’，足以讓老子株連九族，何況還得加有謀弒族長的罪名。這下真是倒上八輩子大霉，無論說什麼都洗脫不了老子的罪名。

老子不記得當時自己有多惶恐，尤其是聽到小少主要告發給刑房，讓執法長老處理此事之後。

老子長跪於小少主面前，哀求他看在自己不懂藥理的無知份上，以及多日來相互建立的兄弟情義，饒過老子這條賤命。

小少主果真是個善良單純的小孩子，拗不住老子的哭饒，居然答應保住這次的秘密，獨自一人帶着‘噬體散’離開藥房。

哎！多好的一個孩子啊，如果不是我的緣故，他根本不會有後面的禍事。

鐵娃，記住老子的一句話:有些人，為求保命，會不擇手段。所以，對待這些人，千萬不能心慈手軟。”

大牛好端端地講着，忽然就岔開話題，語氣感慨起來。

“大牛哥，你該不會?”

鐵娃聽完大牛的感慨，思索一會兒后，背部不禁湧起一陣懼意。

“是的，你沒猜錯，老子害慘了小少主。

小少主走了，老子一人待在藥房中，慢慢從惶恐不安中緩過神來。

冷靜下來后，老子從頭梳理起當天的經過，仔細分析接下來要面臨的處境。

二少爺私用‘噬體散’謀害族長的秘密已經暴露，那麼，最壞的處境可能出現：小少主將‘噬體散’的事情捅到葉家的各位掌事長老那邊，二少爺被秘密地處以極刑。老子嘛，屬於共犯，肯定也會被判以極刑。這還不夠，我的那些無辜的親朋好友，事後也會被全部滅口。

這個處境是老子最不希望出現的。

而且，哪怕老子相信小少主不是會告發秘密的人，但是保不住哪一天，小孩子心性的他，不小心將此事說漏出嘴，於是老子和二少爺聯合投毒的事情必定被追查出來，難逃一死。

第二種處境：小少爺沒有告發此事，但是二少爺交於老子的事情沒有辦妥。二少爺會現起疑心，懷疑老子知曉‘噬體散’的事情。

為保他自身周全，二少爺可能要尋出某個由頭，將老子調出葉府大院，再私派幾個親信將老子偷偷殺死，封殺秘密。

如此一來，第二種結局老子還是會死。

基於怕死的緣由，同樣地，老子絕不希望第二種結局出現。

好了，問題來了，有沒有一種結局，可以既讓小少主不會告發此事，同時又能把事情辦妥，不讓二少爺現起疑心。

當然，這種解題的方法可以有，只是看自己夠不夠心狠。

小少主不知道，二少爺交給老子的‘噬體散’，不是一棵，而是兩株。

另一株之所以沒有拿出來扔於葯爐中，是因為老子想偷偷留着，熬煎給那患病良久的娘親，供她食用，好治療痼疾。

想出第三種能保全自己性命的法子后，老子從懷裏掏出另一棵漆紅色植株，猶豫一會兒，咬咬牙，將它拋於葯爐中。

後面的事情，不用老子說，你已經知曉了。

兩個時辰后，族長無故暴斃於床榻上，血肉在眾目睽睽中銷蝕無形，引得家族全員震驚。

全族上下投入於尋找謀弒族長真兇的狂濤中。府里府外，屋上屋下，徹徹底底翻個全遍。連族系的葉氏成員，也排左擦列右，逐一排查。

正值眾人忙於搜捕真兇時，老子打探到二少爺跟執法團一塊供事，便大起膽子，一人走到刑房，向公義的執法長老們透露一條爆炸性訊息。

‘兩個時辰前，小人看見小少主揣着一株漆紅色植株，趁藥房沒人，偷偷摸摸溜進房內，將那種植株投放於葯爐中。

當時小人以為小少主孝順，想私下為族長添點進補的草藥，因此躲於葯架中沒有露面。

沒料到，小少主居然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小白眼狼。他不願族長早日康復，反而要親手毒死掉族長，為自家父母報仇。

族長的死，小人深感愧疚，想到自身也有一份錯誤，於是不想隱瞞事實，今天甘願供罪領罰，請長老們嚴懲我的看管不周，以及導致族長死亡的惡劣行為。’

聽完我的訊息，刑房長老們命二少爺看管住我，隨後一窩蜂地衝進小少主的卧室中，將正在休憩的小少主逮捕。

有一位長老從書櫃密閉的隔間搜查出一株漆紅色植株，立馬證實他謀弒族長的重罪。

‘葉家逆子案’，就此傳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