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畫中秘密
沈家姐妹還給他們介紹了東老闆。這位東老闆南方口音,據說來頭大得很,身家上億,跟沈白是美國明尼蘇達州立大學卡爾森管理學院進修班的同學,這次來M市談生意,也就順路過來看看她。
東老闆不怎麼吱聲,接過劉氫遞過來的檀香名片(劉氫不知從哪裏變出了一張名片),在眼前晃了一下,就遞給了秘書,然後還用濕巾擦了擦手(看得柏小龍這個解氣呀),站起身對沈白招呼說:“看看畫,我就回去啦,小白,今天人雜,咱們改天再約吧。”
說著就往外走,會所領班趕緊領着他去半廊那邊看畫,沈白也跟着左右,柏小龍他們沒見識過這陣勢,也傻呵呵跟在後邊走。
只見半廊里燈光調得很柔和,恰到好處地明亮,十幾張實木座椅一字排開,楊紅果的十幅畫立在上面,一個服務生用托盤端着一組高級放大鏡站在旁邊。
東總邊走邊說:“我呀,其實就是想隨便買進幾幅畫,掛在辦公室洗手間和地下車庫的牆上,主要是尺寸和顏色……”
他看到了第二幅畫裏的那個女人,愣住了。
也就是以利靜宜為模特的那幅畫,畫中是一個女子,穿着端莊的黑色翻領毛衣,手裏捧着一束鮮花,背景是樹影婆娑的庭院深處。
只見他左看看、右看看,有些驚慌失措,掏出手機,分幾個角度拍下這幅畫,發給了一個人,很快,對方的電話就撥了過來,兩人用一種急促模糊的南方土話開始嘮了起來。
在場的多是北方人,基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不過高仙仙的同學裏有南方人,約略聽出了東總說的內容,好像是早先有大師給他算過命,說有一個非常特別的對他非常重要的女人什麼的,現在他就是在給那位大師打過去,深度諮詢。
柏小龍懶得當這種土豪的跟屁蟲,愛買不買唄,嘴上說不差錢,趕上要他掏錢的時候偏偏這麼磨嘰,哼!
他轉身回到客廳門口,見劉氫和高仙仙被沈小護領着吃高級水果去了,只扔了那本《睡毛線》在沙發上,就隨手撈起來翻看。書的內容娘道跟他說過了,他就翻到了作者簡介:寫這本小說的人叫利菁菁,是個變性人,從小在外闖蕩,做過很多荒唐事,也經歷過無數挫折失敗,最後終於奮鬥成了知名作家和主持人。
這個姓倒是挺稀見的……柏小龍看書後還有作者的再版自敘,就直接翻了過去:作者說,這本書的男主是雙重人格,有理性的一面又有魔性的一面,因而很多讀者猜這個人物的原型是他自己,但利菁菁自曝,他雖然是天生雌雄同體,但這本書的原型其實另有其人,那就是他的妹妹——他們從小在Mshi長大,他的妹妹身體裏有一個寄生胎,這個寄生胎非常厲害,令她形成了雙重的人格,而且晚上無法真正睡覺,一開始她非常痛苦,但後來她靠着驚人的毅力,用畫畫的方式戰勝了困難,成功地自我療愈,還通過刻苦進修學習,成為一個非常優秀的外科醫生……
自敘里還有兩張插圖,是年輕時的利菁菁和妹妹的合影,合影里的利菁菁還是個男孩子形象,妹妹則是個文靜虛弱的少女;另一張是很多年後,利菁菁已經變性成了一位美艷的女人,而他的妹妹、他妹妹不就是利醫生嗎?!
是利靜宜!
更詭異的是,這兩張照片里的利靜宜,完全不是同一個人啊!
他恍然明白了點什麼,衝到楊紅果的那幅畫前,從東總手中劈手搶過放大鏡,在全角度的燈光下,看那幅畫——
從一個側面看去,畫中的女子是現在的利靜宜的面孔,而從相反的另一個側面看去,畫中的不正是她年輕時的那張少女的臉嗎?
在畫面的背景,也就是庭院深處茂密蔥蘢的樹影中間,本來看似凌亂的線條,細看時卻有很多張驚恐嚎叫的變形的臉。
這真是一幅初看很簡單,細看卻有很多恐怖細節的詭秘之作!楊紅果是在什麼狀態下畫的這幅畫呢?柏小龍看了看其他幾幅畫。
不,用筆的手法、顏色的選擇與這幅畫都並不相同。
細看可知,這幅畫的作者並不是楊紅果,而很可能是利靜宜。
是利靜宜的自畫像。
“天啊!娘道!娘道!大仙!”柏小龍一邊喊,一邊跑去找劉氫和高仙仙,全然不顧沈白和東總被他弄得愣在了那裏。
帳篷里的氣息渾濁,光線曖昧而且搖曳,兩張面孔隱隱約約,一張是楊紅果興奮享受的臉,一張是利醫生微笑獰靜的臉。
從帳篷頂端的黑暗中,緩緩地伸出一隻長長的喙。
喙尖試探着,要來嗑弄利醫生的後腦勺,就像啄木鳥想嗑開一隻被其制伏、馬上要作為食物的小鳥的腦袋。
兩隻柔軟有力的爪子,悄然扣住了正纏在一起的楊紅果和利靜宜。
利醫生的身後,登時出現了一個暗紅色的東西,像是一顆頭顱,卻又是黏糊糊的。它看了看酸與的尖喙,憤怒地嘶吼了一聲,彷彿是覺得酸與打攪了它的好事,也彷彿是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
酸與一怔,正待看清楚這怪東西是什麼,兩隻長長的尾巴已經卷在了酸與的尖喙上,怪東西像善於攀援的猴子一樣,反身藉著自己兩條尾巴的力道爬了上去。
利醫生登時委頓在那裏,像是昏了,楊紅果卻還沒有意識到危險,仍然閉着眼睛忙碌着……
在帳篷外,牆洞上,美美緊張而又竊喜地偷看着帳篷內外的這一切。
忽然,酸與的帳篷發出難聽而痛苦的“吱嘎吱嘎”的聲響,晃了幾下子,就向一側軟倒了過去,帳篷里的支架和陳設乒乒乓乓地響着。
帳篷倒掉的瞬間,有隻麻雀大的四翅怪鳥兒連滾帶爬地從下面的縫隙里躥了出來,在地板上軲轆了幾下,癱倒在牆根下,顫抖着不能動了。
“傻壞傻壞的傢伙,這是被催眠了吧?嘿嘿,原來你也有剋星。”美美心裏幸災樂禍了一下,輕輕把受傷現出真身的酸與抓在了手裏。
端詳一番,只見這小傢伙蛇身、四翅、六目、三足,不過因為受了傷,一隻翅膀和一條腿耷拉着,好像折斷了;六隻眼睛裏,倒有三隻已經睜不開了。
美美笑着將酸與把玩在手裏,想着怎麼收拾它,報自己被它當初的一“叨”之仇。
突然她又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不遠的地方,抬臉看去,就瞅見一雙暗黃色的眼睛,正在不到一尺遠之外,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