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人非
陸青儀走後,我的身體依舊非常健康。
爺爺說了,六年影不離身的相處時間,足夠我兩各自消弭身體的隱患。
具體是什麼隱患,爺爺沒說,但想來,與小時候的體弱多病,離不開關係。
而從這一天起,爺爺對我的態度越加嚴厲。
並且,開始闡述我們這一張家的由來。
我們這一脈,被稱為陰符一脈。
但代代傳下來,有缺有失,又有各自的匯總理解,特別是在爺爺手裏,已經完全脫離於之前的陰符總綱。
形成了一套囊括玄奇界各方面的“百科全書”。
爺爺對我的要求,也比陸青儀寬鬆一點。
在十八歲見到陸青儀之前,我不能暴露自己是陰符師的身份。
若是在之前違反,我勢必出事。
而爺爺要為我消災,則會親自出手,既破了他封山不出的誓言,也將引起他的仇家窺探。
到時候,內憂外患,只有一死。
而我和陸青儀,也將徹底暴露。
爺爺還對我說過,陸青儀將來能取代他的位置保護我。
聽到這個的我當然嗤之以鼻,哪個男人會需要一個女人來保護?
可是,爺爺卻搖搖頭。
說陸青儀不一樣,誰也不會想到,陸青儀在我家停留六年,就能學會大半的靈符之法,甚至會運用各種法咒。
而這,僅僅只是從六歲就開始的。
聽到這裏,我也不由得一陣頹喪。
明明我也是爺爺口中的天才,但彷彿根本不能與她比較。
爺爺彷彿看穿了我的想法,只是笑道:“你也算很厲害,一般六歲的孩子能認識一百個字都算不錯了,更何況陰符經那些晦澀難懂的字體。”
“而且,陰符一脈,最重書法,這也是爺爺讓你從小時候就練字的原因,越往後,學習這些約會事半功倍,唯一欠缺的,就是實踐了。”
“而你……永遠不會缺實踐的機會。”
爺爺搖了搖頭,不再多說。
而我也從這一天開始,開始習慣一個人上學放學。
剛開始還有些不適,不過逐漸的,隨着一年一年的過去,陸青儀在我的腦海里,身影逐漸模糊,就連那一張清純淡雅的小臉,也蒙上了一層霧氣。
而我也結交了新的朋友,甚至在高中時,還對同班級的一個活波靈動的女孩,多了一些注意。
她與陸青儀完全不同。
陸青儀是一種,別人不說話,她自己一個人就能安靜一整天,並且始終保持一個狀態的清雅性子。
彷彿什麼熱鬧的事情,都不會引起她的注意。
但是張靈不同,她對什麼事情都非常好奇,永遠對着人的,都是一雙盈盈笑意的眼睛。
直到一天,我閑來無事,畫了一張測算符,鬼使神差的寫上了張靈的名字和八字。
我當時,就是想着畫著玩玩。
但沒想到,卻算到了“觀音送子”。
我腦子一下子就懵了。
這個結果是我怎麼都想不到的,她才多大,鬼來一個觀音送子的結果。
後來我才知道,張靈早早的就跟隔壁班的一個男生好在了一起。
而且由於我們的教室在四樓,處於最尾端,佔據了整個走廊,大門一關,沒人能從窗戶看見裏面。
每天下午放學后,張靈都會和那個男生在教室里呆上半個小時以上。
之前還聽同學談起張靈的事,我一直以為是無稽之談。
卻沒想到,這結果讓我給算到了。
剛剛升起來的青少年的春心萌動,卻在這天被徹底摁進了土裏。
我那一天都是患得患失的,心裏空落落,直到回家,我再次被突如其來的打擊,慌了神。
爺爺沒了。
他老人家靜悄悄的躺在床上,身着早早就準備好的壽衣,稀疏的頭髮梳的一絲不苟。
彷彿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數。
那一晚,我哭了一夜。
聲音就像是從胸腔里倒了出來,怎麼都控制不住。
到了第二天,村裡人請來了法師,為我爺爺誦了一段安魂咒,然後就開始爺爺的殯葬大事。
我親眼看着爺爺的棺材入了土,我們家在走山村根本沒什麼親戚。
只有我一個人披麻戴孝。
我不知道爺爺怎麼死的,是因為我壞了規矩嗎?
可是,那僅僅只是一個測算符,嚴格來講,甚至還不到施法的範疇。
爺爺是自然死亡嗎?
從這一天,我徹底收斂了性格,變得沉靜了許多,隱隱的,我甚至能體會到陸青儀當時在我家那段時間的心境。
我全身心都投入到了爺爺寫得《陰符九章》中,甚至近幾年,爺爺偶爾還來幾個奇思妙想,親自繪製符篆,還能自創施法口訣。
這些,卻是陸青儀沒有的,我心中暗想。
一直以來,我都有和陸青儀作比較的心思,特別是在爺爺去世后。
沒了爺爺的我,只想趕緊離開這裏,見到陸青儀。
六年不見,她應該也長大了,小時候就是註定要禍國殃民的胚子,不知道現在有多漂亮?
真想快些去到未來。
很快,高考過去了,如願的度過高考後,我的分數也確實不錯。
我估摸着,怎麼都能在臨川市,找一個好的大學。
只是,我卻沒想到。
就在填報志願的那幾天。
從陸青儀走後,近七年沒有過客人的我家,卻有一輛路虎,停在了門口。
我又一次見到了陸塵海,他與十三年前沒什麼變化,不過氣態更加的雍容。
與之同來的,還有一個樣貌非常美的少婦。
應該就是陸青儀的母親。
“你是三生吧。”
陸塵海從車上拿了一大堆禮物,放到我家的門口。
他先是看了看我家的青磚瓦房,眉眼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
我有些緊張,同時也有些自卑,這是山村裏面的窮小子第一次看到外界的豪車,我局促不安,生怕他們看不起我。“是…陸叔叔嗎?進家坐坐吧。”
“不了。”陸塵海旁邊的貌美少婦卻是態度冷,我想抬起頭對她笑笑,釋放出一抹善意。
可是,我卻看到,她眼裏竟然有一雙重瞳。
重瞳內,似有細長剪影,蜿蜒遊動。
不過彷彿是發現了我的窺探,這異象很快就消失不見,眸光重回清明。
“聽說今天成績出來,感覺怎麼樣?”
“還好。”
“還好?那你準備上什麼大學?清北?還是去國外留學?”
我愣了愣,不知道他們什麼意思,不過還是回答道:“爺爺說過,我不易出省,所以還是在臨川市找大學。”
“不易出省?這是什麼說法?真是個神棍!”柳眉嗤笑一聲,瞥了旁邊一直想攔着她的陸塵海一眼。
繼續不客氣的說道:“我實話告訴你吧,青儀已經決定了,她要出國留學。”
“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情況,現在我們這些富貴人家的子女,哪個不出國去見識一下外面的天地,這一去,青儀可能短則五年,長達十年都不會回來。”
“而且,憑藉青儀如今的相貌,整個臨川市,甚至整個青州省,跟我們家要訂婚的人不計其數。出國之後,青儀遇到的青年才俊就會更多。”
“到時候,你或許連站在她身邊的勇氣都沒有。”
“阿姨,陸叔叔,你們來…是說這些嗎?”我低着頭,不敢看他們,只是覺得腳下的那雙布鞋,格外刺眼。
我不是傻子,能感覺到他們話語裏的輕視和嫌棄。
“是這樣的三生,你看啊,你爺爺去世的時候,我也沒來,非常抱歉。”陸塵海聲音溫和,但話語依舊刺人。
時至今日,他已經今非昔比,是坐擁數十億資產的商界新貴。
與十幾年前,那個湊熱鬧的落魄商鋪老闆,截然不同。
“其實,陸家現在結交的,都是一些名門望族,青儀近兩年,也認識了不少的富貴子弟。”
“真按照我當初和你爺爺的約定,其實也會讓你感到不舒服,畢竟,你們已經是兩個圈子的人。”
“我明白了。”我低着頭,同時也想作出努力,我想告訴陸塵海,我不比那些富貴子弟差,甚至還要比他們強。
只是,或許是我第一次看到外界事物的光鮮,這句話,我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繼續盯着腳下的那雙布鞋。
“三生,其實這次來,我們第一目的是祭拜你爺爺。第二個目的,就是青儀想讓你,忘了她。”陸塵海繼續說道。
然而聽到這句話,我立刻忍不住了。
這一次,我才真的抬起頭來,兩隻眼睛盯着陸塵海,聲音低沉冷肅。
“陸叔叔,爺爺有沒有對你說過,違反他的規矩,是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