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痛飲一夜
沒有哪一刻他比現在還要清醒,他要的,始終是她。
不因任何人,任何事,只是單純的,想要得到她的人,她的心。
曾經,他認為自己是孤獨的,但也早已習慣了孤獨。
而此時此刻,他卻是真的再不想孤獨。
有時候,他甚至有種錯覺,上天將她帶到自己的面前,是不是就是對自己最大的補償。
可既如此,又為何偏偏要無情的將她又帶走?
別的便算了,但倘若就連她都要成為那個人的話,他絕對不允許。
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
但有的時候,他又甚至覺得,只要能得到她,他便是失去別的一切,也無所謂。
不!
不止是她,他已經付出了所有想要得到一切,絕對不能失去,他一定是瘋了!
想到這裏,莫言深吸口氣,道。
“我不會讓你離開,無論如何,你必須留在這裏,等待有朝一日,我娶你為後。”
“后!?莫言,此時此刻,你竟說要娶我為後!?你將風臨皇置於何地!?你可知,你現在的樣子,幾乎等同於謀反!”華雲思冷笑一聲,言辭犀利。
“謀反?”
莫言眸中柔色散去,多了幾分清冷,整個人更是幾乎一瞬間變多出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映襯着月色也彷彿愈發的寒涼。
緊接着,他薄唇吐出三個字,“他也配?”
這種感覺,竟帶着居高臨下的輕蔑,甚至還有寒冬臘月的清冷。
華雲思覺得有一瞬的窒息,而後輕聲開口,“無論如何,他是風臨皇,也是……也是撫育你長大的父親。”
“那又如何?若說謀反,是他莫氏先謀了蕭氏的反,也是他讓我們母子分離不得相認,你覺得,這樣的一個人,也配叫做父親?”莫言反問。
“可他主動願意立你為風臨的太子,還願將整個風臨交到你的手上,他已經在贖罪了。”華雲思道。
“贖罪么?”莫言冷聲一笑,“風臨原就是蕭氏的,他交出風臨,是理所應當,但我呢?我這一生的孤苦,他又該如何贖罪!?”
說到後面,莫言的聲音和神情愈發激動起來,這還是認識他以來,華雲思第一次見到他有這般失態的時候。
是啊,他一向從容不迫,沉穩有度。
他可是風臨所有人心目中最端方和煦的宣太子殿下,怎麼會失態呢?
可他這麼多年所經歷的種種,又有哪些是一個常人能夠接受的呢?
如果換做華雲思身上,或許她也不能。
但即便如此,她會選擇這樣的處理方式么?
無論如何,那個人已經知道贖罪,無論如何,那個人還養大了他。
更何況,這風臨江山異姓,原也不是那人的主意。
“所以,唆使文清皇後向風臨皇下毒的人,是你,對么?”華雲思問,“風臨皇現在的樣子,一切其實都是你造成的,是么?”
“咎由自取罷了。”莫言道。
“果真是你。”這一瞬間,華雲思深深嘆了口氣,心口莫名的有些窒息,她竟為眼前的人感到失望?
罷了,罷了,她嘆了一聲,問,“風臨皇他現在,究竟怎樣了?”
莫言看了她一眼,“你放心,他終會得到他應得的一切,就像……柳貴妃一樣。”
……柳貴妃。
華雲思心中咯噔一下,柳貴妃養育他長大,如今逝去多日,以尋常嬪妃的名義下葬了不說,這麼多日過去,竟還連個封號都沒有。
無論如何,她可是貴妃,更是太子殿下的母妃,遵風臨舊曆,柳貴妃的身份,是要以皇后禮下葬,再追封皇后謚號的。
而現在……
朝中人大多以為是因為風臨皇病重,所以才將柳貴妃喪事簡辦,追封皇后謚號一事推遲。
可今日,她才知道,原來,不是不得不簡辦,也不是不得不推遲,是太子殿下根本就沒有這個意思。
如今,就連稱呼也變成了冰冷冷的柳貴妃,他原是該叫母妃的啊!
一瞬間,華雲思的心思徹底沉了下來,只怕,莫言對風臨皇也是早已下了殺心的。
那麼,文敬公主呢?
他有意以文敬公主引自己入宮,如今自己也入宮多日了,文敬公主是否會……
“是否在你的眼裏,任何人都比我要重要。”
看着她的神色,莫言的眸中一閃而過的陰霾。
華雲思只道,“那是否在你的眼裏,任何人都沒自己重要?”
“風臨皇如是,柳貴妃如是,我亦如是,所有人,都是你可以權衡的籌碼,可以籌謀的棋子,是么?”
莫言蹙眉,“他們沒資格和你相提並論。”
“沒資格?”一瞬,華雲思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其好笑的笑話一般,諷刺的冷笑一聲,道,“好一個沒資格,說起來,也的確沒有資格。”
莫言一怔,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以至於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蹙眉反問一句,“什麼?”
下一瞬,華雲思走到他身前,抬眸,定定的,直視着他那雙眼睛。
“你原早就清楚,又何必這副表情呢?”
這一次,莫言沒有說話,只是眯起眼睛,定定的看着她良久,而後似嘆惋一聲,道,“是啊,以你的聰慧,我早該想到的。”
“呵!所以說,宣太子殿下對我,還真是格外用心,與眾不同呢。”
華雲思唇角勾起一抹嘲諷。
如今幾乎可以確定,寧家的事和莫言脫不了干係。
不僅脫不了干係,莫言更是幕後最根本的始作俑者。
而現在,這個始作俑者竟然在自己面前說別人沒資格和自己比!?
呵!那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是我做過唯一後悔的一件事,倘若知道是你,或許……”莫言垂下了頭,聲音有些沉悶。
華雲思冷笑一聲,再次打斷他的話,“可惜,這世上本沒有倘若,寧家百十二條人命,全都是因為你,就連我能活下來,也已是僥倖。”
“瀾兒……”
這一刻,莫言竟有些恐懼,恐懼看到華雲思的這副與他為敵的模樣。
雖然,他內心知道,這一刻終將來臨。
但當它真的來臨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還是會抑制不住的恐懼,害怕,甚至是抗拒。
他接受不了她那般看着自己的目光,接受不了她憤恨的語氣,他知道他不該,但那也不過是因為那個人是她啊。
“不要這樣叫我,這個世界上,最沒資格這樣叫我的人,便是你。”
下一秒,果不其然,華雲思的聲音里沒有絲毫溫度,冰冷的像一鋒利劍,狠狠的插進莫言的心。
但他不怪她,因為他明白,先傷她至深的那個人,是自己。
是啊,他又何嘗不知,這個世界上沒有倘若,所以,他才更想她在自己身邊,也更想要保護好她。
“是否只有殺了我,你才會不再恨我。”
良久的沉默后,莫言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此時此刻,他的背影映襯着凄涼的月色,彷彿愈發的孤寂。
殺了他么?
華雲思微微蹙眉,不知為何,想到那個情景,她的心中竟沒有快意,只覺得悲戚。
而另一邊,她沒有說話,是代表她默認了么?還是說……
這麼多年來,他算盡機關和人心,卻為何獨獨對她的那顆心,始終看不透。
良久后,她道,“但凡傷害了寧家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果然,是他所了解的她,但心中還是一沉,他道,“我會彌補的。”
“彌補么?”華雲思冷笑了笑,“好啊,現在最好的彌補方式,就是讓我去見文敬。”
“你對他的關心,我都有些羨慕了。”莫言道。
華雲思沒有搭話,等着他的答案,終於,下一秒,他微微點頭,“好,我答應你。”
華雲思一怔,好似沒想到他這麼輕鬆就答應了,莫言似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本宮說了會彌補你,自然就會做到。”
“無論你如何彌補,我都不會原諒你。”華雲思道。
莫言的眸子閃過一瞬的暗淡,答,“我知道。”
“所以你不收回剛才的決定了?”華雲思又問。
“為何要收回?”莫言答,“你既說出口了,本宮自然是要答應的。”
“那,若我說我要出宮呢?”華雲思道。
莫言一瞬的停頓,道,“可以,但不是現在。”
“呵!有什麼分別么?”華雲思冷哼。
莫言則是抬頭,望着天上皎潔的月,若有所指道,“過兩天,你便會知道了。”
過兩天?難道說,他果真是在籌謀着什麼大事?華雲思蹙眉,正思索的時候,忽然,身邊的人道。
“不過,答應你這些,需得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華雲思心生警惕。
下一秒,莫言拾起一壺梨花白,倒入杯中,接着遞到她的手中,薄唇輕啟,吐出四個字,“陪我喝酒。”
不等華雲思有所反應,他便緊接着仰頭,將那杯中梨花一飲而盡。
罷了,只要能見到文敬,便是陪他痛飲一夜又何妨!?
況且,不止是他,她心中亦早已憋悶了許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