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獲（二）

山林中。

一個老嫗牽着一個女孩的手，磕磕絆絆地邁過了滿地的樹根，層層樹葉包裹之後，露出一個小村莊。

“奶奶！”女孩手指前方，“那裏有可歇腳的地方！”

女孩的聲音清脆，讓最近采果子的幾個婦女都抬起了頭，看着她們，眼神里有說不出的意味。

“大娘，你們不是這附近的吧？”一個婦女湊上前去，熱情地問道。

老嫗沒回答，女孩卻很是活潑，腦袋上兩個小角辮翹起，很是可愛。

“姊姊好，”小女孩奶聲奶氣地，“我與奶奶要往南方去，路過此地，可否在此借宿一晚？”

留宿……

幾個婦女的臉上閃過極易察覺的喜悅，忙不迭叫道：“那是最好的，小娃娃這樣可愛，定是要讓我們好好疼愛一分的。”

那老嫗臉色不變，似乎很不耐煩，只消多說一句：“多謝”，就再也不願說下去。

村裡人也十分熱情，無論男女老少，皆是笑臉相迎。

夜晚，祖孫二人落腳在了村長家中。

村裏的人睡的很早，那老嫗見四處無人，竟一躍上牆，腳尖生風，半浮在空中，白髮迎風飄着，一雙蒼老的眼睛散發出銳利的光芒，卻很快又變得渾濁，轉身飄到床邊。

那女孩也全然沒有了白日裏那般懵懂天真，只是慵懶地問道：“如何？”

老嫗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門外。

女孩很快就明白了，閉上了眼睛。老嫗也躺在女孩旁邊，閉上了眼睛。

不一會，幾個男人從房門口溜了進來，見兩人已經睡着，立刻分為兩撥人，其中兩個男人把女孩扛起，朝外跑去。

女孩只感覺自己被一群人輕手輕腳移來移去，隨後被丟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等到四周再也沒有人氣了，女孩才睜開眼睛，拍着身上的塵土，打量着四周，臉上絲毫沒有恐懼之氣，那稚嫩的小臉上倒有幾分妖艷的氣息。

一陣妖風吹過，神像前的紅燭芯閃動了幾下，竟無火自燃了起來。

女孩身影一頓，神色鎮定，向燭光那走了幾步。

火光搖曳了幾下。

女孩突然感覺一隻軟弱無骨的手搭在了她的頭上，那隻手冰冷無比，似乎有很長的指甲，扣在女孩的頭皮上，尖銳的指甲摳得她生疼。

女孩眼神一厲，也不回頭，細白的手臂向後一伸，五指微張，卻什麼都沒抓住。

身後空無一物，破廟內被冷風貫穿，發出哭泣的聲音。

紅燭又閃了幾下，一縷縷的青煙繚繞，將女孩包圍起來。

“嘖……”

女孩冷哼一聲，一陣黑紅的妖風肆虐，自女孩的腳邊而起，將四周的空氣都扭曲起來。

燭火抖動着，竟騰空而起，火勢越來越大，在紅艷的火光中，一隻九頭的神鳥飛躍而出。

此鳥九頭共用一身，尾羽飄揚，眼中放微光，閃動着火光。

紅黑色的妖風過，原本的女孩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個風姿卓越的嫵媚女子，眼尾上揚，眉稍延長，美人傾城，是那一眼萬年之人。

與凡人嚴絲合縫的裝束不同，女子穿着松垮，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

“姑獲……”那女子玉指一伸，摸着自己的下巴，“不對，妖而不戾，你是夏獲。”

那鳥仰着脖子，似是要仰頭長鳴。

女子眉心捲起，只消得一個眼神，夏獲那聲啼鳴便被塞在了喉嚨里，只剩下低啞的嘶吼，落在女子耳中像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