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好想你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納蘭微泠沒有去細數過了多少個雨天和晴天，建康都城的城門口便到了。
“姑娘，天色還早，要推遲一日再回侯府嗎？”張嬤嬤看向掀開窗帘往外看的納蘭微泠，後者沒有回應。
納蘭微泠定眼眺望着城牆上，兩個雕刻在牆裏的大字，建康。在陽光明媚的照耀下，特別能讓人想起一些過往之事。
得不到納蘭微泠的回應，張嬤嬤又問：“姑娘？”
“這一路上雖沒遇到多少刺客，不代表就安全了。我們也不用再等，今日就回去。”納蘭微泠放下窗帘，幾日來的奔波，折騰的身體有些吃不消，連着好幾日都吃不下，睡不好，臉色亦如在跳河的那日一般蒼白，還有幾分憔悴。
張嬤嬤轉身吩咐了一聲車夫，回頭握住納蘭微泠的小手，心疼道：“姑娘，要不要老奴進一趟宮，找皇后...”
“不用了。”納蘭微泠說：“無論以什麼樣的方式或者以誰的名義去拜訪，張氏都不會讓你進去，只因你是張嬤嬤。與娘親有關的人她都恨之入骨，不管有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
“只要能幫到姑娘，老奴就什麼都不怕。其餘的，就等姑娘安排。”
“不用安排，直接而為之便可。”
“老侯爺會怎麼想，姑娘可有考慮過？建立已有百年的侯府，若是毀於一朝，老侯爺會如何，姑娘你可有想像過？”
納蘭微泠垂下眼帘，似是在想着什麼，一時半刻沒有說話。
“畢竟張氏的身份擺在那裏，身後又有項王，要對付她，何其難啊！”
“對付張氏，我一個人就夠了，爺爺歲數大，經不起折騰。如果我做的事情在爺爺面前露出了馬腳，那我會慢慢的跟他解釋。”納蘭微泠目光堅定：“張氏想要殺我，我也可以殺她。”就算，她是勇毅侯府，她是陛下親封的一品誥命的夫人。
“嬤嬤，你可信我？”納蘭微泠掀簾，明眸炯炯的瞅住張嬤嬤，又是一問：“可信我？”
“姑娘......”
“嬤嬤。”納蘭微泠看出張嬤嬤依舊想要勸解，所以果斷打岔：“我知道嬤嬤擔心我，但我心意已決。逝去的娘親和爹爹我已無法保護，可在世的還有年邁的爺爺，在四面埋伏着危險的皇宮裏，生存的姑姑和才剛成業的小叔。我做不到袖手旁觀，就像當年娘親被侮辱、被驅趕的時候，我只知道哭......”
垂於身側的手，不由自主的緊緊握住：“那樣的我，太懦弱了。”
張嬤嬤摁了摁眼角，還是阻止不了淚水奪眶而出。
一時間未語。
納蘭微泠淡淡的笑了笑，反握住張嬤嬤的手：“嬤嬤，我不是以前那個小孩子了...”
這時，馬車停了。納蘭微泠也不再沉浸於沉重的氣氛中，問：“怎麼了？”
車夫回應：“姑娘，前面就是侯府了。”
“嬤嬤，你和夏嬋去侯府大門，就按照我們先前安排的那樣做。”納蘭微泠的馬車停下，在後一輛馬車裏的春霜和秋意就已經過來了。
“姑娘一切小心。”張嬤嬤在下馬車時，擔憂的叮囑了幾次，也得到納蘭微泠回應了幾次，才下去。
她們一行人，在大街的拐角處，分道揚鑣。
張嬤嬤和夏嬋的馬車在勇毅候府的大門前停了下來，車旁立着十幾個冷麵侍衛，都目不轉睛的瞅着前方。
馬車裏的人沒有出來，似乎沒有要去拜會的意思，就停在那裏。
不到片刻，便引來許多路人的矚目。
而納蘭微泠，和春霜秋意坐的馬車，則停在東院正門。
她們下了車，春霜不知何故的偏頭看了一眼身後，在納蘭微泠耳邊低聲道：“姑娘，東席來了。”
“他現在不適合現身。”納蘭微泠說道。
春霜應下，抬手一揮，挽好耳邊的發才去攙扶納蘭微泠。而隱藏在附近的東席也在下一刻消失了。
一旁的秋意按照納蘭微泠的吩咐，在門下的花壇里挖出一個金色鈴鐺。那鈴鐺上還綁着一條繩子，繩子因在土裏掩埋許久，陳舊的似乎一掰扯就會斷，只有鈴鐺依舊嶄新。
“姑娘。”秋意將鈴鐺放在納蘭微泠的手裏：“繩子看起來舊了些，但不會斷。一看，便知道小姐當年的手藝很是厲害。”
納蘭微泠抿唇一笑，一臉像是陷入回憶，嘴上卻說：“這是爹爹教着編織，又是最好的繩料子，自然是好的。”
“鈴鈴鈴。”納蘭微泠搖晃一下，鈴鐺便發出三聲：“聲音依舊，鈴鐺果然也是一樣的好。”
春霜和秋意相視一笑。後者道：“姑娘，這鈴鐺連接的另一頭鈴鐺只在竹逸苑，老侯爺能聽見嗎？”
“那年走的前一天晚上，連夜做了新的鈴鐺藏在爺爺床底下，不知道他老人家有沒有發現。”
“那只有姑娘一搖，老侯爺定能聽見。”
納蘭微泠瞅着鈴鐺，出了神。
她想起在五歲之前，爹爹一年到頭都要出征。見面次數少，接觸也少，所以她對於爹爹這個人的存在，除了害怕和陌生，也只有害怕和陌生。
每次爹爹出征回來，一出現在竹逸苑，她都是顫顫巍巍的躲在娘親身後，兩隻眼睛獃獃的盯住他，不敢上前。不管娘親和爺爺怎麼哄，怎麼解釋，她都不願靠近。
她一害怕，爹爹道歉；
她一哭，爹爹道歉，
她總是沒有緣由就跟娘親和爺爺告他莫須有的狀，爹爹依舊道歉。
可爹爹，一直都不曾放棄的接近她、疼愛她、呵護她。
一次一次的相見，爹爹一次比一次更加有耐心，一次比一次更加溫柔。
直到六歲那年，爹爹再次凱旋歸來，回到竹逸苑找到她。看見她在午睡，忍不住在她可愛的小臉上落下一吻，然後將鈴鐺放置床頭就走了。
她記得很清楚，那次她在爹爹進房間的時候就醒了。看見爹爹走後，還拾起鈴鐺玩了一會。然後放下鈴鐺，鞋子都沒穿就邁着小短腿奔出閨房，找到爹爹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爹爹那時正和部下在書房裏討論地域圖，一見她與自己親近，愣住了。
她仰起小腦袋，一臉認真的糯糯一句：爹爹，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