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梅園
“老侯爺現在都八十了，能活到這個歲數的人極少。”沈從信說的渾不在意，可聽在納蘭微泠的心裏，就不是什麼好滋味。
“哎呀！我也在想自個能不能活那麼久，真是羨煞旁人。”沈從信感慨。
“還能活多久？”納蘭微泠充耳不聞他的話，再次一問。
沈從信靜默的轉了轉已空的茶盞：“如果你不是及時發現，恐怕沒幾日可活。”
納蘭微泠抬眸，直視沈從信：“現在，還能活多久？”
“一季。”
“季，還是紀？”
“一年四季的季。”沈從信見納蘭微泠神色黯然，又說：“如果有天山雪蓮作為藥引，還能再活一季。”
“如果是鬼大夫出手呢？”
沈從信努了努嘴：“要是老頭在，應該能活一年。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老頭的蹤跡沒有誰知道，連我這個親徒兒要找他都得千辛萬苦，結果還是找不到。這個，得要他自己願意出現。”
“而且，你也知道。老頭不會在一個地方待很久，最多十日。想要老侯爺活一年，就需要三個月的時間來治。你想想啊！老頭會願意留那麼久嗎？”說完，沈從信執起茶壺，倒茶潤喉。
“鬼大夫為了治我病逗留了兩年，又怎麼說？”
“你是老頭最鍾愛的弟子的女兒，他肯定視你如珍寶，老侯爺和你能比嗎？！”
“你是不是知道他老人家在哪裏？”
沈從信搖頭：“不知道，但我知道怎麼和他聯繫上。”
“條件。”納蘭微泠看着噗呲一笑的沈從信：“我會盡我所能。”
“知我者非小微兒也。不過這次，我沒有條件。”
納蘭微泠眯眼：“如果你沒有條件，那就是對我有陰謀。”
“陰謀算不上，只是想你心甘情願的嫁於我。”
“司寇家的我都不願意，你怎麼就覺得，我會答應嫁給你？”
沈從信站起來，整了整乾淨清爽的衣裳：“因為我乃一介白衣，能帶你逍遙在這個世間的任何一個地方，而且，我還是一位大夫，加上又很愛你.....”
“你可以出去了。”納蘭微泠揉了揉耳朵，一臉嫌棄的掐斷他的話：“算了，還是我出去吧！反正你要找到鬼大夫。要是找不到，小心我就跟鬼大夫告你黒狀。”
“我清白的很，別總是告我一些莫須有的狀，然後來強迫我，我不吃這套！”沈從信不知道已經走出老遠的納蘭微泠聽沒聽見。他木訥的看着她的身影遠去，直到看不見了才回神幽幽一嘆：“你並不留戀這裏的榮華富貴，只喜歡山水田野，我可以給你，真的。”
回應他的，只有庭院外，重新飛回來的小鳥的嘰喳聲，格外的嘹亮。
走的決絕的納蘭微泠眼裏、心裏，只有茫然，哪有去留心聽沈從信的告白。聽力好，不代表每時每刻都用的上。
比如，此時。
納蘭微泠看着天色還早，便在東院裏隨意逛了起來。
從回府之前，她就想踏遍娘親和爹爹走過的任何一個角落，特別是在東院的西南處的梅園，這是爹爹向娘親下跪求親的地方，也是娘親在懷着自己的時候，最喜歡的逗留之地。
納蘭微泠站在進梅園的入口處，已經發白的門匾，沒有看見‘梅園’二字。
她一眼眺望而去，裏面遍地荒草，如人高的佔了許多，還有好些干凸的梅花樹枝丫，枯一根，斷一截，有些甚至是整棵都萎靡了。
加上今日下了雨，為這些老梅樹增添了几絲悲涼。
在梅樹的盡頭，孤零零的屹立着一間抱廈，兩扇門歪歪扭扭的掛着，似乎風一吹便能倒，連着屋頂不是缺一口就是坍塌了一邊。
她往裏走去，停在抱廈前，手輕觸那幾乎在懸挂的門，下一刻應聲而落，裏面的情況一覽無遺，除了荒草還是荒草。
以前的梅園多是生氣，如今卻只剩荒蕪與寂寥。
這裏怎麼可能會變成如此模樣？！！
“姑娘，你在哪裏？”梅園外傳來春霜的呼喊，而在喊聲剛落，抱廈後面閃過一個黑影，眨眼之際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納蘭微泠心裏警鐘大響，下意識的回想，剛才自己可有露出不符合憨傻性情的舉動，發覺沒有不妥時，春霜已經進來了。
“剛才你可有看清楚是誰了嗎？”納蘭微泠低聲問向，一臉警惕環顧四周的春霜，見後者搖頭，前者微微蹙眉：“我們走。”
“姑娘放心，暗衛已經去追。想必很快會有消息。”
“再派些人去，能抓到自然好，抓不到也不必追了，免得打草驚蛇。現在的我，張氏可是很感興趣。”
她們倆人一邊漫不經心的走出梅園，一邊像是討論今日天氣還不錯的嬉笑着交頭接耳，旁人一看，不會察覺什麼奇怪。
畢竟一個憨傻的人，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冰冷的一面。
在她們身邊經過的小廝和侍女，心裏想的如是一出，只覺得自家的五姑娘傻得很是可憐。
世安苑。
納蘭康喝下沈從信開的止痛藥后，腿痛已經緩解了許多。這會，才有力氣去沐浴，換了幾桶水，待水不污濁，才不再繼續。
這是沈從信吩咐過的。
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納蘭康才覺得精神好轉起來，雖然腿那處還傳來細微的痛楚，但總好過之前，有種想要放棄雙腿的衝動。
“微兒說晚些會來？”納蘭康在納蘭華的攙扶下走到小廳，侍女見狀一一的將手裏的晚膳擺上。
納蘭華看了一眼灰黑的天色：“看時間應是差不多要來了。”
“晚膳你可有多準備？”
“這是自然的。”納蘭華在納蘭康疑惑的目光下，將晚膳一分為二：“沈大夫吩咐了，現在您只能吃些清淡的素食，肉食少吃，每日清晨還要喝半盅牛乳。葯呢，每日一次。”
“要喝牛乳、吃藥這些我能忍，可你，你明明知道我無肉不歡，不歡後會吃不下飯。”
納蘭華一臉不依，傲嬌道：“反正，我只聽沈大夫的話。”
這一幕，剛好被納蘭微泠撞見，銀鈴般的笑聲打斷了他們的對歭。
“爺爺，華叔說的對，要聽沈大夫的話。”納蘭微泠一邊義正言辭說著，一邊走到納蘭康對面坐下。
在她面前擺放的盤子裏，都是色香味俱全的肉食，她不再多言的拎起筷子，一陣橫掃，完成了光盤使命。
當她一臉滿足的抬起臉，才發現納蘭康和納蘭華滿臉不可置信的瞅着她，看得連飯和菜都忘記吃了。
候在一旁的春霜面無表情，似乎早就習慣她家姑娘這樣活潑的樣子。
“爺爺，快吃呀！”納蘭微泠擦着小嘴，兩眼放光：“待會我還有事情要跟您商量呢！”
“額，哦！”納蘭康木訥的回過神，送了一口飯進嘴裏才問：“建樓閣的事情？”
納蘭微泠點頭：“對呀！我要把樓閣建在梅園裏。”
納蘭康夾菜的手頓了頓才繼續動起來，垂眸扒了口飯，沒說話。納蘭華垂簾，亦是安靜的繼續為納蘭康布菜。
納蘭微泠心裏一緊，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在梅園裏，肯定發生過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