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同德(三十四)
明哨倒在地上以後,那暗哨卻沒有動。
燕輕塵對朱萬機道:“傀儡上前。”
朱萬機道:“那暗哨沒動,我們是不是要等?”
沈方生卻也明白過來了:“現在暗哨已然被驚動,再等沒有意義,動手吧!”
朱萬機於是暗中使靈力,催動傀儡慢慢向前。
這次朱萬機學精了,他的傀儡不像是一塊木頭疙瘩,而是被他用衣服包裹起來,走路也盡量模仿人的姿勢,在一片黑暗中,真的像一個人在小心翼翼地潛行。
那傀儡幾乎行進至崖頂的時候,忽然仰頭栽倒,原來那傀儡被悄無聲息地放倒了,很明顯,這一次正是暗哨所為。
然而,就在傀儡被放倒的一瞬間,只見一陣淡漠的血霧飄散開,(沈方生聞到獻血的味道竟然有些興奮)。原來那傀儡的四肢百骸無不藏着鋒利的刀刃,若是有人敢與這傀儡近身,就會被傀儡身上隨時攜帶的刀片切成肉末!
明哨暗哨均已被幹掉,三人這才如釋重負,慢慢地向山頂行進。不過今日所發生的事情,讓沈方生和朱萬機都十分震撼,因此兩人一路上猶如驚弓之鳥,看什麼都能看出疑點來。
到了崖頂,三人看到了已經倒伏下去的那哨子的屍體,沈方生掏出匕首要結果了他,被燕輕塵攔住:“能不殺生,就盡量不要殺生。”
沈方生這才想到,燕輕塵雖然是刺客,卻從未殺過人,於是收起了匕首。
這崖頂果然是戰略要地,從這裏,直接能看到山崖下面的清風縣縣衙。此時是二更天,縣衙內一片漆黑,估計金眼雕此時早已睡著了。不過在這黑暗之中,有多少潛伏的眼睛,卻說不準了。
燕輕塵和朱萬機一起看向沈方生:他們的工作已經做完,該執行沈方生的計劃了,難道要從這崖頂跳下去,刺殺金眼雕?
沒想到沈方生道:“朱兄弟,拿你的霹靂彈來。”
朱萬機將兩枚雞蛋大小的銅丸拿在手裏:“接下來呢?”
只見沈方生拿出一支箭來,上面塗滿了樹脂,樹脂粘性很大,可以把銅丸牢牢粘在箭頭上面。
朱萬機和燕輕塵都看明白了:這本來是火箭,現在箭頭上面沾了樹脂,就成了火雷箭!
眼見沈方生就要點火,朱萬機忽然按下了那支箭:“方生,這霹靂彈炸起來倒是挺響的,但是威力跟爆竹差不多,這麼射下去,估計連一隻雞都炸不死。”朱萬機說到這裏,有喃喃自語道:“若說霹靂彈,還是大名府雷家,火雷刺客比較擅長——他們家的霹靂彈,要想炸死人,說不定有戲。”
沈方生道:“我們今晚又不刺殺,不過是把這霹靂彈射過去,嚇他們一跳而已。”
“那有什麼用?”朱萬機不明白:“這不是打草驚蛇么!”
“就是要打草驚蛇。”沈方生微笑道,說完,沈方生手腕一抖,樹脂便燃燒起來!只聽“嗖——”地一聲,火箭曳着火光,射入了縣衙三堂。
“砰!”地一聲,霹靂彈碰到了青磚,瞬間爆炸,火星四濺。然而只一會兒,那火便滅了。
緊接着,沈方生又朝大堂、二堂、各射了兩箭,又是“砰!砰!”兩聲,火箭也是磕到了青磚上面,轉眼便熄滅。
“若是茅草屋還好,可是這青磚砌的房子,怎麼可能點得着!”朱萬機懊惱道。
沈方生沒理朱萬機,只是靜靜地觀察,幾個彈指過後,逐漸有燈依次亮起,院內的人都大呼小叫:“有刺客,有刺客!警備!”
沈方生點點頭,回頭沖兩人道:“走吧!”
“這是怎麼說來的!”朱萬機氣惱道:“廢了這麼大勁,竟然前功盡棄!”
沈方生沒說話,一路狂奔,轉眼便來到山下。三人專挑僻靜的山路走,很快便繞回到了濁風鏢局,翻牆進去,發現郭半城和幾個親信,早就在魚池旁的小亭子裏等候了。
郭半城看幾個人已經回來,便起身道:“幾位少俠辛苦,快吃些東西吧。”說完,郭半城身邊的一個女眷托出一個茶盤,上面放着新鮮果蔬和各種小點心,還有三萬蓮子粥。沈方生沒有客氣,坐在凳子上,便開始大快朵頤,燕輕塵也不說什麼,只是吃。朱萬機氣不過,竟一口沒有動。
“朱兄弟,吃啊。”沈方生道。
“不吃!”朱萬機少有地發了火。
郭半城樂呵呵地說:“朱少俠,令堂說了,讓郭某照顧好你,否則我這顆項上人頭可不保啊。”
“你找到我娘了?”朱萬機聽郭半城這麼說,一下子有些懵。
“不是郭某找得令堂,是令堂找的郭某。”郭半城道:“令尊差人給我送來一封信,說讓我好好歷練朱少俠,不一會兒,令堂又給我送了一封信,說讓我好好照顧少俠。哎,可憐天下父母心吶。不過,這讓郭某可為難了。郭某是聽令尊的,還是令堂的呢?”
朱萬機聽郭半城這麼說,感覺自己好像一個媽寶一樣,不由得有些難堪,於是沒說話,只得去吃東西了。
等沈方生吃完,郭半城才開口問:“少俠此去,發現什麼沒有?”
沈方生道:“金眼雕來這幾個月,都沒有人刺殺,警備十分鬆懈,然而即使這樣,金眼雕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刺殺的——他的警備是在太多了。”
郭半城點頭。
沈方生接着道:“不過,最難對付的不是他那些警備力量,而是金眼雕本人。”
“一個能在雷澤戰場上活下來的人,一個元靈境界的人,肯定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今日我放霹靂彈的時候,發現三堂——也就是金眼雕的卧室,是最先亮燈的。然而金眼雕本人卻沒有衝出來,很明顯,金眼雕知道只有他的卧室是最安全的——這人很狡猾。”
郭半城微笑點頭,見三人吃完了,便將果蔬都撤了下去,又吩咐人安排三人各自回房間睡覺了。
接下來幾天,風平浪靜,不過沈方生每天晚上都和燕輕塵一起出去,從遠處觀察清風縣衙的動靜。
很明顯,自從上次雷聲大雨點兒小的突然襲擊以後,金眼雕增加了警備力量。這一點,從郭半城的眼線那裏也能得到佐證。因此這些天燕輕塵和沈方生一直沒有輕舉妄動,直到三日以後,金眼雕旬假,有人報告在清風縣境內發現妖族雪狼活動——這是金眼雕來清風縣以來頭一次聽說有妖族作亂的事情,大為興奮,以為立功的時候到了,派了幾支小股部隊出去探查。沈方生本以為這樣一來,金眼雕的警備力量會削弱,沒想到晚上到崖下一看,發現影影綽綽地還有幾個巡邏的士兵,於是沒有選擇上崖,而是朝崖頂射了兩枚霹靂彈,便跑了。
金眼雕探查的結果自然是無功而返,於是第一個報告雪狼活動的樵夫,被金眼雕一氣之下殺了。不過幾天以後,雪狼殺人的消息卻傳來,有許多人在野外被殺雪狼咬死,金眼雕不得已,獨自出去了幾次探查,卻也一無所獲。
這種事情多了以後,金眼雕便有些坐不住了,他發現眼下的局面要比雷澤戰場上還要複雜。也許雷澤戰場上,黃國的士兵更加兇殘,可畢竟他們是實實在在的敵人。然而在這裏,作亂的妖族、隱藏的刺客,他們似乎根本不存在,卻又無處不在。很快,金眼雕便感到身心俱疲。
十天以後,又有人報官,說這一次又有人被雪狼所殺。這一次,金眼雕終於有些懷疑了,於是沒有讓仵作去驗屍,而是着手下的一個軍官去驗屍。然而那個軍官下午帶着幾個士兵進了驗屍房以後,直到午夜也沒有出來,幾個膽子大的士兵進了驗屍房以後,才發現,屍體不見了,去驗屍的那個軍官卻死了。那軍官身上有十幾處致命傷,每一處傷口大小、深淺、形狀都不一樣,各種各樣的兵器都有,就是為了讓仵作看不出來他是如何死的。
這件事情,讓金眼雕氣得發瘋,卻絲毫沒有辦法。
直到有一天晚上,金眼雕的手下,找到了郭半城。
按理說,金眼雕這種雷澤戰場上出生入死的人,是不會瞧得起郭半城這種商人的。然而眼下,要想揪出最近與他作對的人,就必須跟郭半城合作。
這也是郭半城和沈方生頭一次親眼看到金眼雕的模樣。在郭半城的宴會上,他裝作是傳菜的人,匆匆跑過來看了金眼雕一眼。
金眼雕並沒有一隻金眼,長得也並不像一隻雕。他身材不高,有些微胖,麵皮白凈,乍一看好像和郭半城是同一種人。他之所以叫金眼雕,是因為金眼雕的肩膀上,站着一隻身長約兩尺的黑雕,目光銳利,猶如在眼睛上鍍了一層金。
金眼雕身穿便服,面對滿桌山珍海味,卻並沒有心思吃飯,只是屏退了眾人,把最近發生的種種怪事說與郭半城聽。
金眼雕所說的怪事,自然都是郭半城和沈方生所做的。然而郭半城卻裝作頭一次聽說。
“金爺,您放心,我郭半城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找人把這個刺客給挖出來。”
金眼雕聽完這話,長舒一口氣,然而緊鎖的眉頭還未展開。
“金爺,不知道您還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我這裏有幾個剛從妖界買來的貓女,不知金爺感興趣么?”
金眼雕狐疑地看了一眼郭半城:“誰知道你給的貓女是不是刺客?”
郭半城諂媚地笑着:“金爺說笑了。”
金眼雕道:“不過,眼下,有一件事情,比我的命還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