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爸爸
傍晚的時候，薛凝霜的爸爸才會開車回家吃飯休息。
她的父親是給人送水泥板的，用拖拉機從水泥板廠拉到水泥板，然後開着拖拉機送到蓋房子的那裏。
他干這活幹了大半輩子，期間也曾創業過，可惜眼界、手腕、人脈通通沒有，不止這些他沒有，性格還是比較膽小的那類人。怕虧錢，抹不開面子，怕跟人打交道，買輛稍微好點的車都能整宿整宿睡不着。
當然，這裏說得稍微好點的車也是拉貨的，絕非那種真正的高檔車。
所以基本上他的職業領域就是司機，職業規劃就是拉水泥板，也只有這個活他幹得時間最長！
近二十年的工齡，因為勞累還落了一身職業病，比如肩周炎，比如腰間盤突出，比如一些慢性病……
總之，實慘！
薛凝霜小的時候從不覺得自己爸爸拉水泥板丟人，也從沒想過跟開麵包車的做交換（作者：真的沒想過？薛凝霜：你閉嘴！），但是他對自己的妻女不好，不關心妻女就很難讓人原諒。
曾有那麼幾年父女關係不是那麼親密，夫妻關係更不用說，多次徘徊在離婚的邊緣上，讓薛凝霜一度膽戰心驚，生怕成了多餘的小孩。
此時，她被年輕地母親抱在懷裏，“霜兒啊，你該睡覺覺了。”
“不困。”薛凝霜有些難過地揉揉眼睛。
想到五個小時后，她將親眼目睹奶奶如何的顛倒黑白，讓兒子向著她不向著自個媳婦，她就難過的要命。
記憶里，年輕地母親為丈夫做好了飯菜等他一起吃。但她丈夫，提前被婆婆叫走了。
奶奶一邊心疼地給薛凝霜父親擦汗一邊說他瘦了，說他辛苦，說……
等幫他把外面濕透的衣服脫下，再用濕毛巾抹一遍後背，才說：“案板上有飯，快吃了。”
明明有自己的小家，家裏媳婦也做了飯。可是相處不足十年的妻子如何能像母親一樣關懷備至，了解自己的口味呢？於是，年輕地父親被絆住了腳。
當他在自己母親那裏享受到了寶寶般的疼愛，以及聽到了母親細數了媳婦的不是，回到家中自然理直氣壯教訓自個媳婦。
而他那一力維護母親的大女兒呢？
薛凝霜想起之後的事，真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那時候的她，去奶奶屋裏喊爸爸回家吃晚飯。奶奶給爸爸沖了一碗甜甜的雞蛋水做飯後甜點，給她也沖了一碗鹹鹹的雞蛋水。
然後，奶奶一臉慈愛地跟小薛凝霜說：“小霜兒快喝，奶奶就這兩個雞蛋了，都沒捨得給你弟弟妹妹們沖。”
爸爸還說：“喊露兒過來一起。”
“不用！”奶奶笑着給光着上半身的兒子扇着扇子說：“他們玩得正開心呢！小霜兒喝……”
“你看你奶奶多疼你！”爸爸笑着喝着他的雞蛋水。
這是多麼美妙一副畫，名字可以叫祖孫三代。奶奶給父親打扇，父親端着碗，嘴角帶笑的催促女兒喝雞蛋水……可事實上呢？
一個碗裏只放了一個雞蛋，但那碗足有盆那麼大。爸爸是成年人，能喝一整碗。薛凝霜呢？她是個小孩子，又是剛吃過飯過來的。她哼哧哼哧喝得肚子滾圓也只喝到了水，剩一碗底兒雞蛋碎。
這時候，小霖子和妹妹被奶奶叫了來，她笑眯眯地說：“把你姐剩的碗底喝了，你看她又浪費！”
“……”
前世就覺得記憶里的奶奶還有自己怪怪的，如今細想起來她深切地明白，為了一碗水就覺得奶奶真疼自己的那個小薛凝霜其實就是個大傻冒！
如果，奶奶穿到古代，一定是個頂尖地宅斗高手！
薛凝霜搖搖頭，前世的自己哪拼得過人老成精的奶奶呀？她媽也說過，她就是個傻的！
再之後，吃飽喝足的爸爸去跟媽媽吵架，要她好好管教他們的大女兒，不能什麼都想着自己，什麼都想占。而且她是大姐，要學着讓着點弟弟妹妹……
餓着肚子等丈夫回家吃飯的年輕母親，如何允許有人說自己的孩子不好，哪怕這個人是孩子父親也不行！何況，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完全不是他爸以為的那樣人！
還有，你幹活回家都不跟孩子相處，不了解孩子。又一味地貶低做母親的教育方式，就算女人真是個軟柿子也沒有這樣捏的道理。
結果，一如此前的五六年，還有此後的十幾二十年，同樣的爭吵爆發了！
在夫妻倆人吵架的間隙，他們喝了一肚子水的大女兒又在做什麼呢？她在陪着弟弟妹妹們一起玩，而等她帶着妹妹回到家裏，媽媽不開心，爸爸也在不開心。
爸爸不開心，好歹肚子是飽的。媽媽則因為等爸爸回家吃飯，肚子都是空空的。空着肚子生氣，可想而知。
就連看女兒們都不順眼了。大女兒好在會察言觀色，二女兒簡直就是個棒槌，生來克她的。
看她蹦蹦跳跳把今天沒邀的功向著爸爸給邀上，她說：“我跟姐姐還有小霖子去摘桑葚，我的都給奶奶了！”
多麼孝順地孫女啊！做爸爸的當然要誇。
辛苦半天沒吃到一顆桑葚的姐姐呢？她剛喝了奶奶的雞蛋水，能說奶奶搶了她的桑葚嗎？吃人嘴軟拿人手軟，小小的薛凝霜雖然還不懂這個道理，但在日常生活中已將這種事展現的淋漓盡致！
她沒法說奶奶的壞話。
跟着，薛凝霜看到自己媽媽，把二女兒一頓拎過來甩過去，雖然沒真的打人已經把二女兒嚇哭了……爸爸抱着二女兒走了，想也知道去了奶奶那裏。
這一天，一家人沒一個有好日子過的！
“……”薛凝霜趴在媽媽的肩頭，想到可能會發生的事，直接把自己憋屈成了河豚。
她思索着要怎麼幫媽媽解圍，腦子裏卻一團漿糊。媽媽的懷抱，還有這輕輕搖晃地頻率……眼前一黑，等她再醒過來人已經睡在了床上。
唉！薛凝霜坐起身，心裏想着當小孩子真好！白天睡了晚上還能接着睡，要知道二十多年後的自己，半夜不睡早上早起，每天頂着黑眼圈進進出出，有時候困也睡不着，全是心思全是煩惱。
酣甜的一場夢，真比黃金還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