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日 第72章
離開河南境內,陸崢等人已經能看關中地區的境況,那平原上的麥苗長勢甚旺,陸崢等人也明白土地重新丈量分配后,人人都有地種了。
陸崢將目光投出窗外,許多農夫都在田地里休息,一派安然之景讓陸崢想起了一個人,那便是宇文融。宇文融清查田地有功,陛下定會提拔宇文融為御史中丞一職,如果提拔之後,宇文融必然就是朝廷重臣了。如今姚崇年高已快致仕,而蘇頲成為宰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過姚崇也定會引薦廣州都督宋璟為相。
這說來說去,如今朝堂上必然會為相位而斗,這長安必然會激蕩不已,可是自古權力易手,誰又能安然自處。
陸崢雖然不會自己參與其中,可是這場秘密的鬥爭也會涉及到他,此時姚崇與盧懷慎已經即將退出政堂,而還有一個幾朝老臣資歷較重,便是劉幽求。
劉幽求本來在李隆基平定太平公主時,為第一功臣,又獲贈丹書鐵券,被封為徐國公,不過後來因為朝政只之爭,被外放地方上,為睦州刺史,杭州刺史,如今已溘然長逝。
陸崢明白劉幽求是為何被貶的,所以深知這你死我活的朝堂之爭,看着長安城馬上就到,陸崢心中不免百感交集,自己在洛陽已經數十日,如今再返長安,必定是境況大變。
此時一同在馬車中的齊浣看着陸崢思緒不定,便道:“陸長史如今進京,陛下必定會褒獎一番,我和劉大遠也能從中獲益。”
陸崢道:“齊舍人怎麼只想些獎賞,我們在洛陽也是犯了不少的錯,就拿我被府尹囚禁,其中就拿辦事不利這一條罪來說,我們很可能褒獎甚微。”
齊浣又道:“那不可能,我們畢竟還將洛陽賊匪平定,又恩惠了不少的百姓,這不可能是沒有功勞吧。”
陸崢道:“這些功勞確實是我們所為,可是盧懷慎肯定會將這些功勞獨攬,到時候我們也不好辯解,這洛陽最終還是他平定的,自然他的功勞最大,有些時候便會掩蓋我們的功勞。”
劉大遠卻道:“看你們說來說去,我覺得只要平安無事便最好了,以前總是聽村子裏面的人說長安龍潭虎穴,是個不一般的地方。如今見了郊外附近,也與腦海中的想像一樣。”
劉大遠的話語有些意味,俄而陸崢問道:“大遠兄弟進了長安可不要亂走,我現在總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恐怕要出事,所以我們還是安分一點,除了入宮覲見陛下,我們就呆在府中。而齊舍人從此就能繼續當你的中書舍人,我與大遠兄弟便和薛郡公在一起。”
劉大遠便道:“薛郡公是誰?聽着也像高官。”
陸崢道:“薛郡公屬於將門之後,也是曾經朝中的大人物,不過如今身漸老邁,與我住在一起。自我去了洛陽,也沒有他的消息,不過如今回來了,我們便可以見見他老人家了。”
劉大遠又問道:“薛郡公如今還在長安?”
陸崢道:“估計是吧,薛郡公應該此時還在那家院子裏。”
此時馬車已經快到城門那裏了,陸崢此時將頭探出窗外,看到遠近人流涌動,心中也格外激動。看着不遠處的長安城門,他有些激切。
到了城門下時,陸崢便探出身子跳下馬車,他看到這高大的城門上侍衛表情肅穆,走到近前時,一個軍卒過來道:“出示證件。”
陸崢將陛下臨行的文碟拿了出來,幾個軍卒便極盡地恭敬道:“原來是陸長史,請進請進。”
陸崢沒有立馬進去,只是獨自嘆道:“我不在長安多日了,如今回到此處,倒有些生疏了。”
軍卒們只是附和道:“長史請進吧,不要妨礙在下的巡查。”
陸崢站在那裏發了半天呆,直到此時他才覺醒過來,便又讓開了路。此時劉大遠從後面上來道:“陸長史,我們進城吧。”
三人於是進了城中,此時陸崢準備回自己曾居的府上,而齊浣此時便要進宮,向陛下面陳事宜,其實李隆基早就關注了洛陽的局勢,也已經命齊浣與陸崢一回長安就到宮中覲見。
此時陸崢與劉大遠到了舊府的門前,看見朱門上有不少風雨之後留下的痕迹,陸崢嘆道:“時間久了,我倒有些陌生了。記得當初朱漆還很真,如今已變得有些模糊,我不知風雨將這門洗刷了多久。”
看着陸崢抬手遲遲未敲門,劉大遠便問道:“陸長史為何不敲啊?”
陸崢嘆道:“我不知如何對薛郡公說這初見的話。”
劉大遠看着陸崢懸在空中的手,便自己伸出手去敲了敲門,陸崢也無奈地嘆了口氣,等着薛郡公開門,劉大遠又一連敲了幾下,卻無人開門。劉大遠正疑惑着,卻見那邊駛過來一駕馬車。陸崢也看過去,那駕馬車看似十分華美,帷簾飄颻。
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馬車下來,陸崢看到的確實是薛訥,薛訥大喊一聲:“陸崢,許久未見,果真是你。”
陸崢此時走過去,對着薛訥恭敬地拱手道:“陸崢回府了。”
劉大遠見兩人似乎就像惺惺相惜一般,就在一旁看着,而薛訥此時眼裏含淚地說:“有什麼事屋裏說。”
三人坐在屋裏,薛訥便問道:“陸崢此去洛陽也費了不少的心吧,好像你被府尹給囚禁了,我也是聽盧懷慎說得,這也引起了朝堂上一陣聒噪之聲啊。”
陸崢嘆道:“說起這事我就有些自責,不過也很無奈。”
薛訥看着陸崢垂頭喪氣,而此時又將目光投向劉大遠,又問道:“這位壯士是何人啊?”
劉大遠自己解釋道:“我是陸長史在河南招的車夫,這不是與陸長史在洛陽呆的久了,我便就跟着陸長史了。”
“原來是這樣啊,陸崢向來都是慧眼,他用你就證明你很不一般,如今來長安有何打算?”
劉大遠一五一十地道:“我是隨着陸長史一起來的,雖然陸長史想給我個軍職,可是我暫時還不想,我只想在陸長史身邊做個侍衛而已。”
薛訥點點頭,便道:“想不到大遠兄弟這樣忠肝義膽。不為利益,卻只為一個賞識之恩。”
陸崢望了屋中一圈,覺得算不上氣派,甚至有些寒酸,這房屋僅僅能躲避夜雨,絕對不像一個郡公的居所。
可是如今看着薛郡公一副安然的樣子,陸崢又有些寒心,不過陸崢也不敢有怨言,畢竟這是陛下恩賜,即使是一間陋舍也不能發牢騷。
此時薛訥又道:“如今也不早了,我們吃些便飯後,我還和陸崢有事商量。”
不多時薛訥命府上新招的幾個下人做好了飯端在桌子上,三人邊吃邊閑談着,也是其樂融融。三人就在院子裏,乘着涼,陸崢邊吃邊道:“就說當初我與薛郡公第一次見時,那時正是攻伐吐蕃時,我在軍中當時還沒有什麼威望,而那時薛郡公統領全軍,正是雄姿英發之時。”
薛訥笑道:“沒有想到陸崢還依然不忘那時,不過也都算前塵往事了,多提無益。如今陸崢也知道這朝中的宰輔之位,讓陛下很是揪心。這宰輔之位定與不定,其中多少人是爭得頭破血流。”
陸崢嘆了口氣,覺得薛訥說得十分在理,而劉大遠看着氣氛不對勁,便舉酒說道:“算了不說那些不開心的話,如今我們三人一聚,也算難得,不如今朝醉酒吧。”
陸崢見機也道:“好啊好啊,大遠兄弟既然如此說來,我們就一醉方休吧。”
薛訥此時有些抵觸,便道:“我們今天不要喝得太醉了,我把話還沒說完,這朝堂上的事我管不了,不過我擔心會有人拉攏我,而我若是不接受,會有麻煩。”
劉大遠此時問道:“是誰有如此的勢力,能讓薛郡公都畏懼三分?”
薛訥笑道:“當然有人,我如今也老了,不能說上話了,也就是像浮萍一樣。這爭奪宰輔之位的,哪個不是勢力可怕。”
劉大遠又道:“我是個粗人,不知道這朝堂上的你爭我奪,不過我想說我隨陸長史一路走過來,也嘗過許多的官場爭鋒,不過我看都是些無謂的爭奪罷了。”
陸崢嘆道:“大遠兄弟,還是個明白人啊,不過你有你的立場,我們這些官吏有時候也是身不由己,就像河南府尹一樣,他知道那些後果卻還是要往上撞,這些事大遠兄弟還是不懂啊。”
劉大遠卻道:“陸長史的話你有你的道理,不過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
薛訥此時笑道:“你們說得都對,所以就不要說了,明日你們陪我去一處地方,有人想要見我,不過我久久沒去,如今你們回來了,我便有靠山了。”
劉大遠疑問道:“這該是是何人呢?惹得薛郡公如此擔慮,為何偏偏要我和陸長史陪着一起去,如果有人想傾軋郡公,郡公不如上奏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