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惡盜為鄰（四更完成）

堂上有八條大漢據席而坐，當中一方几案，案后橫卧着一條大漢，以手支額，聽着他們說話。

這大漢雙眉如卧蠶，頰如刀削，嘴唇豐厚，頜下一部濃茂的鬍鬚，雖然只是懶洋洋地躺在那兒，渾身卻充溢着一股野獸般的力量，讓人油然而生敬畏之意。

他身穿一襲葛布的袍子，兩隻腳赤着。

一個仆佣打扮的少年，把他的一隻腳架在自己的大腿上，正用銼刀細心地為他修理着趾甲。

那大漢睜着一雙凜凜生威的大眼，環顧左右，沉聲問道：“良才的話，你們都聽到了，我們只有三天時間。小乙，你的車馬準備好了么？”

那個叫小乙的漢子，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從左眼下劃到右唇邊，像一條猙獰的蜈蚣，看起來極是兇惡。

小乙答道：“主上放心，小乙已經備下一百輛車子，只待主上吩咐。”

大漢點點頭，又問：“到時古風由白府翻牆而過，四處點火引起混亂，莫君海則率隊主攻。

君海，對方的家將以一當十，向來驍勇，又倚仗兵甲之利，小覷不得。到時你是前門主攻，須得早早準備，要你調集的人馬到齊了么？”

叫做莫君海的漢子，身材魁梧，不在這盤卧的大漢之下，一部絡腮鬍子直伸到耳後。

聽到大漢詢問，他踞身道：“主上，我的人已到了七成，還有六七十人正在趕來，預計今明兩日必到。”

大漢微微一笑：“甚好！張旭、林玄，你二人負責左右佯攻，分散白家兵力。

到時某以力士破白家后牆，由某親自阻敵，方羽負責運走兵甲武器，曾汴在城門接應，出城之後立即運進山谷，毀車殺牛，掩埋兵器。

小乙，帶了你的人，便於此時上路，招搖過市。”

眾武士齊齊應喏。

良才眼珠一轉，問道：“主上，白家姐妹要如何處置？”

大漢瞟了他一眼，笑道：“既取其財帛，難道還要取其性命么？”

良才臉上露出貪婪神色，嘿嘿笑道：“主上不知，卑下可是親眼所見！那白家姐妹，俱是人間絕色，生得花容月貌，一身嫵媚……”

大漢把手向他一指，大笑道：“說話不要拐彎抹角，你可是想要蓄此二女為姬么？”

良才笑道：“卑下的意思是……那兩個女子妖嬈美貌，就此棄之着實可惜，主上身邊該當有此姐妹陪寢服侍才對。

嘿嘿，主上若是取了白家姐妹，只把她們身邊的美婢賞與卑下，卑下便心滿意足了……”

“混賬東西！”那大漢勃然大怒，抬腿一踹。

正為他修理腳趾甲的少年盜伙，便“哎喲”一聲，仰面跌了出去。

大漢不理他呼呼喊痛，呼的一下坐起，作色道：“混賬！取財莫取色，取色莫取財！你貪戀人家美色，要誘我戰楓壞了規矩么？”

良才臉色一變，慌忙伏地，急聲道：“卑下不敢，卑下的意思是……”

他還沒說完，戰楓呸了一聲，一口濃痰吐到他的頭上，抬起一腳，把他踢翻在地。

戰楓瞪起一雙虎眼，戟指大喝道：“白家豈是隨意欺辱的人！以我戰楓之能，欲取其財物，也要調兵遣將，多方籌備，唯恐不能成功。

某一旦攻入白家，此二女必是家將重重保護的人，若要取之，不知要死多少弟兄，糾纏一久，更脫身不得。

你為美色，陷兄弟於危境，是為不義！明知敵強，偏生妄想，是為不智！跟了我這麼久，依舊這般猥瑣，不知進退！”

良才驚得汗透重衣，連連頓首，道：“卑下知罪，卑下知罪，請主上息怒。”

這良才是八面玲瓏的人物，與其他盜伙處得一向不錯。

一見他受主上責斥，眾人紛紛代為請罪。

戰楓才憤然坐下，嗔目喝道：“盜亦有道！你若再這般不見長進，某便割了你的卵子，去了你的禍根。”

良才這一嚇非同小可，惶惶然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戰楓還待訓斥他幾句，忽地隱隱聽到絲竹歌樂之聲傳來。

他側耳聽了聽，不禁扯了扯鬍鬚，把濃眉一緊，問道：“怎麼回事，白牡丹那個狐媚子，到了別院么？”

屬下面面相覷。

戰楓大怒，伸手重重一拍几案，拍得盞碟亂跳：“還不快去探聽明白！”

古風和林玄連忙起身，退了出去。過了片刻，二人匆匆趕回，向戰楓稟報。

“主上，並非白牡丹到了別院。卑下探得，是一些借宿的客人，帶有許多甲士，約有兩百之數，至於主人是什麼身份，卻還不甚明了。”

戰楓擰着眉毛，喃喃道：“兩百甲士扈從……哪個公卿大夫有此威儀？有他們在此，豈不壞我大事！怎生想個法子，把他們趕走才好……”

明知對方身份不凡，而且扈從武士有兩百多人，戰楓還能如此從容，竟要想辦法把對方趕走。

古風和林玄聽了，臉上露出尷尬神色。

戰楓看在眼裏，問道：“還有什麼話說？”

兩個盜首對視一眼，由林玄上前一步，叉手低語道：“主上，聽說……聽說那宴客的人，是……是戰護先生……”

戰楓一呆，失聲道：“我大哥……他好端端的不留在牡丹城，趕到這兒來，會的什麼客？真是豈有此理！”

他側首想了片刻，卻又嘿嘿地笑起來。

“無妨，無妨！我大哥素來是守禮的君子，他既藉此地宴客，對方必是他敬重的人物。

若有惡鄰騷擾，我大哥失了顏面，那就只好請他的朋友另遷佳居了。呵呵呵……林玄，你來，我教你個法子，把他們轟將出去……”

………………

白家別院中，戰護是主人，坐了主席。

獅鴻、雲錚與趙雲是客，誰坐右首，就不免要謙讓一番了。

在許多海島上，是以右為尊，重要客人自然應該坐在右首。

眾人閑談得正開心，就在這時，一陣風來，送進一片奇臭，兩旁樂師舞姬紛紛捂鼻蹙眉。

戰護大怒，喝道：“豈有此理，這是什麼味道？”

白府管事慌慌張張的跑出去探問究竟，片刻工夫跑回來，道：“戰先生，小人出去問過了，隔壁藍府家人漚肥種地，氣味傳了過來。”

戰護正在款待客人，席上卻傳來一陣五穀臭味，頓時讓他顏面掃地，氣得臉色鐵青。

他知道隔壁的所謂藍府，其實就是一個藍姓富商的別居。他是鏡花島上的大富豪，遠近聞名，自然不會把區區一個富商放在眼裏。

只是現在那個富商不在，只有一些下人，他不便自降身份親自出面，便憤然喝道：“你去告訴他們，就說白府正在宴客，再有異味擾我興緻，必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