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遠走
程國耀來接程曉雅出院,程曉雅換上一身雪白長裙,頭上戴着一朵白花,裙子掛在身上,感覺都是空洞的。
程國耀之前告訴程曉雅,齊遠帶小玉在美國旅行,玩了不少地方。
小玉在酒店泳池突然泳圈倒轉把小玉壓入水下,小玉沒吭一聲就沉下去了。
那天正是中午,泳池裏就小玉一個人,齊遠走開幾分鐘去拿瓶水,回來,水面上已經沒有小玉。
他瘋了一下跳下水撈起小玉,小玉已經魂歸天外。
原來孩子溺水的時候,不像電視裏演的會喊一聲,而是像顆小石子瞬間就沉下去了。
程曉雅默默的聽程國耀講述,像在聽別人家的故事一樣,眼睛乾乾的,沒有眼淚,甚至表情都是淡淡的,沒有絲毫的變化。
程國耀講完,也陷入了沉默,小玉這個他從未謀面的外孫,就這麼靜靜的走了,都沒來得及說聲再見。
“爸爸,明天你來接我出院吧。別告訴其他人,包括傅軒。我想自己一個人出國呆一段時間,不要找我,我想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的。不要擔心我,我沒事了,這幾年,我從沒有像現在那麼清醒。”
程曉雅一隻手扶上程國耀一夜蒼老的、皺紋細碎的臉龐:“爸爸,程氏和傅氏傅軒會打理好的,你放心交給他,女兒不孝,你也要自己保重,和丁姨好好的過下去。”
程曉雅在機場出境處,向父親揮手,流下淚來:“爸爸,等我回來。”
一別五年,事過境遷。
傅軒全心全意撲在工作上,傅氏和程氏在他的運籌帷幄下,業務蒸蒸日上,早已遠遠將之前四大家族的齊家和奚家拋開老遠,成為清洋當之無愧的頭號商業強企。
傅軒幾乎吃住都在公司,偶爾回別墅,也就是拿些換洗衣服,進出匆匆。他只是讓傭人將別墅的一切都保持原樣,等太太回來。
傅軒將大洛納於麾下,負責傅氏和程氏的整體安保工作,過了不久,大洛就迎娶了傅軒的秘書May,告別了單身漢潦草的生活姿態。
隔三差五的,傅軒就找大洛來辦公室喝上幾杯,兩個大男人,對坐無語,往往又是一夜。
齊遠和奚夢去年結婚了,婚禮低調,只請了兩家至交好友。
奚夢也早在五年前就息影退出了娛樂圈,回歸接掌奚氏大旗。
齊遠自五年前得了心悸的毛病,不能勞累,奚夢就經常公司家裏兩頭跑。齊聖輝退休以後,齊遠索性聘請了高級職業經理人來運營齊氏企業,自己幾乎足不出戶,每月只在家裏聽取齊氏企業的各項經營彙報。
沒有人提起程曉雅的名字,大家不約而同的隱藏起了關於程曉雅的記憶,就像她沒有存在過一樣。
傅軒每個月定期找程國耀彙報工作,順便也看看老人家。程國耀血壓高,早已是退休狀態,令他老懷安慰的是,自程曉雅遠走,天天瞬間長大,在傅軒的調教下,已經可以獨當一面。
程國耀和傅軒也絕口不提程曉雅和小玉,傷疤雖然合攏,一旦觸碰,不知又要牽起多少心痛。
一頂駝色的草帽,一身亮眼的小麥色皮膚,一條樸素的東南亞風花朵連衣裙,一個黑色的大行李箱,一個在出租車隊伍中向前移動的、身形略顯單薄卻掩藏不住健康紅潤的少婦,頗為吃力的在出租車司機的幫助下把行李箱抬到後備箱,清亮的嗓音婉婉地向司機報出了程家的地址。
一路上,清洋的街景掠過,陌生又熟悉。程曉雅在心裏對自己說:程曉雅,你回來了。
程國耀正陪着丁艷華在溫室里整理花朵,兩人有說有笑的。忽見花園裏有個花裙女子匆匆奔至,程國耀從花盆中直起腰身,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待到近前,程國耀才拉過丁艷華,丁艷華托一托老花眼鏡,兩個人異口同聲:“是程曉雅嗎?”
夫婦倆怎麼也不敢把眼前這健康靚麗的少婦與五年前清瘦如殘風的程曉雅重合在一起。
“爸爸,丁姨,我回來了。”程曉雅嗓子裏有了哭音。
程國耀一步跨出溫室,雙手上前,握住程曉雅的手,細看音訊全無五年的寶貝女兒,喜極而泣:“程曉雅,這是程曉雅。程曉雅回來了。艷華,快,讓傭人準備好吃的!給天天和傅軒電話,晚上讓他們回家吃飯!……程曉雅,來,我們進屋,我們進屋。”
程國耀激動的連着說了一串,着急拉着程曉雅往屋裏坐定。
程曉雅抹去程國耀的眼淚,也擦去自己蹦出來的淚水,換回歡喜的語氣:“爸爸,我回來了,以後有的是時間陪你們吃飯。”
丁姨安排好事情,也在程國耀旁邊坐下,伸手不住上下輕撫程國耀的背部:“程曉雅回來就好,程曉雅回來就好!”
側臉又對程曉雅說:“程曉雅,你爸爸血壓高,不能太激動,先緩緩,家裏這幾年都很好。天天也很乖,跟着傅軒學了好多東西,我們都等着你回來呢!……你這幾年過的怎麼樣啊?”
程曉雅粗略的講了一下這幾年自己一路旅行一路學畫畫一路打零工的經歷,做過民宿管家、街頭畫家、餐廳服務員、畫室助理,幾乎每半年就換一個地方,從歐洲走回東南亞。
東南亞的陽光、雨水和當地人民熱情如火的笑容像是有生命一樣,把溫暖源源不斷地注入了她的心靈。
走的地方多了,遇到了許許多多不同的人,交了各式各樣不同的朋友,世界大了,自己就變得小了。眼光開闊了,心傷漸漸也淡了。
時間,是治癒一切的良藥。
程國耀和丁艷華聽着程曉雅愉悅的描述,看着程曉雅健康自然的姿態,發自內心的洋溢着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