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番外：他許是在那裏等我（11）

舞台上的主持人用溫婉的聲音講述着即將上台的選手，她知道在場的很多人都是來看方吉雅的，也特地將她的報幕時長特別拉長。

在這種國際舞協舉辦的賽事上，一般講究上下場快速，但是主持人像是不願意順遂大家的心，就是明擺着要吊足各位的胃口。

“我聽說方吉雅的這隻舞蹈，到目前還沒有在任何人公開過，就連一次舞台綵排都沒有展現，也不知道到底是一隻怎麼樣的舞蹈？”

主持人也沒有人和她對話，她自圓其說的繼續道：“作為世界舞蹈大賽，連續十五屆的金杯得主，方吉雅算是舞壇里風華絕代的獨一人，這一次不知道她會給我們帶來怎樣的驚喜！”

台下的人都忍受着她的廢話，看着台上的她在笑，又忍了。

畢竟他們也沒有辦法上去搶她的話筒，嘴偏偏又長在她的臉上也沒有辦法組織她。

後台這邊，工作人員看向方吉雅，雖然方吉雅一臉淡定，但是工作人員心裏還有些為她着急，“方老師，您也別太緊張了！在場的好多人都是為您而來的。”

“謝謝。”

“莫塔娜也就是因為是個新人，所以給人能新鮮感，但是她對舞台的掌控不及您的，您只要好好發揮，肯定會取得好成績！”

工作人員一臉崇拜的看向方吉雅，她也算是國際舞協的常駐工作人員，一路見證方吉雅披荊斬棘、乘風破浪而來。

她每一年對接候場的任務，都選擇方吉雅。

方吉雅也是認識她，總是笑得一貫溫柔、端莊，“伊莎，你太客氣了！說實話，莫塔娜在這個年紀有這樣子的成績很是不錯的，她已經比當時的我要出彩很多。”

“方老師，您這太謙虛了。”

“這是真的。”

方吉雅從小就憎恨舞蹈，空有天賦，卻沒有想往國際賽場紮根。

彼時的她當作這是方靜對自己人生不圓滿，強行給她增加的桎梏。

直到她後來恍然大悟，她這輩子早就在矛盾的練舞中，和舞蹈融為一體，她也不知道有一天自己放棄能讓自己引以為傲的事業，她能做什麼？

從小到大，她就是堅持不懈的在舞房裏練舞，一直到她最後習慣了痛苦和忍受。

慢慢的，她發現原來自己對這個憎恨的東西，是愛的。

因為只有這項東西，真的算是她的專長，是她一切自信的來源。

方吉雅抬頭，將目光落在舞台上的鎂光燈，從後台斜視過去看着，我覺得這個自己待了這麼多年的舞台真的好美。

只不過在接下來結束的舞蹈過後，她就不會再上舞台了。

她的心意已決，她的事業終於要停止了。

方吉雅準備將最愛的舞蹈獻給這個她開始熱愛上的地方，用最後一支舞告別她引以為傲的事業，在下台之後，她就要回國，尋找自己的愛情。

《默》這隻舞蹈，很多人都不知道裏面裝載了什麼？

這是一隻久遠的歌曲，是她在劇場裏初時那個披着光而來的男人時，耳邊放着的音樂，那一次男人沖他攤出手，想要扶起倒在地上的她。

她看到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她染血的足尖，眼底不經意間流轉過一些心疼，可是在她冷冷、狠狠的看過去時，男人只是帶着溫柔的笑。

那個笑很是美好，就像是真的如同他身後披着的光一樣的熠熠。

可是彼時的方吉雅從來不喜歡溫柔和熱情，她用冷漠回以了對方的善意，擺手打了男人伸出的示好的手掌，一個挺身、咬牙自己站起來。

聲色頗為冷淡的，“你走！”

方吉雅這輩子最討厭的是別人的憐惜，儘管對方裝出很得體的禮貌，但是她依舊能察覺到男人的示好不過是心疼她，是覺得她可憐。

可憐的人最害怕的是接收到別人同情的目光。

那種目光讓她覺得自己遭受了羞辱。

方吉雅多年後回想起那一幕，多少有一點點覺得好笑。

伊莎看着方吉雅映着頭頂微微的光，揚起面龐，正在笑，便問道：“方老師，是想到什麼事情了嗎？”

“我想到了一個人，他等下要同我一起完成接下來的這支舞。”

方吉雅聲色淡淡的開口，很是平和，伊莎感覺詫異的回頭看了一下，並沒有見到什麼人正要步向這邊，便有些擔憂的問着：“您的舞伴在哪裏？現在即將就要到您了！”

“在這裏。”

方吉雅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後轉頭笑着看向伊莎，“這是我最後一隻舞蹈，從今夜過後，我不會在舞台上跳舞了。”

“這……？”

伊莎從來沒有聽到方吉雅的團隊有對外公佈這個消息，此時聽着方吉雅的話，有些震驚，“方老師，您真的……？”

她心裏覺得可惜，方吉雅不過三十齣頭，雖然在舞者中，年齡已經不算小了，但是相較於方吉雅的淡出舞壇，這簡直就是世界舞蹈世界的損失。

“我要回國了，去找一個人，我想他許是在那裏等着我。”

“方老師說的是……？”

在媒體中，有不少好事的都有對方吉雅的感情生活做過探討，他們比起方吉雅的事業，更關注她的情感。

方吉雅也從來都是落落大方，在一次記者採訪中，有人問她：“您是否單身？”

“單身。”

“那您能否告訴我們，您的擇偶標準是什麼？或者……您有喜歡的人嗎？”

方吉雅笑着看向記者，聲音大方，優雅：“我有。”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是我心裏的少年，是我最輩子最愛的男孩。”

這句話當初在方吉雅向著媒體出口后，瞬間引起嘩然一片，但是大家對於她是藝術家不是流量而言，也沒有過多地細細追問她口中的“男孩”到底是誰？

畢竟她顯然有着自己的秘密。

她在開口的時候用“男孩”而言，也就代表了她沒有準備公佈那個人的名字，媒體們在聽着她當時的回答后，都送上了笑意的溫柔。

他們都覺得她的笑是那麼的親切，聲音是那麼的和美，顯然她的“男孩”也帶給了她很美好的故事。

大家出於禮貌，以後也漸漸的少了對她私人生活的關注。

伊莎想起來當初的新聞，笑着開口：“那挺好的，希望早日能聽到方老師的婚訊，我想很多人都期待着見到男孩本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希望如此。”

舞台上的主持人用了一堆的話，終於過渡到了喚方吉雅上台。

她帶着一臉笑意，用手卡捂着自己偷笑的嘴，然後端莊優雅的退到台側。

舞台上的一片黑暗，觀眾們都屏息以待，方吉雅看着舞台上的工作人員準備就緒，她向著身邊落了些許幽藍的暗光的伊莎，笑道：“我去了！”

方吉雅脫掉了腳上趿拉着的拖鞋，光着足，點着輕快的步伐來至舞台中央，她遠去的身影，宛如一個尚且芳華的精靈，一身白色像是在幽暗的曼陀羅地開出的生命之花。

她步至舞台中央，將她手腕上綁的白色絲帶解下，覆蓋在了眼睛上，然後緩緩俯身，側卧在舞台的地板上，單手撐在耳邊，慵懶、優雅的睡去。

伊莎看着這樣子的方吉雅，當真有一刻被她美到了。

她從初次在世界舞台上遇見方吉雅，就覺得這個女人安靜的美的像是一幅畫，整整五年，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帶來一點的痕迹，反而更在她的姿骨中增色了不少的饒曼。

方吉雅是天生舞台的王者，不需要任何人給她添加亮色，她就是舞台上最耀眼的那抹光。

隨着耳邊的音樂漸漸的響起來，舞台上的面光直接打在了方吉雅身邊，幽藍偏暗的光正好將方吉雅的卧着的身姿形成一個圈。

台下的眾人聽着“啪啪啪”的光效音，均震驚的將目光落在了舞台上。

雖然方吉雅的舞台沒有很多的華麗，但是單看這出場的效果，偏偏就能讓在場的眾人覺得心裏怦然，好是澎湃。

尤其是他們鎮定的落眼於她的臉，見着她那雙靈動的眸子被白色的綁帶遮住，這更是讓人覺得又好奇，又意外，又期待。

音樂聲漸漸而來，眾人很快的平復下心情，均保持着觀賽的禮貌，沒有人開口說一句打擾的話，所有的專註留給舞台上的人。

方吉雅嘴角淡淡的笑着，一隻腿開叉高抬，在音樂節奏點下來回的擺動幾次后，緊接着一隻纖細白皙的手臂抬起，從她抬至空中的來回交換了方向。

她脫離了失重，以高超的技巧性動作，來了個柔韌性絕佳的身形移位，緊接着她一個側立而起，用着流暢的步伐，在空中劈過一道曼妙的弧線。

幾個技巧性的動作已經足以彰顯她的功底。

眾人在世界舞台上看舞蹈，早就不再容易滿足於能否做出技巧性的動作？因為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能做出極具出彩的動作，給以轟動的效果。

但是此刻在座的人均嘆服了，因為這音樂選的緩慢，那麼代表着方吉雅在完成每一個動作的時候都要特意的放慢速度，迎合節拍。

在舞蹈中，快從來對一個出色的舞者來說並不難，難得是如何將快的動作放入到慢的節奏點裏，還能顯示出不疾不徐的掌控。

方吉雅一個自信的落地，以提成運動員下平衡木時一樣的穩當，她這時扳直了足尖，隨着音樂節點，往前走過去。

舞台上瞬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水，這時眾人再次落眼在舞台上，發現舞台中央已經因為機關變化了設施，如今取代方才的地板的是一個小水池。

方吉雅每踩出一步，都有一個精妙絕倫的動作，她的手臂柔韌性很是好，每一個動作都做的行雲流水，在節奏中緩抬、緩收，讓人覺得一點都不拖沓。

她容情於舞台上，宛如少女在初戀時，希望和身邊的人依偎着纏綿，漫步在雨中。

一個俯身低頭，又像是身邊的戀人用自己的外套為她遮風擋雨。

足尖踩在水池裏，濺起了裏頭的水漬，身上的雨點細密綿長的落在了她的身上，一個身姿舒展，兩手攤開，她在池中快速的旋轉。

仰面對上上頭傾注而下的雨水，她的長發落肩，在轉動的時候，落在頭髮上的水珠向身邊四濺。

她的旋身的速度很快，幾乎是讓人面目失控的看着。

這時她隨着音樂的一個卡點，快速的抬手，繞至耳邊，一個抽帶的動作，她快速的將綁在她眼前的白色絲帶取下。

在眾人關注到她手上的動作時，她的身子已經一個側倒的落在了她的腰間，一條腿高高抬起直上雲霄，同她站立在那裏的那條腿，形成筆直的線。

這一幕簡直是眨眼間，就容易錯失精彩的一幕，方吉雅嘴角淡淡的笑着，這時結合她自信一挑的眉目，讓人覺得她簡直是舞台上唯一的王者。

她的掌控力，在這樣子平淡的音樂中，完全展現了她不俗的實力。

先是用一個個基本功串聯起來的動作，配合著她一環相接一環的設計，引出一層入一層的高難度的動作，但是她的完成又不是那麼的刻意的顯示技巧。

她全然是根據音樂變化，讓自己成為了故事裏的人。

很少人聽過《默》這隻音樂，也不明白它內里的含義，但是方吉雅從十幾歲就開始學習這隻舞蹈，一次又一次的被方靜指責她跳得不行。

因為彼時的她只知道舞蹈中的動作，卻不能融入全然的感情。

畢竟那個時候的她沒有接觸過戀愛。

後來她知道《默》是一個音樂家為自己初戀創作的音樂，她把自己的初戀寫成海女，把她描寫成在愛情里嚮往微光的天真少女。

海女沒有雙腿，她總是在每當晨曦初露時，會爬至礁石上高歌。

在一次海上突降暴風的時候，她看見了遠處有一個俊美的少年抱着舺板從遠處飄來，少年看似虛弱，雙眼緊緊的閉着，顯然是遭受了很多的苦難。

海女縱身躍入了水中，將少年救到岸邊，並坐在水邊的沙灘上，她一邊欣賞着少年那生得精緻的輪廓，一邊不捨得離開的想要看到他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