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久別重逢

第92章 久別重逢

他在另一個時空裏與夏惠茜一起存在着,歡笑欣喜。甚至他能摸到那根牽在她手裏的線,在引導着自己走出沼澤地擁抱她。

可惜老兩口做的一切,在白琳眼裏都是透明的。她只需打開手機,點一點監控的app就對家裏卧室里一切了知如掌,包括對話也一清二楚。她始終注視着這個屋子裏一舉一動,包括老太太每天坐在潭立銘的床邊講的那些碎事,她都記憶猶新。

那些被老太太揉碎了在潭立銘耳根子前的故事,那些這兩年來被翻爛了的那些相冊,裏面保存着潭立銘孩提時代到他大學,娶妻生女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張照片老太太都能細數出他當初的情形來,甚至那些陳年舊事有時會像黑白電影的影像出現在白琳眼前,久遠的像從時空的另一端走來的一位郵差,把那些塵封的故事放進了她家門口的郵筒里。

第二天,白琳從起床后就一直洋溢着一張歡喜的臉,從樓上走下來的時候甚至能聽到她輕快的哼歌聲,就連廚房的阿姨都覺得今天早上白琳的笑容格外親切。

是的,她就是要去見一個久別重逢的人。

老太太是個心細的人,憑一個過來人的經驗,她的自覺告訴她,白琳外面可能有人了。她臉上洋溢着那種雀躍的興奮感,只有戀愛的人才會這樣喜上眉梢吧。可是她根本不知道昨天他們把潭立銘挪出去的事,以及她和老爺子兩人希望她和潭立銘離婚的事,白琳也心知肚明。

此刻在這張華麗實木餐桌上,三個人都各懷心事。白琳知道這兩口現在的心思就是希望她能和潭立銘離婚,而她絕不可能離開的,她再等他們向自己開口那樣她就會直接了當的請他們出去。她才是潭立銘法律意義上的監護人,作為父母用義務監護他,但是他們並沒有權利要求她離婚。當然她不想跟老兩口鬧的太過僵硬了,只是希望他們不再干預自己的生活,從這裏搬出去,他們還是一家人這樣安靜的過自己的生活,互不打擾就是最好的成全。

而白琳並不介意老太太看她的眼色,彼此都了解對方是個什麼樣的對手,而面對的白琳的沉穩,老太太心裏明白在這個屋裏他們並沒有什麼話語權的。更不要說讓自己那個躺着一動不動的兒子和白琳離婚,除非是人家自己提出來的,否則他們根本沒有權利要求他們離婚的。從白琳晴朗的心情來看,老太太決定暫且不再跟她提離婚的事了,她心裏另有打算了。其實任何一種婆媳相處的關係,都是兩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間的較量了!

白琳對於昨天在視頻里聽到老兩口的對話,她並沒有任何的表情和反應,就是一個並不知情蒙在鼓裏的人。她在配合他們,像一個在熒幕背後掌控一切的人,都看在眼裏,等待一種她認為合適的時機,再反手一招制敵。所以說女人間的較量都是暗波涌動的,看似平靜無奇的表面,卻是波濤洶湧的的蓄勢待發。

那些沉穩對待事情的人,都是早有打算的人。面對老兩口的氣定神閑,白琳在心裏竊笑,好像在這個屋子裏又找到了對手的感覺,她心裏那股泄了勁的興趣又提了出來了。

在這索然無味又碩大冷清的屋子裏,每個人都感覺它的冰冷。

五六年的時間,那個曾經自以為是的男人重新回到了這個土生土長的城市。李濤小時候常聽他爸講,他們家祖上可真是有來頭的,到現在他爸手裏都有一件祖傳下來的瓶子呢,本來打算以後要是有孫子了再繼續傳下去呢,結果最後連媳婦也沒了。

這些年他帶着父母孩子移居遠方,只是為了遠離這裏,不在再有交際,重新開始。在這個烈日焦灼的夏天,他帶着對那份放不下的念想,一路追奔而來,去見那個艷陽里讓人嫉妒的女人。

他遠遠的坐在酒店咖啡廳的圓桌前,目光隨着門口不斷進出的人面中等待着,像等待着自己未曾謀面的愛人。心裏焦急又欣喜,那種久違的期盼像春日裏的風,走過心田后留下來的蕩漾讓人心生依戀。他甚至覺得自己對白琳的想念是從雲層深處里翻越出來彩虹,赤裸的表現在這個裝修豪華的酒店大堂上,被每一個路過的人觀賞着。而他緊張有拘謹的翹首期待着,在耀眼的光暈走出來一個全世界都矚目的身影來,就像你在隧道的黑暗裏迎接刺眼的光明一樣,讓人急不勝防,又早有預料。

白琳的身影像是從城堡里優雅走出來的公主,她傾世的容顏讓整個世界都黯然失色。連那些蓬勃盎然的花朵都羞愧的低下了頭,人們被她的容顏所傾倒。而她只是輕盈的引入你的眼帘,然後目空一切在人們的注視下,款款的走到你面前,嫣然一笑。

李濤惶然的站起身,一時性急差點碰到了桌上的咖啡杯。一個中年男人慞惶的樣子顯得不夠穩重,白琳知道他坐在這裏,正好只對着酒店大堂的門,想必他已經等了很久了。也許是幾年不見的熱情和陌生讓彼此都覺得有點拘謹,白琳驚訝於自己面前這個曾經熟悉不過的男人,像是換了張臉。蒼生深沉沉默了很多,他看着白琳的時候,臉上有點兒不自然的迴避,不像以前以前那樣大膽直接明目張胆的盯着她的臉,如今含蓄羞澀了很多。

寒暄了幾句后,李濤問他還好嗎?從潭立銘出事到現在,每個人都物是人非了。生命和生活充滿了個變數,我們都在和未知在周旋,覺得自己安排好了棋盤上的每一步棋,可是最終還是被命運定了命數。

還那樣,應該以後也那樣了。白琳知道這是一個必經題,每個人看到她都會問,就像是中午遇到就會說吃飯了嗎。這是現在所有見到她打招呼的方式,她已習以為常,對答如流。像一個久經舞台的老演員嫻熟的說了一段對白,觀眾也覺得恰到好處就收了。

李濤莫名的對潭立銘的事有些愧疚,那種羞愧是悄無聲息又擱在心裏一個隱蔽的地方,但是又不繞不過去。尤其是在白琳面前,那種深藏已久的隱晦又長了出來。事先想好了見到她的時候,肯定會迫切的想要擁抱她,甚至是據為己有的熱烈。像從花園的摘下來最美的那一朵都興奮感和滿足感。心裏着急的想要把她插在一個與她媲美漂亮的瓶子裏,放在窗前透着陽光的桌子上,坐下來靜靜的欣賞她。心裏那種佔為己有的幸福感可以與世界上一種任何一種幸福相比。

原本以前那種在她臉上的嬌羞已經不再明顯了,她很淡定,不對是平常。儘管整個大堂的視線都矚目在他倆身上,白琳知道有無數雙眼睛像釘子一樣釘在自己身上,而她對這些仰慕視而不見。反而是李濤在人們的注視喜愛,顯得有些生澀。他心裏在想怎麼用自然的語氣邀請白琳跟自己回房間裏去,進入正題,又不顯得難堪和生疏。

而這本來就是此次專程回來的目的,只是許久不見后兩人在期待中又各自矜持着。

白琳覺得李濤局促的樣子有點傻氣,他真的變得,每一個人都不是以前的樣子了。而這種變化讓你覺得陌生和心疼,猶如一個快樂的小朋友長大后就變的寡言少語了。你可以認為這是穩重,但是這種改變是悲傷的。像昔日裏奔騰的河流經過了時間洗禮后,變得渾濁緩慢遲鈍了。

妞妞還好嗎?一切都還順利嗎?白琳話到嘴邊的話又生咽下去了,這種脫口而出的話被極速收回后,像一個硬物卡在喉嚨里。只是像打破這種拘緊的狀態,卻又無從熟絡起來。

要不上樓去吧,這樣坐着被觀望有種櫥窗里被展示的感覺。白琳輕柔的笑,打破了李濤一直在嘴裏揉來揉去沒來及講出來的心裏話。

只是這句話從白琳嘴裏直接說出來,李濤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就像一個高貴的公主突然對你說做我男朋友一樣難以置信。她不是這樣外放的女人,她的高貴和驕傲都是與生俱來先天獨后的。更不會放下姿態主動說走咋倆回房間吧這樣直接的話來,她天生高傲,那怕是在你熱情似火時,她也不會主動退掉她的外衣,而是會驕傲的等着你來解衣衫。

你不是也變了,我們每一個人變了,就像鄰居家的小丫頭突然間變成一個大姑娘一樣的感覺。我可能不再是以前那個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了,只是因為我們都開始變老了。白琳調皮的拎起那塊愛馬仕玫紅色鱷魚皮限量款的包,跨在胳膊上起身對着李濤啞然的臉,調侃的說。可她這種調皮像小女孩的撒嬌,讓你歡喜。

兩人一路走到電梯口,等着下往的電梯來接他們到內心期待的歡樂中去。也許是外面炙熱的天氣原因,李濤覺得走在白琳,能感受她身上的熱氣來,儘管酒店大堂的中央空調在烈日下拚命奮勇轉動呢。這種咫尺間的從皮膚里透出來的熱情還是讓他覺得熟悉。

中午老爺子總要美美在空調的輔助下誰一覺的,在烈日炎炎的夏日在空調房蓋着厚重的被子,睡個午覺,簡直就是人間一大享受了。然後在夕陽西下時,再把他那些花花草草,果園裏的蔬菜在朝霞下給他們澆點水,讓那些植物在熬煎的午後享受一下甘露垂青的感覺,即使潭立銘他爸在這個夏天裏最愜意的事了。

老太太早已習慣了每天吃完飯,無論早中晚飯後稍微活動下身體消消食,就照常到潭立銘的床邊,嘮叨那些連窗外歇腳的小鳥都能熟背的長篇故事了,反反覆復。她甚至覺得躺在床上毫無生機的潭立銘是曾經那個懵懂無知的嬰兒,每日裏等着她的嗷嗷待哺,那怕事去個衛生間,她也會想她會不突然醒來,看着自己沒在跟前就哭了起來襁褓嬰兒,一刻都離不開她。母性的力量在支撐着她,等待着自己的孩子一點點長大成人。

這種二次孕育生命的過程對於女人是幸福的,每個人都希望孩子長大,可是待到他們初長成起飛后,你又覺得失落和感傷了。像是丟了什麼,可你知道她一直在你跟前,可是卻永遠不再屬於你了。你要看着它從你骨肉里分離出去,變成一個個體,從此你們有着世界上最親近的關係,卻越來越疏遠,不再親近,又近乎於任何人。

就這樣帶着老花鏡,坐在搖椅上,有時候說累了,她就那樣斜靠在床邊,握着潭立銘的手睡著了。即便是在睡夢中,她也能從這炙熱的有着汗漬的手心裏感覺到他孩子的血液是流動的。儘管潭立銘現在已經枯瘦如柴蒼白無力了,他的皮膚已經沉睡的比這兩位年邁的老人還要枯竭了。可是老太太還是抱有執念的決心在等待着他的孩子蘇醒的那天,在有生之年裏,她始終相信他會醒來。就像某天清晨從睡夢中驚醒一樣,他只是做了一個深邃的夢境,醒來一切都好,父母都在。

而潭立銘也能從手心的觸碰中,感覺到世界的溫度,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身體是掛在天邊的一朵雲彩,輕巧,飄零。而那隴彩虹就近在身旁,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臉,感受那絲緞般的可愛,好像翻身抱着她。像以前那樣溫暖,每一天他都在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耳邊那些呢喃的故事。像從世界的縫隙中扔給他的一條繩子,只有保持執念,才會抓住那根救命稻草,回到現實中去。

儘管身體裏的血液已經被白琳抽取的所剩無幾,可他還在指望着。堅持着,鬥爭着,父母的聲音在他耳邊像沙漠裏回蕩的風鈴聲,召喚着他。夏惠茜溫婉恬靜的臉龐是天邊耀眼的彩虹,是遠方郵差郵包里那封即將到來的信封,裏面寫滿對他的思念和愛還有期盼。她在等着他,就像以前每次她站在門口,等着他回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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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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