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兩江水
二十
兩江水
阿嬌走了進來，小心把滑門關好，仔細瞅瞅發獃的美聯，隨後拉過來把椅子緊挨美聯坐下，又摸了摸美聯的手，溫和的輕聲問道：“身體還好吧？海濤讓我過來看看你。”
“沒事的，坐一會就好。”
美聯柔聲回答。
“嗯，海濤是不是問起了呆瓜？”
阿嬌低聲細氣，邊歪着頭左瞧右看美聯的臉面。
“就是，看樣子他好像明白了，海濤很聰明的。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美聯自言自語般說，又像是在問阿嬌。
“說不定那個呆瓜一會要來，姐就跟你直說吧。那兩位如今已經撞面，紙也包不住火了，你不能這樣拖下去，必須做出選擇，一淵不容二蛟，否則你們三敗俱傷。據我觀察，海濤對你是滿腹衷心，痴情一片，想方設法逗你開心。家境小康，心細會過日子。就是相貌不好，中用不中看。跟他會衣食無缺，無憂無慮，一生平穩。那個呆瓜就是人長得端正些，家中巨富而已，中看不中用。跟他得你去適應他，還得忍氣吞聲照顧他服侍他。不是我挑弄是非，亂嚼口舌，反正你若跟他感覺就是不對頭，格格不入，事事違和，前途難卜！吉凶難測！你心腸太軟過於善良，又生就一副多情多嬌的眉眼，這呆瓜的性格我都摸不透！你和他好以後保准被欺負，結局難料！姐是過來人，當初看中我家那口子，就是憑感覺，覺得他人好對人至誠。那時他只是個小工人，家境又貧寒，要什麼沒什麼！但是我們兩個摸爬滾打、饕風虐雪的奮力打拚了幾年，最終把這個店開起來了，現在也過得挺好呀，紅紅火火的。不瞞你說，那時條件比他好得多的人，追求我有好幾個呢！哈哈。你呀，聽我的準定沒錯。我……”
“那姐的意思是海濤好，可我對他沒感覺呀！”
美聯悠悠插入一句，聲輕語緩。
“..….這，這個……”
阿嬌回想了一下：感覺彷彿是勸岔了！越勸越亂，自己也有點暈乎起來，連忙鎮定心神，整理思路。
稍後，阿嬌又道：“反正這個愛情和婚姻有點不同！千纏綿萬溫存，比不上漫長時日一餐一衣。女之艷婦之媚，熬不過逝水年華分分秒秒。美聯妹妹，現實生活里的浪漫愛情是非常虛浮虛緲的，如那大地之水，昊天之雲，只能被流動，被浮動，稍微來個風吹草動就會幻滅無蹤，只能用苦難的傷去填補，苦痛的淚去回念，你一枝風中弱柳豈能承受！
阿嬌真情的勸，真心的說，見美聯仍舊呆坐不言不語，愀然心苦無奈轉言：“你要是真心喜歡的人是呆瓜，你就選他吧。但是姐要跟你說一句實在話，不是嚇唬你，總覺得你若跟他不好，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就是不好。”
美聯轉頭看着阿嬌，不斷眨眼，“姐，到底哪裏不好？大可明說。”
“這個，就是……怎麼說呢……”
阿嬌目光散亂猶疑不定，“有時見到你們兩個在店裏無語對坐的情形，冷清清冷幽幽，寒霜滿空陰森滿屋似的，我心底就隱隱感覺到，他好像是闖進來索你命的奪魂鬼，毛骨悚然的！”
看到美聯臉色驚然猝變，阿嬌又趕緊寬慰美聯，“姐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瞎說的，逗你玩呢。”
她自己的心也“咚咚”的亂跳。
沉寂延續片刻。
面色已經恢復正常的美聯，幽幽語出心聲：“沒事的，有時我都感覺到他、是我前世心愛之人、轉生投胎來尋找我的生死冤家！”
阿嬌聽了這話，也就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勸語，是白費功夫，只得黯然續勸：“不管怎樣，你都要儘快做出抉擇。千萬不要腳踩兩條船！左右逢源，那樣會出大事的。那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二虎爭歡，必有一傷！”
聞聽此言，美聯倒是油然一樂，半羞半嗔道：“不會的，你那邊也忙，姐，你就回去吧。”她邊說邊伸手推了推阿嬌。
“沒事，我叫別人幫我看着店呢，我再陪陪你。哎，零食呢？放哪了？”
阿嬌邊說邊四處尋視。
美聯站起身從試衣間取回了零食袋。
“你怎麼放在那呢？”
阿嬌選出袋豆乾，撕開封口隨意吃了起來。
兩人閑坐一會，阿嬌又問：“海濤還來不來？他走的時候臉色很難看呀！”
“他說他還要來的。”
坐回椅中的美聯，淡然應答。
“海濤這個人呀……他一來就熱鬧起來。笑口常開其樂融融，還有吃的，少見呀！”
阿嬌心有不甘，旁敲側擊再次婉轉勸說，“雖然長的歪眉斜眼亂七八糟，有點牛頭馬面奇形怪狀的樣子，但是風趣詼諧能言善道，情深意摯能力超強；對人更是誠心誠意，表裏如一，依戀於他，肯定……”
“嘩”的一聲滑門大開。
兩人轉頭望去，方子建立在門口，面冷如霜。
一輛黑色轎車疾馳在濱江大道上。
夜已闌珊，江水緩緩流淌，兩岸燈火倒映其上，彩影粼粼波動。
涼爽秋風撲入車內，坐在副座上的美聯，伸手把車窗關小了些，接着披上黑色女式薄風衣，又豎起衣領並用雙手攏緊。
她身邊開車的方子建，瞥了眼美聯的顏，“覺得冷就把車窗關嚴。”
“關嚴太悶，這樣就好。回去吧，不要再往前開了。”
美聯望向窗外，依稀可見江面蕩漾之水。
方子建緘默不語，目不轉睛直視前方，謹慎駕駛着車輛。
過了一會，美聯微低着頭輕輕弱弱地說：“說好的吃完飯就送我回去，又陪你逛了那麼久，我累啦。”
“那傢伙又來了，是不是？”
子建語氣陰沉。
“他是自己來的，我沒要他來，腿長在他身上，他要來我可沒辦法。”
美聯眸轉一邊，內心猝然躁動不安，搭於腿上的兩手不禁握緊了些。
子建沉默不語腳下猛踩油門，車身一震驟然加速狂奔，疾風捲入，美聯長發頓時飄飛拂亂。
神色驚惶的美聯，扭身對方子建急聲叫道：“你發什麼癲呀！開慢點，你眼睛本來就不好。”
她聲音凄凄……唯見萬條青絲狂舞。
她目波泠泠……唯余萬縷情懷狂亂。
車速緩慢下來，猛然靠邊停住。
方子建倏然轉身一把摟住美聯。
“你干……”
一張微涼的嘴已緊緊吻覆她的溫熱雙唇……
她耳邊傳來狂躁地喘息聲……
她腰背間的雙手越抱越緊……
美聯嬌弱的身軀扭動着……
七彩殘夢夜幽藍，兩江秋水風雨纏，十指輕穿青絲線，一針柔弄補心園。
茫茫江畔，萬家燈火鋪天蓋地；漫漫山巒，霜霧層疊迷濛幽幻。
明月照四野，四野寂寥；大地攬兩江，兩江匯流。
今夕山城之夜，分外……絢爛……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