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哀傷
一直不知道,原來親眼看到他沉默,她的心,會是這般痛。如果可以選擇,沐冰雪寧可今日沒有跟着蕭遠來到這,聽到那句刺痛着她心臟的話語。遠處的他,依舊是平日的模樣,可沐冰雪寧可欺騙自己,那不過是與蕭遠長得十分相像的人罷了。
躲在暗處,沐冰雪好奇地看着緩緩向蕭遠走去的男人—吳浩天。與蕭遠認識兩年多了,卻從未聽他提及認識吳浩天。亦或說,蕭遠很少跟她講到他的生活。其實,這也是沐冰雪的一種悲哀吧。
吳浩天走到蕭遠的身邊,與他一起注視着汪洋的大海。“我以為,你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吳浩天面朝大海,淡淡地說道。可聲音中的落寞,卻是那樣真切。
沉默許久,蕭遠這才轉過頭,看着吳浩天的眼:“我不會忘記,即使想要假裝遺忘,也無法做到。”
是啊,他怎能忘記這天呢。去年的今天,一個女孩從他們的眼前消失了。吳浩天的目光中寫滿思念,思念着那個不知此刻身在何處,亦或着,已經去世的人兒。“蕭遠,你真不該回來。”吳浩天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這麼久了,他第一次在蕭遠的面前,表達他對他的不滿。
蕭遠低下頭,滿是歉意地說道:“對不起。”這句話,一年前就改說出口了,可他卻一直將它藏在心中。也許正如吳浩天所說,他不該出現的。這樣,她與他仍然能夠幸福地在一起。這樣,他就不用親眼看着她猶如流星般墜落。
如果這一聲‘對不起’,能將奚顏帶回,那吳浩天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吳浩天轉過頭,餘光忽然瞥到藏身於暗處的沐冰雪,眼裏閃過詫異之色。她怎麼來這了?一個邪惡的念頭忽然湧出,吳浩天勾起單側唇角,笑眯眯地說道:“蕭遠,冰雪是個很有趣的女孩,我對她很感興趣。”
蕭遠驚訝地略張大眼,隨即恢復正常。“你是真心的嗎?我知道,你心裏還喜歡着奚顏。我希望,你不要傷害她。”
由於相隔較遠,沐冰雪無法聽清他倆的說話聲。為何她有一瞬間覺得,吳浩天似乎已經發現她了?這時,吳浩天忽然提高音量,他的話順着風飄入她的耳朵里“你喜歡冰雪嗎?如果你喜歡她,或許我可以勉強割愛。”
沐冰雪的心眼立即提到嗓門口出,咚咚咚不停地跳動着。這一句話,她很久前就想這樣問他了,卻一直鼓不起勇氣。而今天,吳浩天卻代她問出。蕭遠,你會怎樣回答?
不敢看着吳浩天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睛,蕭遠轉過頭,正巧將臉對着沐冰雪所在的方向。喜歡嗎?蕭遠的心中早有答案。早在初次遇見那個女孩時,他的心裏便有了她。可如今,他卻失去愛人的能力。只因,心中的一份愧疚。“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好好對她。”那一句‘喜歡’,始終未能突破封印,破繭而出。即使蕭遠清楚,吳浩天忘不了奚顏,但他還是得這麼說。至於原因,呵呵算是彌補吧。
蕭遠的聲音不大,遠處的沐冰雪本該聽不見的。可不知為何,她的耳朵忽然變靈了。蕭遠的聲音是那樣真切地傳入她的耳朵里,狠狠地落在她的心內。呵呵蕭遠雖未直接否定,可他的話,卻比否定來得更為殘忍。就這樣把她拱手相讓了嗎?一滴淚水悄然落下,沐冰雪渾然未覺。
心口處傳來一陣疼痛,沐冰雪的身體無力地跌落,順着岩石而下。頭靠着岩石,海風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臉頰,彷彿不停地打着她的耳光,想要讓她從夢中清醒。蕭遠,你真的不曾對我動心嗎?沐冰雪將頭埋在雙膝之間,無聲地抽泣。
循着剛才的視線,吳浩天沒有看見沐冰雪的身影,難道她走了嗎?是因為蕭遠的話,傷到她了嗎?收回目光,吳浩天燦爛一笑:“你要主動認輸嗎?可是,那樣遊戲就不好玩了呢。蕭遠,我自認我的條件不比你差,你就看着吧,沐冰雪遲早會成為我的女人。至於以後會怎樣,呵~”
蕭遠忽然一把拉起吳浩天的衣領,警告性地說道:“浩天,你若敢傷害冰雪,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吳浩天拍了拍蕭遠的肩膀,似嘲笑地說道:“蕭遠,你是用什麼樣的身份警告我?冰雪的護花使者嗎?難道,你能忘了奚顏跳海時說的話嗎?”
提起奚顏,原本滿臉的怒氣頓時被自責取代。雙手無力地垂落,想起當日奚顏跳海的情景,蕭遠木然地看着自己所站的位置。當日,奚顏就是站在這個位置,對着大海的方向,縱身躍下。他清晰地記得,她當時的目光中,噙滿了對他深深的感情。
吳浩天整了整衣領,雙手插在口袋裏,似笑非笑地直視着蕭遠。蕭遠一直低着頭,誰也無法看清他的情緒。忽然,他轉過身,慢慢地往來時的方向走去。吳浩天沒有阻止他,而是目送着他離開。
對於一年前的事,吳浩天不恨他。因為,若不是兒時兩人孩子氣的那些話,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事發生。可是,他還是怪他。怪他的出現,怪他讓奚顏愛上他。如今,他便要讓蕭遠也嘗嘗那種滋味。
時候不早了,吳浩天轉身,準備回去。眼睛不經意地往剛剛沐冰雪所在的方向瞟去,猛然看到那個蜷縮成一團的身影。她還沒離開!吳浩天好奇地往走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
似乎察覺到一道灼人的視線,沐冰雪慢慢地抬起頭。在看到吳浩天俊俏的臉時,眼裏劃過失落。她以為,第一個發現她的人會是蕭遠,沒想到
她的臉上,殘留着一滴淚水。吳浩天伸出手,目光溫柔地望着她:“天黑了,我們該回家了。”
一句簡單的話,不知怎地,竟能溫暖那顆冰冷脆弱的心。也許,是因為‘家’那個字眼吧。沐冰雪遲疑了會,終於將自己柔軟的小手放在他的手心。
沐冰雪低着頭,視線停留在腳尖上。手中傳來屬於吳浩天的溫度,陌生卻不反感。坐在吳浩天的車內,沐冰雪靠在座椅上,目光拋向遠方。蕭遠的聲音再次在耳邊回想,不停地提醒着她。沐冰雪閉上眼,將所有的憂傷藏在心中。
許是因為剛才哭累了,沒過多久,沐冰雪便睡著了。吳浩天轉過頭,看了眼沐冰雪美麗的容顏。她的睫毛微微顫抖,眉宇間滿是化不開的愁絲。在睡夢中,也在想着那個男人嗎?吳浩天不禁有些嫉妒,為何所有的女人都要喜歡蕭遠?
車子迅速地在道路上馳騁着,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在一棟別墅前停下。看着還未醒來的沐冰雪,吳浩天的唇邊勾起一抹笑意。
打開車門,將沐冰雪抱在懷中。許是因為太累,沐冰雪睡得相當沉。下人為吳浩天打開大門,吳浩天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上樓。
不知睡了多久,沐冰雪緩緩地張開眼。看着完全陌生的環境,沐冰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好奇地四處張望着,奢華而不失優雅的佈置,不是她所熟悉的。掀開被子,沐冰雪不解地走出房間。她明明記得她是坐在吳浩天的車內,怎麼會來這裏?
沿着旋轉樓梯而下,便瞧見吳浩天已經換了一身休閑的衣服,翹着腿坐在客廳內瀏覽報紙。瞥見沐冰雪似乎還未清醒的模樣,微微一笑:“醒啦?趕快去吃飯吧。”
由她所站的位置,能欣賞到整個屋內的設計。高檔的傢具,精美的裝飾,還有幾個僕人在屋內忙活着。難道,這是吳浩天的家?“總裁,我這是在哪?”沐冰雪有些呆愣地問道。
吳浩天放下報紙,輕笑一聲,回答道:“傻瓜,當然是在我家啦。先吃飯吧,吃好想問什麼隨便你。”
沐冰雪乖巧地哦了一聲,便跟着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女人,來到餐廳用餐。她的確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關於蕭遠的事。
吃過晚飯,沐冰雪老實地坐在距離吳浩天幾米遠的地方。吳浩天雙眼環胸,頗為興趣地看着沐冰雪。隔得那麼遠,難道是怕他吃了她?吳浩天好笑地想着。“好了,想知道什麼就問吧。”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吳浩天選擇打破沉默。
沐冰雪想要抹去心中的緊張與忐忑。“總裁,你和蕭遠是朋友嗎?”想了想,沐冰雪還是覺得慢慢問來得妥當些。
吳浩天側着頭想了想,回答她的問題:“我和蕭遠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勉強算吧。”
他們果然是朋友呢,沐冰雪難過地想着。一直以來,都是她傻傻地喜歡着那個人,而他的世界,她未曾到過。“那他是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去那裏,是不是因為她?”沐冰雪捏緊拳頭,狠狠地抓着衣角,想要讓自己表現得鎮定些。
不就是你嘛,吳浩天在心裏嘀咕道。可這話,他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吳浩天歪着身體,用手頂着腦袋,拐彎抹角地回答:“他的心裏有一個女孩,而且,今生他應該都不會忘記她。”沒有回答是誰,卻也告訴她她想要的答案。吳浩天的話並沒虛假,奚顏是為蕭遠而死,蕭遠又怎麼可能忘記她。
果然是真的。當聽到吳浩天的答案時,沐冰雪的心再一次痛了。那僅存的最後一點希望,伴隨着吳浩天的話,而消失殆盡。蕭遠,你的心裏永遠都會有那麼一個人嗎?好羨慕她呢,能得到你的牽挂。“總裁,有些晚了,我先回去了。”說完,沐冰雪便站起身,往大門的方向走去。此刻,她想要找個地方好好排解一下。
“晚上在這住下,明天一起去公司。”吳浩天平靜地說道,瞧出沐冰雪準備回絕的神色,繼續補充道,“這裏時郊外,現在這個時間很難坐到車。你還是乖乖聽話,好好獃着。我可不想別人說我虧待員工。”
見吳浩天這麼說,沐冰雪也不好拒絕。向他道了聲謝,便往醒來時的那個房間走去。現在,她想好好地洗個澡,衝去滿身的痛楚。
夜深了,沐冰雪穿着睡袍,迎風而立。漆黑的夜空,群星閃爍。站在陽台上,沐冰雪出神地望着星空。口袋裏的手機未曾響起,一夜未歸,他們就不擔心她嗎?想到這,一抹苦澀浮上沐冰雪的眼眸里。也許,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關心她的,也沒有人在乎她是死是活吧。沐冰雪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悲,很可憐。
一個低沉的聲音自旁邊傳來,沐冰雪猛地轉過身,原來吳浩天的房間,就在她的隔壁。“夜深了,不怕着涼嗎?”吳浩天的聲音低低的,聽不出其中有多少份是真正的關心。
沐冰雪勾起唇角,自嘲地說道:“着涼了又怎樣,沒有人會關心我是否安好。”
沐冰雪眼眸中的落寞,清清楚楚地落入吳浩天的眼裏。此時的沐冰雪,臉上染滿哀傷之色,看起來尤為動人,惹人憐愛。“我會擔心的。”吳浩天冷不防地說道。
沐冰雪錯愕地望着他,想要看清他的情緒。是因為夜太黑,還是他將情緒藏得太深,她無法看清他的神情。只是那句話,卻一直在耳邊迴響。他說,他會擔心。為什麼會擔心?因為她是他的員工嗎?
黑夜還在繼續,月光下,兩人隔着不算遠的距離,凝視着對方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