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話表唐三藏師徒五人離開百腳山，一路平穩，誠所謂極樂之鄉。

已有一個月的程途，路上也沒見到什麼人，終於現在又見一座城池。但城上有桿無旗，不知地方，及至關東廂，見那兩邊茶坊酒肆喧嘩，米市油房熱鬧。

又走過幾條巷口，還不到城，忽見有一座山門，門上有慈雲寺三字。

唐三藏說道：“慈雲寺？”

這地方明明是個偏僻的小地方，寺廟卻如此之大，有些令人廢解。

“進去看看！”

唐三藏下馬走進寺內，見其珍樓壯麗，寶座崢嶸。佛閣高雲外，僧房靜月中。丹霞縹緲浮屠挺，碧樹陰森輪藏清。

真凈土，假龍宮，大雄殿上紫雲籠。兩廊不絕閑人戲，一塔常開有客登。爐中香火時時-，台上燈花夜夜熒。忽聞方丈金鐘韻，應佛僧人朗誦經。

“這地方，真的是和尚住的嗎？”

悟空看看四周，心中很是不屑，身為修行之人，住這麼奢侈的地方，一看就不是能出大功德的寺廟。

幾人正看時，又見廊下走出一個和尚，對唐三藏作禮道：“老師何來？”

唐三藏道：“靈山腳下來。”

那和尚行禮道：“原來是靈山上的高僧，失禮失禮！”

悟空沒有多行禮，因為他看不見這和尚身上有什麼功德，這種和尚，悟空是最不屑的。

而那和尚說著，便領唐三藏入正殿，拜了佛像，正拜完，裏面又走出幾個和尚作禮。

“老師所來何事？”

“奉佛祖之命，前往東土大唐送經。”

那幾位僧人個個歡喜，又邀入方丈，方丈里又有幾個與人家做齋的和尚。

茶罷，唐三藏問道：“貴處是何地名？”

“我們這裏乃天竺國外郡，名為金平府。”

少時，擺上齋來。齋罷，唐三藏要走了，畢竟他也不需要太多吃住需要，卻被眾僧並齋主款留道：“老師寬住一二日，過了元宵，再走也行啊！”

是了，快要元宵了，難怪這鎮上人人張燈結綵的，早就聽說凡界有個春節，雖然好像是錯過了，但過過元宵也是不錯的。

於是乎，唐三藏點點頭，同意下來了。

“好好好，”眾僧喜道：“今日乃正月十三，到了晚上就可以試燈，後日乃十五上元，直至十八九，方才謝燈。

“我這裏人家好事，本府太守老爺愛民，各地方俱高張燈火，徹夜笙簫。還有個金燈橋，乃上古傳留，至今豐盛。”

當晚幾人便聽到佛殿上鐘鼓喧天，是這街坊眾信人等，送燈來獻佛，唐三藏等都出來看了燈，因為今日不是元宵節，燈還太少，悟空道了句無聊，又回去打坐了。

之後悟能悟凈兩人也回去，至於敖烈還只能當著馬來不了，唯有唐三藏一人一直看到天明，等那些燈再不能與太陽爭光時，唐三藏才走回寺廟。

寺里剛開齋，吃罷，同步後園閑走着。

時維正月，歲屆新春。園林幽雅，景物妍森。四時花木爭奇，一派峰巒迭翠。芳草階前萌動，老梅枝上生馨。

紅入桃花嫩，青歸柳色新。金谷園富麗休誇，《輞川圖》流風慢說。水流一道，野鳧出沒無常；竹種千竿，墨客推敲未定。芍藥花、牡丹花、紫薇花、含笑花，天機方醒；山茶花、紅梅花、迎春花、瑞香花，艷質先開。

陰崖積雪猶含凍，遠樹浮煙已帶春。又見那鹿向池邊照影，鶴來松下聽琴。東幾廈，西幾亭，客來留宿；南幾堂，北幾塔，僧靜安禪。花卉中，有一兩座養性樓，重檐高拱；山水內，有三四處煉魔室，靜幾明窗。

真箇是天然堪隱逸，又何須他處覓蓬瀛！

等到了晚上，留下敖烈一馬在寺廟裏吃草，師徒四人上殿上看燈，又都去看燈遊戲。

但見那：瑪瑙花城，琉璃仙洞，水晶雲母諸宮：似重重錦繡，迭迭玲瓏。星橋影幌乾坤動，看數株火樹搖紅。六街簫鼓，千門璧月，萬戶香風。幾處鰲峰高聳，有魚龍出海，鸞鳳騰空。羨燈光月色，和氣融融。綺羅隊裏，人人喜聽笙歌，車馬轟轟。看不盡花容玉貌，風流豪俠，佳景無窮。眾等既在本寺里看了燈，又到東門廂各街上遊戲。到二更時，方才迴轉安置。

第二夜，正是十五元宵。

眾僧向唐三藏說道：“聖僧，我們前晚只在荒山與關廂看燈。今晚正節，進城裏看看金燈如何？”

唐三藏欣然從之，同悟空三人及本寺多僧進城看燈。

正是：三五良宵節，上元春色和。花燈懸鬧市，齊唱太平歌。又見那六街三市燈亮，半空一鑒初升。那月如馮夷推上爛銀盤，這燈似仙女織成鋪地錦。

燈映月，增一倍光輝；月照燈，添十分燦爛。觀不盡鐵鎖星橋，看不了燈花火樹。

雪花燈、梅花燈，春冰剪碎；綉屏燈、畫屏燈，五彩攢成。

核桃燈、荷花燈，燈樓高掛；青獅燈、白象燈，燈架高檠。

蝦兒燈、鱉兒燈，棚前高弄；羊兒燈、兔兒燈，檐下精神。

鷹兒燈、鳳兒燈，相連相併；虎兒燈、馬兒燈，同走同行。

仙鶴燈、白鹿燈，壽星騎坐；金魚燈、長鯨燈，李白高乘。

鰲山燈，神仙聚會；走馬燈，武將交鋒。萬千家燈火樓台，十數里雲煙世界。

那壁廂，索琅琅玉-飛來；這壁廂，轂轆轆香車輦過。

看那紅妝樓上，倚着欄，隔着簾，並着肩，攜着手，雙雙美女貪歡；綠水橋邊，鬧吵吵，錦簇簇，醉醺醺，笑呵呵，對對遊人戲彩。

滿城中簫鼓喧嘩，徹夜裏笙歌不斷。有詩為證，詩曰：錦繡場中唱彩蓮，太平境內簇人煙。燈明月皎元宵夜，雨順風調大有年。

此時正是金吾不禁，亂烘烘的無數人煙，有那跳舞的，踩蹺的，裝鬼的，騎象的，東一攢，西一簇，看之不盡。

卻才到金燈橋上，唐三藏與眾僧近前看處，原來是三盞金燈。

那燈有缸來大，上照着玲瓏剔透的兩層樓閣，都是細金絲兒編成；內托着琉璃薄片，其光幌月，其油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