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番外章 前塵往事（八）

趙裕沒有回答兒子的問題，而是定定地看了他兩眼，就在兒子惴惴不安地抬頭看他時，他這才淡淡地吩咐內侍把齊右丞抬下去醫治，畢竟現在是秋末冬初的季節，天氣越發寒冷，齊右丞這把年紀掉進水裏可有得受了。

果然，齊右丞事後生了場重病，整個人的精神頭越發萎靡，這讓齊家上下如臨大敵，齊朱氏更是急得上火，沒有了丈夫這個頂樑柱，齊家可如何是好。

依附於齊右丞的人初時以為是老丞相跟天家鬥法使的計策，畢竟落水一事頗多疑點，而且因為人來人往，現場保護不及時，很多證據都湮滅了，也不知道是何人所為，老丞相心裏憋着火就故意稱病。

只是後來發現不對勁，紛紛上門探病，齊家都找借口婉拒了，這下子眾人不淡定了，莫非齊右丞真的病了？要不然為何拒絕接見他們？要知道現在跟薄景然正斗得厲害，齊右丞若是出了事，那他們這一派的人怎麼辦？

齊朱氏難過得直抹淚，齊傲兒一邊勸慰母親，一邊心裏也跟着着急，直到父親這回生病，她才感到急迫起來，如果沒有了父親撐腰，她不敢想像以後的日子。

這讓她迫切想要進宮坐上那個尊貴的位置，這樣一來，她才能名正言順的接手父親的勢力，守住齊家的輝煌，不然她得不到世人的認可，想什麼都是枉然。

打着探望淑太妃的名義，她進宮頗為自由，當然這是淑太妃同意給她提供的方便。

真的進了宮之後，她不是前往淑太妃的寢宮，而是在淑太妃的幫助下拿到了小太子趙葳的作息時間，打着淑太妃的名號去接近趙葳。

趙葳看着這突然出現的老女人，一雙謹慎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帶着自己的伴讀直接越過臉上滿是微笑的齊傲兒，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齊傲兒本以為哄孩子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哪知道這死小孩子居然無視她，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離開，背對着趙葳的那張臉瞬間扭曲，但想到自己的目標，她又只得打起精神繼續接近那死小孩。

這回齊傲兒做出了長期堅持的準備，不但送吃的還送玩的，就希望趙葳能賞她一個眼神，為此還賄賂那些個伴讀。

只是她不知道，一轉頭那些個伴讀就出賣了她。

“這是她給我帶的玩具，說是只要我幫她在殿下面前美言幾句，她下回還要送我更貴更好玩的東西……”金池忙把齊傲兒送的東西擺出來。

上回捉弄齊右丞的事情，他提心弔膽了好幾天，深怕自己會被父親吊起來打屁股，為此晚上都睡不好，老做噩夢。

後來才知道自己白擔心了一場，小太子趙葳在帝王面前擺平了這事，半點也沒有牽扯到他的身上，這讓他對趙葳越發信服，遂立即就把齊傲兒做的事情抖露了出來。

另一個胖胖的小夥伴也不甘落後，忙把一疊子點心端出來，“這是她給我的點心，京城老字號瑞祥糕點鋪出品的，她這是把我們的喜好都打聽清楚了，有心而為之，殿下，您可得當心……”

“……”

趙葳看着桌上那一堆又一堆的東西，對於齊傲兒意圖收買他的小夥伴的行為嗤之以鼻，當然心裏更是極度不舒服。

但這些與之後小夥伴說的話相比，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他也因此真的把齊傲兒給記恨上了。

“殿下，您可不能掉以輕心，我告訴您，我爹的那些個姨娘們都這樣爭先恐後地討好我，奶娘跟我說，她們都想給我當娘，”說到這裏，這個小夥伴的眼睛都紅了，“我呸，我有娘，雖然奶娘說我娘到了天上去了，但我也還是有娘，才不要那些人來給我當娘……”

“對啊，殿下，可不能上那老女人的當，她這是想當皇後娘娘呢。”

一聽到這話，趙葳瞬間炸毛了，立即道，“孤有娘。”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死了，但那也還是他的母親，輪不到別的女人來給他當娘。

一看趙葳動怒了，一眾小夥伴忙安慰他，其實他們都知道帝王的中宮還空着，將來總會有人填補進去，但是這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小太子才是那個跟他們利益攸關的那個人。

再者齊傲兒是齊右丞這個討厭老頭的女兒，這就讓孩子們發自內心的排斥她。

而這一切齊傲兒並不知道，她以為用點小恩小惠就能把那群熊孩子給收買了，畢竟她兄長的孩子就喜歡她這個姑姑送東西。

所以，有一天看到趙葳停下來看她時，她心裏止不住地狂喜，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殿下。”她擺出自以為最溫柔的笑容。

但在趙葳的眼裏，這笑容份外可惡，不過他此時卻朝齊傲兒露了一個笑容。

這讓齊傲兒備受鼓舞，忙又是端好吃的又是拿玩具給趙葳，這都是京城權貴之家的孩子最愛玩的。

哪知趙葳卻是搖了搖頭，隨後倨傲的道：“孤不喜歡這些。”

齊傲兒一怔，然後又露出自以為是的溫柔笑容，“那殿下喜歡什麼？姨姨都想法子給你弄來？”

趙葳瞬間就板起了臉，“父皇說，母后沒有姐妹。”換言之，他可沒有什麼姨姨，然後又轉頭看向身邊的內侍，“她是什麼身份？”

內侍忙道，“齊姑娘只是齊右丞的女兒，並無品階。”換言之，齊傲兒就是白身一個，“齊姑娘需得自稱民女。”

齊傲兒的臉瞬間漲紅，她一向仗着有個當宰相的父親而橫行，可正如這內侍所說，她身上確實沒有品階，畢竟她還雲英未嫁，沒有丈夫給她掐頭銜。

在趙葳再看過來的時候，她忙道，“殿下，確實是姨……民女魯莽了。”

趙葳點了點頭，沒在稱呼上再找齊傲兒的茬，不過看樣子也不打算再停留，但是齊傲兒哪能就這樣放他離開，她堅守了這麼久終於得到這死小孩的回應，肯定要再下一城才行。

“殿下，殿下……”她忙轉身追上去，“你喜歡什麼跟民女講，民女想法子給你弄來。”

“真的？”趙葳這回又停下了，兩眼看向齊傲兒。

“當然是真的。”齊傲兒笑着回應，伸手想要牽起趙葳的手，哪知道趙葳避開了手不讓她牽，她的手落了空，心裏不由得炸了起來，但想到自己的目標，她又深吸一口氣忍了下來，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把這死小孩給嚇走了。

遂一大一小並排走着，齊傲兒說個不停，趙葳卻是一言不發，一直走到了假山旁的一個結了層薄冰的小池塘停了下來。

只見趙葳指着那小池塘朝齊傲兒道，“孤喜歡這下面的小金魚，你給我撈幾條上來吧。”

“這……這天氣不好撈魚吧？搞不好都死了……”齊傲看了眼那結了層冰的水面，皺緊了柳眉。

趙葳看她推三阻四的樣子，當即不屑地轉身道，“都是騙人的，還說只要孤喜歡什麼你都可以弄來呢，原來就是一個騙子。”說完，他轉身就走。

齊傲兒看着這死小孩真的要走，這下子急了起來，她現在急於討得趙葳的喜愛，於是咬牙道，“殿下等等，民女這就把金魚給弄上來。”

趙葳這才停下步子，轉身看向齊傲兒。

齊傲兒忙指揮自己帶進宮的倆侍女去鑿冰撈魚，這樣寒冷的天氣，她是不可能親身上陣的。

哪知道趙葳看了兩眼，就輕蔑一笑，然後話都不多說兩句，又轉身要走。

“哎，殿下別走啊……”齊傲兒忙去攔。

趙葳板着小臉道，“原來你這麼沒有誠意的，孤還以為你會親自去給孤抓魚，哪知道都是假手於人，切，孤不會再上你的當了，你起開……”

齊傲兒看到這死小孩真的上手去推她，差點站不穩摔到地上，本要發作，卻對上了趙葳那雙失望的眼睛，她當即愣了愣神，於是，鬼使神差般，她開口道，“殿下等等，民女親自給你弄來。”

趙葳站在原地不動，看樣子是在等齊傲兒給他撈魚。

齊傲兒咬了咬牙，直接過去奪過侍女手中的鑿冰工具，親自上手去鑿開冰層。

趙葳慢慢地走近她，沒有出聲。

齊傲兒現在一心只想鑿開這冰層撈到金魚，好一會兒，她終於鑿開這薄薄的冰層，然後正要轉頭讓人拿網來，結果哪知道屁股被人在後面重重一踢，然後她一個不察掉進自己鑿出來的冰窟窿里，連尖叫聲都來不及發出。

“姑娘——”她帶來的倆侍女忙驚呼一聲，然後又驚恐地看向伸腳踢自家姑娘掉進冰窟窿裏面的太子殿下，她們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趙葳一副惋惜的樣子道，“真是可惜，你們姑娘不小心掉進去了。”

齊府的倆侍女像見鬼一樣看着面前的小孩，這還是個孩子嗎？

比起這個小太子，她們更擔心自家姑娘，如果姑娘出了什麼事，她們估計會被主子打死，於是其中一個水性好點的忙跳下去撈齊傲兒。

趙葳並不阻止，反正齊傲兒掉進了這冰窟窿裏面，不死也半殘了。

齊傲兒被撈上來時，人已經昏了過去，侍女急忙去擠她肺里的水，然後又死命地掐她的人中，終於把她喚醒了。

齊傲兒死命地咳着，還沒想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就聽到趙葳這死小孩走到她的面前，繃著小臉道，“就憑你也配當孤的母后？哼！”

齊傲兒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自己是被人踢下水的，眼前的死小孩就是最大的嫌疑，這回她再也忍不了那口氣，當即跳起來道，“你就該你娘一樣被人亂箭射死。”

趙葳一聽有人辱及自己的母親，當即暴跳如雷，小身子又朝齊傲兒撞去，齊傲兒一個不察，又被這死小孩撞在地，這回真的體力不支再度暈了過去。

路過的淑太妃看到這局面，忙安排人把齊傲兒抬去醫治，然後又上前關心趙葳可有受傷？

趙葳沒有吭聲，也不搭理淑太妃，直接轉身就跑了。

淑太妃看着這沒規矩的野孩子就這樣跑了，臉上滿是嘲諷，就這樣的貨色，哪配當皇位繼承人？

另一邊廂的趙裕很快就知道了兒子捉弄齊傲兒的事情，但讓他震驚的不是兒子的行為，而是齊傲兒說的那句話。

陳斗看到帝王冷硬的表情，不敢再加油添醋地多說什麼。

“那齊傲兒最後說了什麼，你再重複一遍給朕聽。”

聽到這話，陳斗忙尖着聲音學着齊傲兒最後說的話，“你就該你娘一樣被人亂箭射死……”邊學邊偷看帝王的表情。

趙裕這會兒已是出離憤怒了，他的手緊緊地攥着龍椅的把手。

容靜秋的死，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齊傲兒，但是那會兒他正與四王爺斗得厲害，而四王爺多次都拿容靜秋的安危來說事，顯然想要抓到容靜秋的決心很大，所以，當初妻子死亡時，他第一個懷疑的自然是他那“好”四哥。

而當時抓到了容靜冬的丈夫嚴四，在他的嚴刑拷打下，嚴四都招了，他說容靜冬去找容靜秋，想要殺了容靜秋，而指使這一切的人就是四王爺。

而與這番話相對應的是容靜秋遇害的地點附近有四王爺的人活動的痕迹，很顯然，那晚伏擊他派去救妻子的人應該是老四派去的，這才造成了妻子的死亡。

他當時知道這一切時怒不可遏，真的將老四一家子給挫骨揚灰了，哪怕不少人都勸他放老四的後代一條命，可他並沒有聽，執着的要老四一家人給妻子償命。

可是致妻子死亡的詳細原因他並沒有對外界公佈，齊傲兒卻知道得那麼詳細，可見齊家在這上面沒少花工夫，這就不正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齊右丞把持朝政多年，他什麼手段使不出來？要偽造證據嫁禍給老四大有可能，更或者他們早就私下結盟了？

齊傲兒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思及此，趙裕的呼吸急促起來，拳頭更是握得死緊，妻子的死只怕另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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