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完結篇(十一)
都怪她太心急了,沒有看到後面的落款處就追着問,最後,容靜秋訕笑地把那份奏疏扔到一邊,兩手圈着趙裕的脖子,“哪有什麼老熟人?我最重要的人不是你嘛?”
這亡羊補牢的樣子,看得趙裕牙痒痒的,遂冷笑道,“我才不信你的邪。”
容靜秋忙雙手捧着他的臉,讓他看向她,“你看我真誠的眼睛,我可沒有說謊。”
她確實早就把薄景然拋到九宵雲外了,若不是這次在奏疏上看到他的名字,她還真想不起他這個人,歸根到底是她當初並沒有真正喜歡過薄景然,而是把他當成救命稻草來用,僅僅是欣賞這個人,而欣賞不是愛。
趙裕不可能真的生她的氣,伸手輕點了下她的俏鼻樑,“你呀。”有時候他真的不知道拿她怎麼辦,他甚至想如果哪天他英年早逝了,一定會忍不住也帶走她,當然這樣極端的想法也僅限於想想而已。
容靜秋湊上紅唇親了他好幾記,這才窩在他的懷裏目光看向被她扔到一邊的奏疏,“前段時間,我讓林可達去向東南沿海地區暗中調查,雖然他人還沒有回來,但已經給我寫了好幾次報告,那邊光靠走私,每年都進賬這個數……”
趙裕看向容靜秋比劃的手指,心裏不免有些震撼,這都抵得上一年國庫的收入了,沿海貿易的收入超出他的想像。
容靜秋見趙裕不言語,夫妻這麼多年,哪會不知道他這反應代表着什麼?他這是心動了,於是道,“這還是冰山一角,東南沿海有不少國度,那邊也急需我們這邊出產的貨物,而他們產的東西也有我們需要的,互相交流有助於我們認清這個世界,而且閉關鎖國的政策長期執行,很可能我們就會變成井底之蛙,最終會遺禍子孫後代……”
“容我再想想……”趙裕明白容靜秋的立場,“父皇剛駕崩,這事急不得。”
容靜秋當然知道急不得,還是那句老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老皇帝剛剛去世不久,新君就急於推翻他的政策,朝臣也未必會答應,還是那句老話,得徐徐而圖之。
不過夫妻倆在這個問題上達成了共識,畢竟要實現他們心目中的藍圖,處處都需要錢,所以這麼大一隻肥羊,那是當然不能放過的。
“當然不急,在此之前,要提升我們水師的力量才行。”容靜秋摸着下巴道。
趙裕笑看她,“你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說到這裏,他突然停頓下來,在妻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他想到了海盜,要與他國進行貿易,那麼沒有強大的水師,等於就是別人手中待宰的肥羊,所以兵馬未行,糧草先行,水師的力量需要進一步提升才是關鍵。
容靜秋知道趙裕想問題一向比她想得深入,她就是那塊拋磚引玉的磚,並不是她比趙裕聰明,而是她多出來的那部分記憶的經驗談。
既然他們夫妻倆坐在這個位置上,就要為天下百姓謀福祉,要不然還真的白活了,也白爭了這一場。
她從御書房出去的時候,正要上鳳輦之時,看到了由內侍引路進來的薄景然,這猝不及防的相遇,讓她愣了愣。
薄景然原本在想事情,哪知那內侍停了下來行禮,他這才猛然抬頭,映入眼帘的正是容靜秋那張熟悉的面容,不,比起當年的青澀,現在的她渾身都是成熟女性的魅力。
他一直都知道她過得好,但遠沒有親眼所見來得震撼。
回過神來,他朝容靜秋行禮,“草民見過皇後娘娘。”
“平身。”容靜秋輕輕地道。
再見此人,她的內心毫無波動,但不可否認的是,薄景然依然還是那個翩翩佳公子,想到前塵往事,她付之一笑。
並沒有多說什麼,她扶着珍珠的手腕上了鳳輦。
薄景然退到一邊,看着那華麗的鳳輦漸行漸遠,最終把那一份留戀永遠壓在心底最深處,轉身,繼續前行。
很早的以前,他與她早就南轅北轍了。
御書房裏,趙裕沒有吭聲,他見禮過後就站在一邊,眼角的餘光瞄到趙裕正在詳看他那份開海疆的奏疏,這讓他瞬間多了點底氣。
“來來來,詳細跟朕說說你這個想法。”趙裕招他上前。
薄景然瞬間眼熱,忙上前詳細解說起來。
兩人越說越興奮,顯然都激發了不少新想法,尤其是加強水師建設這條,薄景然最為欣賞,當初他不是沒想過這點,但朝廷經歷過旱災好不容易才喘了口氣,國庫還空虛着,哪來的銀子加強水師?
可趙裕還是提了這點,他就得想法子去籌銀子,於是他道,“打擊沿海走私。”
這樣一來,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充盈國庫,國庫有錢了,又何愁水師不能加強建設?
趙裕眯了眯眼,心裏盤算着此舉的可行性?
薄景然追隨趙裕時日已久,所以能揣摩到他一點內心的想法,“採用雷霆手段打擊幾大走私家族,至於其中的小魚蝦無須理會,應該不會造成大亂子,隨後就開海禁,在幾個重要港口處成立市舶司,由朝廷主導海外貿易。”
這樣不但繁榮東南沿海地區,也能為朝廷徵收到不少稅收,更何況朝廷也可以做生意,這些錢想要少賺都難。
最後,趙裕還是拍板同意了此事,不過在事情沒有眉目之前,不宜大肆宣揚。
薄景然是以趕考為由進京的,自那日出宮后,就閉門讀書,實則是調查東南沿海那邊的私下貿易,他本身就是江南的大商家,想要摸清那邊的情況並不是什麼難事,只要表明手裏有一批貨物要出手海外,就會有不少人私下裏跟他接觸洽談。
畢竟絲綢這些物品在海外一向暢銷,而江南正是出產這些物品最多的地方。
而容靜秋一面關注這邊開海禁的事情,一邊又忙着女子技術學校的事情,初期遇到的事情解決之後,女子技術學校開始步入正軌,雖然這新生事物也引起朝臣的注意,但一開始的教學目的很明確,學校也沒有教什麼爭議性的東西,所以哪怕是再保守的朝臣也睜一隻閉一隻眼,由着皇后領着一群女子瞎胡鬧。
對,他們定義就是瞎胡鬧,只要不佔用朝廷的資源,不去挑戰三從四德,那一切都無所謂,畢竟不損傷他們的利益。
上流階層的貴婦人們暗暗側目,私下裏議論聲不斷,不過了解到請的老師都不算是那一行的大家,比自家請回來單獨教閨女的要差了一些,瞬間就沒了興趣,反正自家閨女不討這口飯吃,只要會個皮毛就行了。
當然,也不乏想要投機的人,她們藉著參拜皇后的機會,毛遂自薦的表示願意為女子學校出一份力為皇後娘娘分擔云云。
容靜秋正愁沒有水魚游過來,這些人願意加進來,那正好,可以解決一部分資金緊張的局面,遂通通一網打盡,還給了個管事的空頭銜,瞬間皆大歡喜。
女子技術學校的管理走上了正軌,容靜秋就把齊傲兒抽調回來。
“娘娘,您找我有事?”齊傲兒行過禮后,就不客氣地問道。
她最近忙得腳不點地,就連她爹齊宰相數次要找她談心,都被她拒絕了,她沒有空去管父親的黨爭之事,她現在一門心思都撲在這個女子技術學校上面,她知道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成就了。
容靜秋示意她坐下,然後讓人給齊傲兒端來一碗暖湯,不過看齊傲兒那急切的樣子,她笑了笑,直接開門見山地道,“本宮準備重編一本女子規範,你覺得如何?”
齊傲兒原本正想着女子技術學校還沒有處理的雜事,結果聽到容靜秋說的話,當即失態的站了起來。
來了,來了,容靜秋這是要挑戰《女誡》,重新定義女子的行為道德規範。
她早就知道辦這個女子技術學校的最終目的,是要潛移默化地培養一批新女性出來,當然這是后話,畢竟路還很長,得一步一個腳印去走。
無疑,容靜秋這個想法會有里程碑式的意義。
“娘娘,那您找奴婢……”
容靜秋笑道,“自然是讓你發揮自身的才學,親自主編這個女子規範。”
在這方面,容靜秋有自知之明,所以她得找那個有真才實學的人來做。
齊傲兒無疑是最適合的人選。
齊傲兒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知道這代表着什麼,不管這新的女子規範將來會有何種命運,但歷史會記上她齊傲兒的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瞬間起身給容靜秋行大禮,“奴婢領旨。”
容靜秋示決珍珠扶起她,“既然齊女史接下這份差事,那麼女子技術學校那邊就要開始培養人才準備接替你。”
齊傲兒至此是十分感激容靜秋的,“是,奴婢知道了。”
容靜秋安排了這件事後,就沒有再過問此事,還是那句老話,一切都心急不得,三、五年內,她都不打算公佈新的女子規範,要挑戰保守派,就得先積攢足夠的底氣。
新的一年又到來了,今年宮裏總算熱鬧了一點,皇家家宴重開,這一次,是由趙裕和容靜秋親自主持的,比起以往那是有趣得多。
至少容靜秋想出不少點子來助興,新的一年該有新的展望。
開春的時候,一直在歷練的鐘義找上容靜秋,表示他想去東南沿海加入水師。
容靜秋知道最近為了開海禁的事情,朝廷熱議不斷,而最熱鬧的是齊宰相捲入了東南沿海走私的案件裏面,這讓他的聲譽瞬間一落千丈,不少御史都直指齊宰相藉機斂財,是國之蛀蟲。
本來就處在風雨飄搖之中的齊宰相,現在更是搞到人人唾棄的地步。
最終,為了自保,他上書請求辭官返鄉,看在他為朝廷做事多年的份上,給他一個體面而退的機會。
趙裕卻壓下不發,如果齊宰相在更早之前就懂得激流而退,那他必會放他一條生路,但現在晚了。
齊傲兒路過宰相府的時候,看到那門庭冷落鞍馬稀的場面,不由得怔了半晌,最後還是沒有喚車夫停下,她早就知道父親並不幹凈,但以前她沒想過大義滅親,當然現在也沒有。
只是父親放棄了她,她也就沒有這個父親了。
如果齊宰相府真的獲罪,她想着一定要救出母親,惟有母親才是她真正牽挂的人。
容靜秋沒有去問齊傲兒在齊宰相一事上的想法,她並不關心她怎麼想,她是要用齊傲兒來做事,並不是引她為知己,她這輩子都不可能與齊傲兒成為朋友,所以只要齊傲兒沒有行差踏錯即可。
比起這個,她更關心鍾義的想法。
“尤姨來找我哭訴過,鍾大哥,你真的要去水師?”
鍾義曬笑道,“那是個好去處,我去那兒能更快地建功立業。”
西北邊境有馬家軍在,他想過了,去那兒他可能沒有多少出頭的機會,但去東南沿海就不同了,他想他能更快出頭。
看了眼越發貴氣的妹妹,他想幫幫她,容家現在看來是如日中天,但容鴻此人能力有限,他也是容靜秋的大哥,他想為她做點什麼,至少混出個人樣來,也好為她和小外甥撐腰。
容靜秋一下子就看出了鍾義的想法,眼睛瞬間紅了起來,“鍾大哥,你沒有必要為了我……”
歸根到底,都是容家對不起他。
鍾義忙擺手,涎着笑臉道,“說什麼傻話,該說我有個當皇后的妹妹,我也想要走一回裙帶關係罷了,妹妹,就幫哥哥這一把唄。”
容靜秋知道他這麼說是想要安她的心,其實鍾義當個鏢局的少當家一向瀟洒得很,她也從來沒想過利用這個大哥去做什麼事,更不想他去搏命。
“尤姨那……”
“我娘那兒,我去說。”
話說到這份上,容靜秋知道她再多說也無益了,只是,她把兒子趙有有喚來,指着鍾義朝趙有有道,“有有,這是你大舅舅。”
趙有有歪着頭看向鍾義,他沒見過這個舅舅,但他知道自己是舅舅的,容家的幾個舅舅,他都見過。
“娘,這是去西北的那個舅舅嗎?”
“不,這是你大舅舅。”
如果按排行,鍾義該是長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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