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因病變窮（三）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幾年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對於那一段記憶，哪怕那些已經只是回憶了，眾人也都不願意再回憶起。徐媽媽這次生病，擺在徐永安面前的只有兩條路，第一把好不容易蓋好的房子賣掉，給媽媽冶病，要不然就是放棄冶療！
李小寧的話無疑讓徐永安陷入深深的恐懼，萬一再把錢花下去，卻沒有把母親救回來呢。18歲的徐永安可以豪氣衝天的說：小爺我年輕，我可以賺錢養家。25歲的徐永安也可以擼着袖子說自己還年輕，可是今年31歲的徐永安知道，自己已經不年輕了，已經等不起了。尤其是已經等了自己整整9年的李小寧。
徐永安拿起手邊的香煙，大步流星的衝出禁止吸煙的大廳，臨近年關的南京，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鵝毛大雪。徐永安試着點了好幾次，愣是沒有把煙點着。
直到一雙雪白細嫩的雙手捂上徐永安粗糙的手，修長的手指為徐永安擋住了瑟瑟的北風，徐永安終於點着了手中的煙，猛吸了一大口，香煙刺鼻的味道從鼻腔中呼出，很快零落在南京濕冷的寒風裏。徐永安甚至不用看，也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這輩子最愛，同時也是最對不起的女人。
李小寧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和徐永安開口，徐家現在唯一有價值的就是兩人即將成婚的婚房，隨着這幾年的改變，倒也確實能賣個20多萬。徐媽媽生病的當天，李小寧不顧父母的反對，硬是跟着徐家人輾轉在各個醫院，從縣裏的醫院，到市裏的醫院，再到南京的大醫院。
本來應該給自己當做彩禮的10萬塊錢已經送進了醫院的賬戶上，但是遠遠不夠！即使心中有萬般委屈，李小寧也沒辦法阻止徐永安用這個錢去救自己的媽媽！她知道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她能做的就是在這個時候不去拖他的後腿！
“小寧，你覺得，我該怎麼做！”徐永安告訴自己，自己顫抖是因為這接近零度的天氣，而不是心裏的恐懼！
“永安，我今年29了。我17歲那年你就說要娶我了，我等了你12年了。我等不起了。”在那個偏遠的小地方，李小寧活生生的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長相是除了名的漂亮，但是身邊的同齡人一個一個都步入了婚姻，只有李小寧卻把自己留成了一個老姑娘！
“小寧，彩禮錢已經沒有了！”徐永安不知道該怎麼回去面對李小寧的父親。徐永安一次又一次的在李爸爸面前承諾，卻一次又一次的失信！而李小寧每次卻只能告訴自己的父親，永安真的對我很好！
“永安，我不要彩禮了，求你娶我吧，求你了！”李小寧鑽進永安的懷裏，什麼面子裏子都不重要了，哪怕前面是萬丈深淵，李小寧只想抱着永安的身體跳下去。
這麼多年，小寧從來沒有對永安要求過任何東西，12年了，永安沒有給小寧買過一件衣服，沒買過一件首飾。可是就是這樣，這個女人從來沒有任何怨言，甚至在永安和自己父親吵架后，怒吼着對李小寧說分手的時候，李小寧也只是默默的哭泣，任憑永安怎麼推，怎麼趕，就是不離開永安半步！
“小寧，這一次，我絕對把你娶回家！”看着在自己懷裏痛哭的李小寧，永安再也沒有辦法拒絕李小寧。
聽到永安的承諾，李小寧真的發自內心的開心，哪怕以後被世界上所有人指着鼻子罵不孝，李小寧也要逼永安娶自己。兩個人十指緊緊扣在一起，再次走進了鼓樓醫院的大廳。大姐徐永萍也從樓上下來了。
“咱媽進了ICU，我人也進不去，你姐夫來了，給咱們帶了吃的，我去把他迎進來！”徐永萍安撫好弟弟妹妹，轉身走了出去！
不到五分鐘，永萍帶着一個男人走了進來，永萍的丈夫，陸貴，長得人高馬大，穿着厚厚的皮褲，領着兩個大包裹!陸貴是一個好人，娶了永萍這麼多年，對徐家所有人都照顧有加，這個初中都沒畢業的男人，老實木訥，卻善良至極。
“這都28了，你們走那天家裏正包包子呢，你們走太急，永琳，去把這些菜都熱一熱，永斌，你倆一塊去！”永琳和永斌知道肯定是哥哥姐姐有事要商量，兩個人拿起食物去了微波爐。
“永安呀！我來的時候，村裡好多人讓我給你帶話，村裡大夥給你家湊了兩萬塊錢，讓我給帶過來了。姐夫養着兩個老的，兩個小的，手裏也沒多少錢，只能給你拿三萬塊錢！”陸貴從上衣里拿出一個油紙袋，裏面是五萬塊錢現金!雖然不能解決全部手術費，但是已經很好了。
“永安呀，情況你姐也跟我說了，這三十萬的手術費，實在是湊不出來，你現在就只剩下賣房子這一條路了！但是我來之前小寧他爸在村裡也說了，如果咱家把你那個房子賣了，他絕對不讓小寧嫁給你。”陸貴說的話絕對沒有任何水分！
“房子不能賣！再給我點時間，我來想辦法！”永安這話說的自己都沒有底氣!永琳和永斌很快就把飯菜熱好，幾個人都沒在說話。剛把飯吃完，永安甚至還沒來得及想辦法，幾個人就接到了母親主冶醫生的電話，幾個人匆匆的趕到主冶醫生的辦公室。
主冶醫生把徐媽媽的腦部CT照片擺在眾人面前：“你們看好了，你母親這個瘤屬於先天性的血管畸形，有的人可能一輩子都不犯，你母親這次主要是因為這個肌瘤破損，造成輕微的腦出血，現在這個肌瘤已經和雞蛋同樣大小了，所以我們沒法判斷出血量到底是多少，但是從現在來看，手術是必須要進行，而且要越快越好！”醫生的話還沒說完，從外面衝進來一個護士：“楊主任，12床劉明花進搶救室了，王主任讓您馬上過去！”
楊主任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就大步走了出去。徐家人再次奔潰，因為12床的劉明花正是徐媽媽！因為搶救室不能進，眾人只能等在外面！從下午一點，眾人一直等到晚上6點，楊主任才筋疲力盡的走出搶救室！
“病人現在情況一刻也等不得了，明天必須做手術，我剛才已經和王主任溝通過了，也和下面血庫溝通過了，明天可以安排你們母親做手術，你們現在趕快回去籌手術費去！”楊主任看到不敢移動腳步的幾個人，搖了搖頭：“你們自己想想看吧，做不做都隨你們自己了”幾個小時的搶救，耗盡了楊主任所有力氣，楊主任必須下去補充自己的體力。
“永安，你是這個家老大，你拿主意吧，四舅爺說了，你要願意賣房子，給他打個電話，立刻就能把錢給你打過來！”陸貴把唯一的希望擺在永安的面前！
“哥，救救咱媽吧，求求你了，救救咱媽吧！”永琳在搶救室外面等了幾個小時，早就已經到了奔潰的邊緣，聽到自己的媽媽隨時會走掉，拉着哥哥的手，這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救自己母親的人了。
“永琳，你們就這樣一個勁逼你哥幹嘛！這媽不是永安一個人的，憑什麼一出事就全部指望永安一個人，你哥賣了房子，我和你哥怎麼辦！”李小寧現在最怕的就是徐永安會心軟，自己已經下定了決心硬一次心腸，索性就硬到底吧！
“小寧，我知道我們徐家對不住你，但是現在就只剩下這一條路可以走了，你能不能回家和李叔商量一下，以後我們老徐家一定盡量補償你。”永萍知道李小寧的難處，但是這個時候除了祈求，也沒有別的辦法。
“小寧姐，我明年大學就畢業了，等了賺了錢，我一定加倍幫我哥蓋房子，一定加倍給你家下彩禮。”徐永斌也把自己的未來許給了李小寧。但是未來的美好，抵不過眼前的苟且。
“你們，你們！”李小寧不知道怎麼去回答徐永斌，救自己的母親，本來應該是當兒女最本分的事情，李小寧本來就理虧，逼着自己把良心放到一邊。
“永琳，咱爸出事的時候，我甚至都不問你們，傾其所有也給咱爸冶病，咱爸沒救回來，我高中畢業的時候，咱家欠了8萬塊錢，我當哥的沒話說，那是我的責任，永斌你要上大學，咱爸出事欠下的錢我也沒讓你還過，但是小寧等了我10多年了，咱們村，和我一樣大的，就剩下我一個了。”徐永安的話，讓永斌幾個身體忍不住的發抖，很害怕下一句就聽到徐永安說要放棄媽媽。
但是徐永安硬着心腸說完這些話，卻也遲遲不敢開口說放棄的話，周圍慢慢聚集了一些看熱鬧了人，對着幾人指指點點。甚至有幾個多事的婦女，站在一邊把事情聽了個三三兩兩，就開始對着徐家人指指點點。
“我說小夥子，人這輩子，錢是賺不完的，但是人要是不冶可就沒了！”婦女一
“唉，都說養兒防老，這樣看來，養兒子有什麼用呀！老娘在重症監護室躺着，兒子都不願意給親媽冶病。”婦女二。
“小夥子，想好了，子欲養而親不待到時候難受的可是你自己。”婦女三。
徐永安和李小寧只能彼此握着對方的手，用力到彼此都感覺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