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遊魂
慕容思搖晃着腦袋,他好像把什麼重要的東西忘記了。
他那微眯的眼睛裏不斷回想着一個隱約有所見但又說不清道不明的夢。
即使修羅紅顏使出百般解數對他噓寒問暖,他也像是夢遊一般。
剛剛蘇醒的身體告訴他需要休息和營養的攝入,需要生理上的調解,他接受者修羅紅顏熱情地捏肩和按摩,就着修羅紅顏的手喝着剛剛熬好的粥,但他腦子裏面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影子。
一個背影,一個朦朧的看不清面貌的女人。
他索性躺在床上,任由修羅紅顏為自己敲打身體活絡經脈,這副年輕的完美的具有現代健美流暢感的肉體成了修羅紅顏練手的器械,不,更像是一個古玩家在面對價值連城的古董。
修羅紅顏出人意料地紅了臉,害羞着,虔誠着,而又渴望着,好奇着,卻也擔心着。想着慕容思會不會。
然而,每一個夢的結束都是神女有意,襄王無夢。
然而,此時的慕容思像是靈魂完全拋棄了肉體的外衣,在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漫步徜徉着。
神遊天外,但身體卻很是誠實,長時間沒有鍛煉的身體在巧手的揉捏之下變得酸脹,看來不能這樣下去了,他得讓修羅紅顏督促着要好好練功了。
說這個地方陌生是因為他從來沒有來過,說這個地方熟悉又因為這個地方的基調和那個女人身上的氣質頗為吻合。
這個女人會是誰,她在幹什麼,又怎麼會和這種蠻夷之地牽扯上。
他環顧四周,看到顯而易見的地方有個幾乎全裸的大鬍子洋人被釘在一個十字之上,屋頂修建的極高,下面放着一排排座椅,上面站着一個意氣風發的男人。
台下是一片片穿戴怪異的人們,有中國人,有洋人,還有長得和崑崙奴差不多的。
他看到了那個女子,看不清楚她的正臉,卻是讓慕容思有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她和一個穿戴極好的女人走在一起,看年紀像是她的長輩。
他放慢了腳步,看着她一步步走到那個十字像之前,和那個年輕人站在一起,或是朦朦朧朧的感到了責任,他覺得自己一定要看清楚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慕容思的腳步聲在他自己的心裏,在心裏深邃的寂靜中響起,彷彿心有靈犀,那個女人在她身邊的男人快要親上她的時候偏過了頭,四目相對。
這驀然回首的女人彷彿全身失去了力氣,全身軟癱,可真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為恐懼的人或物。女人向後倒去,她身邊的那位貴婦連忙伸手扶住了她。
她旁邊的男人竟然沒有伸出手,或者說是不為所動吧。他一雙三角眼緊緊盯着慕容思,眼睛裏全是猜忌與怨毒。
那個女人面無血色,在看到慕容思的那一刻之時就目不轉睛地看着慕容思,眼睛眨都不眨;像是毫無知覺的植物人,迷人的秀髮。女人的頭軟綿綿地靠在身旁婦人的肩上,那婦人眼神犀利,彷彿在對他說:“走開,走開,不要再來見她,你只能使她厭惡,讓她傷心。”
那複雜的眼神彷彿在譴責慕容思手段的殘忍,彷彿在控訴這個女人在遇到慕容思之前是多麼的幸福。
那個男人的眼神就好懂多了,很多心想狹隘而且常常自覺被人侮辱的大臣堆里可是司空見慣。
慕容思看着婦人的控訴和女人眼裏的無助想要轉身離去,但是他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他不能走,她之前的幸福是自欺欺人的幸福,是一味付出病態的幸福。
慕容思停住腳步,他大踏步上前,他要問清楚這個女人和自己到底有什麼關係。
就在此時,這看起來很是肅穆的“教堂”里,——他看過洋人的畫冊,彷彿正是。教堂里響起了孩童唱詩的聲音,稚嫩悠揚,哼哼呀呀,在這空曠的地方,人們只穿黑白兩色的地方顯得莊嚴肅穆卻又讓人感到滑稽想笑。
他眼神一變,那女人身邊穿着所謂燕尾服的男人消失了,漸漸變得透明,他又看到了自己緩緩出現在女人的身邊,接過婦人懷裏的女人,狠狠地在女人臉上留下自己的印記。
女人眼神變得驚訝而又不敢置信。
一轉眼,那個站在台上的他又消失不見了。
而女人的眼神也再次變得空洞起來。
他想要衝上前去問個究竟,但命運卻像是和他開玩笑一般,眼前星移斗轉,日月倒流,慕容思再次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
這是一處大牢,幽深而陰暗,密不透風。
他再一次看到了這個女人,那張讓他熟悉而想不起來的臉。
此時的她,全然沒有那時的美麗,披頭散髮,蓬頭垢面,看起來像是女鬼。
身上衣服破爛不堪,全是污泥。
一道道鞭痕,和鮮紅的指甲印,慕容思的心被刺痛了一下。
這種感覺就像當年修羅紅顏和霜顏姐妹為他擋刀擋槍的時候,自從他執掌帥印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感覺了,但是這個女人卻是喚醒了這種被封存起來的感受。
她是誰?
她和我有什麼瓜葛。
此時牢獄之中的李雪照早已被瑤曦折磨的奄奄一息,而瑤曦看到在李雪照嘴裏已經套不出什麼話來之後就憤而離去了。
徒留李雪照一個人,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地牢裏面自生自滅。
她以為,這輩子也許就這樣了,這樣子還不如不認識慕容思,也好過遭受這些無妄之災。
再說,這慕容思,從來不知道女孩子是要追的嗎?
就在她在這鬼門關走了一圈,差點被閻王派來的黑白無常勾走的時候,眼前似乎有一道光,溫熱的,暖洋洋的,好像抱着那道光好好睡上一覺。
她的意識不自覺地望着那個方向走去,就像在狹隘的洞穴里找到了出口。
如果讓她知道那道光照耀的地方是什麼地方,有什麼人的話,她想,她還是喜歡陪閻王爺喝茶。
慕容思,竟然是慕容思。
李雪照的眼神很是複雜,這道光,這個人沒有影子,模模糊糊,隱隱約約,像是沒有實體。
她看到對面的“慕容思”想要張嘴說話,卻是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微不可見地痛苦搖搖頭,就是慕容思來了又有什麼用呢。
這一刻,她顯得有些無助。
慕容思很是驚奇,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個眼神,那個空洞而無助的眼神。
可是同樣的眼神表達出來的卻是天壤之別。
一個是神聖的天堂,一個是骯髒的地獄,一個是衣着雍容的美人,一個是滿臉污垢的女鬼。
如何眼神卻是那樣地相似。
讓他一樣心痛,一樣不知所措。
讓他這一刻作為男人的自尊心爆棚。
他看到了她張嘴說話,可是他卻也什麼都聽不到。
這一刻,他淚流滿面,他這才想起,這個女人,名字叫做李雪照,是個等着他去救的女人。
就在他反覆嘗試了數次之後,他終於想起他只是一個意識,還是究竟只是左頰心裏的一個夢。——他每次想要打開牢籠都是讓那鐵柵欄穿過自己沒有實體的身體。
他想着,這該如何是好呢,至少要先回到身體裏面才行。
忽然,他感到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看不到邊,但是感覺起來卻又很近。他感覺是自己的身體內部發出一股很緊很緊的吸力。
他化成了星光點點,消失在自己的夢裏,也消失在李雪照的夢裏。
我當是什麼,原來是夢,慕容思呀慕容思,我就知道你這個狠心的男人怎麼會突然發這麼大的善心來看我呢,我李雪照這輩子真是瞎了狗眼,看上你這麼個人。
慕容思雙眼猛然睜開,他眼睛裏面閃過絲絲的不可置信,他還想回到那個夢裏,但是他卻回不去了。
剛才的夢如果說是有些凄婉的話,此時慕容思所體驗的就是極為香艷了。
即使他回味着剛才的夢,回到現實,看着正專心致志為他拉伸生鏽身體的修羅紅顏,也不得不感嘆,自己身上的擔子可不小了,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蕩婦的貞潔和貞婦的放蕩都是讓人為之着迷的,而慕容思也搞不清楚,修羅紅顏是屬於哪一種。
然而,現在,這李雪照跟誰學不好,和修羅紅顏學起來了。
她總是調戲男人,卻從來沒有人可以佔到她的便宜,吃到她的豆腐;直到現在,她依舊可以說是純潔的,然而她平日裏就像誘人犯罪的罌粟一般。可是真要她放蕩起來,她卻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變得守身如玉。
就是慕容思,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反差之大的李雪照。
慕容思抬起頭,他看到修羅紅顏就想到李雪照,修羅紅顏在這裏,那李雪照又在何處呢?
從這個角度來看,那如薄紗般半透明的衣服勾勒出完美無比的身材,貼身的質料,將她豐滿的上圍勾勒出讓人狂咽唾沫的誘人弧度,偏過頭就可以看到她修長迷人的腿,即使是和雪玲瓏比起來也是毫不遜色。
傳聞天人有八部,非人非神,帝釋天有美食而無美女,而阿修羅有美女而無美食。
修羅紅顏,無愧於修羅之名。
那李雪照又是什麼樣的女人呢,如此相像,又有不同。
實在要想,那也只能說她是那芳香善舞的乾達婆吧。
堅韌,百變,讓人摸不着看不透,不如修羅直率,但無疑更加吸引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