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終章(完結篇)
開始時葉盈玉給父親葉明俊哭訴,可是幾個老嬤嬤滿臉嚴肅的睜着眼睛說瞎話,說她們沒打,她要脫了裙子給葉明俊看,葉明俊會被這幾個嬤嬤說得頭也抬不起來,最後只能落荒而逃,沒人能救得了她,而更恐怖的,則是葉明俊一走,她就會遭到更嚴厲的對待,不止是打PP,她還發現這些嬤嬤還會在吃食以及各種用度上虧待她,說到底,她再狠也不過是一個三歲不足四歲的小女孩兒,會的手段只有那幾樣,粗暴而簡單,以前對待那些膽小的丫頭有用,可如今面對幾個宮裏出來的老油條,她是絲毫力氣也使不上。
沒兩個月時間,她表面就至少變得乖巧了許多來,心裏卻是更怨恨了些,但不管怎麼樣,明綉此時是心裏稍感舒服了許多,不管她如何蠻橫,只要表面能看得過去,她也就舒坦了,至少她背地如何,自己眼不見心不煩。
而周敏就沒女兒這麼好待遇了,她才兩個月時間,被折磨得快脫了形,這些嬤嬤看着慈祥好相處,實則心狠手又辣,不是省油的燈,陰損得厲害,既不打她也不罵她,可是種種手段讓她說不出話來,最近常常喊不舒服,又要請大夫又要抓藥的,弄得廚房早已經對她不滿了,又開始私底下暗自的報復,除了嬤嬤們剋扣的東西之外,這廚房還得剋扣她一回,伙食跟不上了,精神壓力又在那兒,迅速瘦下來是理所當然之事。
已經快到七月了,幾年沒到的隆盛帝,這回攜家帶口的又過來渡假了,明綉聽到這消息時,喜出望外。她已經好幾年沒有和兒子相處到有一個月以上,這回隆盛帝回來,她至少是能時常看到兒子。不高興才怪,還沒到七月時,就早早的將一些東西又準備好了。在幾年前有刺客來時,房子又多修了好幾套。不怕住房緊張的問題,隆盛帝等人住的房子幾年沒來,她趁機又讓人重新給擴了一大半面積出來,兒子周瑞寧住的地方也是這樣,這兩套房子修得漂亮又精緻,十足現代感,周敏眼饞過好幾回。但她沒膽子打隆盛帝住處的主意,可是卻攛掇着女兒過來鬧過幾回,想搬到周瑞寧那小院去住,不管葉盈玉又哭又鬧滿地打滾的使潑,明綉一直沒同意她的要求,因此才讓葉盈玉母子更加對她生出不好的心思,以致這回鬧得這麼凶。
周瑞寧如今已經是半大小孩兒了,雖然還不足十歲,但身上那股沉穩冷淡勁兒,卻是叫人看了極容易忽略他的年齡。明綉看到兒子來,自然是很高興的,深怕自己哪點沒做好,皇后也是幾年沒過來。來了歇息一日,第二日隆盛帝跟鄭老道等幾個男士圍了一堆,而皇后則是拉了兒媳婦坐在園子裏頭聊天乘涼,兩婆媳已經好幾年沒這麼坐一塊兒悠閑的聊天,皇后已經是三年沒過來明綉這邊了,這回一來就住着不想走了:
“幾年沒來了,這兒變了好大樣子。昨兒來時,看到一個小湖,是以前那池改的吧?”許多地方都重新翻修過了,園子正中間原本那個天然的小泉口,被明綉擴大了些,裏頭還灑了幾尾魚苗,種了些蓮花,還建了涼亭,是平日周臨淵最愛去的地方,偶爾閑暇時,就愛拿個釣魚竿過去坐上一會兒時光,不管能不能釣得到魚,至少心情平靜一些,皇后昨日來時看到過一回,這會兒想起還覺得挺喜歡的,那水一看着就清徹冰涼,看得人心裏頭暑氣都消了不少。
“娘親您倒是眼尖。”明綉也沒誇皇后好記性,這說法一般是誇上了年紀的人的,說到皇后眼尖,果然就見她笑眯了一雙眼,滿臉歡喜的樣子。明綉也微微笑了笑,接着將自己改了小樓的事說了一遍,雖然刺殺的事情當時就已經報到了宮裏頭,四皇子人都死了,不過這會兒說起當年的事,皇后還心有餘悸,想到還有些不滿,反正身邊只有婆媳二人,她也不用端着宮中的架子,恨恨罵了一句:
“那人死了,還留了作怪的。”那人自然說的是馮氏,明綉心裏清楚得很,卻沒有再接下話去,畢竟這兒雖然不是宮內,不過說話也怕有隆盛帝的忌諱,任由着皇后發泄不是法子,她眼珠子轉了轉:“娘親,兒媳改的小湖如今可是荷花開得正好的時候,夫君特意讓人給搬了幾株極品並蒂蓮過來,淡紫色的,可好看了,那湖邊坐着也涼快,咱們不如在那邊去坐坐?”
皇后聽了也有些意動,點了點頭,兩婆媳站起身來往小湖邊走,只走到半路,突然前頭一個丫頭慌慌張張的就沖了過來,腳步都凌亂了,滿臉焦急害怕之色,哭得稀里嘩啦的,明綉一見,眉頭就微微皺了皺:“怎麼跑得這麼快,慌慌張張的,哭什麼。”她平日並不嚴厲,對下人雖然算不上多麼親厚,可是也不虧待,又從不動輒打罵,算得上是個好主子了,這會兒聽她問話,那丫頭也是愣了愣,一下子就跪了下來,反倒哭得更凶,春華皺了皺眉頭,看了明綉一眼,幸虧她和皇后也沒發怒,這才連忙上前拉了慌亂的小丫頭問話,只是那丫頭悄悄話還沒說完,春華臉色就跟着變了,身了抖了抖,竟然險些摔倒了,明綉這下可有些奇怪了,心裏也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來,春華回來時,沒等她開口,就連忙問道:
“怎麼了?”
“夫人,皇太孫落水了。”
這話如石破天驚一般,直接將明綉和皇后兩人都震得半晌回不過神來,明綉一下子就變了臉色,拉着春華道:“你說什麼?”
春華又將那小丫頭回的話再說了一遍,原來周瑞寧之前在小湖那邊掉進水裏了,這會兒雖然已經被人拉了上來,不過也喝了幾口水,幸虧他從小習武,身子被鄭老道調養得壯實。這會兒人救上來之後御醫令診斷已經沒了大礙,不過這會兒人還沒醒就是了。明綉聽完急得嘴唇上火,也沒顧得上問是怎麼回事。就先急匆匆的提了裙子往周瑞寧小樓那邊跑去,皇后比她好不到哪兒去,同樣也是滿眼焦急之色。甚至跑得比她還要快。
這幾年周瑞寧養在宮裏頭,極大的安扶了皇后思念兒子的痛苦。這會兒焦急擔憂,不在明綉之下,兩人一路跑,那小丫頭也跟在身邊,一邊詳說情況,等到了周瑞寧院子時,明綉已經聽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這會兒周瑞寧也已經醒了過來,明綉滿臉鐵青,皇后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那賤人!”半晌之後,她才從牙齒縫間溜了這麼一句話出來。
原來今日落水,是因為鎮南王小世子過來找周瑞寧玩耍,這些年來鎮南王世子雖然已經十三歲了,不過他從小就跟周瑞寧交好,再加上有鎮南王示意,兩個孩子倒是難得合得來,每回周瑞寧來時。鎮南王家小世子都要過來同他玩耍,今日兩人是專門走到小湖邊要釣魚的,結果卻遇着了快滿四歲的葉盈玉,這丫頭不知天高地厚的。宅子裏又只得她一個孩子,平日就嬌橫,沒想到遇着兩個不理睬她的,這姑娘最近一段日子來被幾個嬤嬤壓得喘不過氣,俗話說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她不是不想爆發,而是全忍心裏了呢,這會兒聽到周瑞寧是明綉姑姑的孩子,當下單方面的新仇舊恨全涌了上來,一想到自己就因為明綉才有了如今的苦日子,再加上明綉又惡毒,連自家的房子也不准她去住,偏給眼前這孩子留着,又想到明綉罵她,當下恨從心頭,惡從膽邊生。、
葉盈玉也是個有心計的,雖然她心計不高,可誰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小姑娘會使這樣惡毒的法子,她只是天真單純的想着,自己以往也處罰過丫頭,有時也死過人,自己母親都悄悄的讓人拖出去埋了,也沒人知道,這讓她膽子更大,想着周瑞寧死了,他的東西就是自己的,自己母親說過,姑姑就得這麼一個兒子,要是他死了,姑姑的一切就是父親的,父親又只得自己一個孩子,豈不是自己的了!她一想到這兒,就跟周瑞寧套着近乎,周瑞寧雖然年紀小,心眼兒也多,卻沒想過一個小女孩兒,原本該是天真活潑的年紀,誰知她卻假裝摔倒,周瑞寧從小也是被教導過陰謀論的,但宮中沒有同年紀的小孩兒,他也沒想過其它,只想着自己母親得一個侄女兒,舅舅也得一個孩子,根本沒想過防範,要救她時,反倒被她推了一把,一時不察,竟然摔進了水塘裏頭。
鎮南王小世子也不會水,那丫頭推了人之後,滿臉猙獰之色,還撿了一旁花壇里的泥塊,一看周瑞寧掙扎着從水裏伸出頭來,就拿泥塊砸他,也不知道小小年紀,哪來這麼狠毒的心思,幸虧旁邊鎮南王小世子還在,當場制止了她,要去拉周瑞寧時,一個沒注意也被這丫頭推了進去,他年紀大,可是葉盈玉身子胖碩,力氣也不小,本來站在岸邊身子傾斜的,還真被她得逞了,這丫頭自個兒後來就溜溜的走了,幸虧她身邊的一個丫頭害怕闖出了禍事兒,通知了明綉這邊的人,才有人將周瑞寧二人拉了起來。
明綉一聽到這兒,氣得渾身發抖,看着滿臉蒼白已經換過衣裳,可頭髮還半濕的兒子,她一時間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麼滋味兒,一旁還躺着同樣喝了不少水的鎮南王小世子,鎮南王夫婦滿臉的鐵青,不過礙於明綉,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隆盛帝抿着嘴,看了兒子一眼,也沒開口。
“先煮碗薑湯袪寒。”御醫令給兩個孩子診過脈之後,才頂着滿場安靜的壓力,說了這麼一句話,雖然是夏季,不過那小湖的水本來就是泉水,冰涼涼的,掉進裏頭這麼一會兒時間,兩個人又都是孩子,萬一給染了風寒,這會兒夏季本來天熱,就怕轉成風熱,到時反倒麻煩。
明綉聽了這話,連忙就點了點頭,命人連忙去準備東西,又見御醫令開藥,周瑞寧醒了,眼神有些閃爍不定的樣子。明綉突然間覺得胸口悶疼得厲害,不敢看兒子的目光,深呼了一口氣。折轉身出了屋門來。
樓下卻傳來腳步聲,明綉站在陽台上頭,探頭去看時。卻見葉明俊急匆匆的趕過來,正要上樓時。抬頭看到她冷淡的臉,愣了一下,連忙就要往樓上走,一邊問道:
“皇太孫落水了,這會兒好些沒有?”他臉上帶着擔憂着急之色,顯然是得到了消息,明綉心裏覺得諷刺。不知道兩兄妹怎麼就走到了這樣的地步,她搖了搖頭,示意葉明俊不要上來,回頭看了屋裏亂糟糟的一眼,想到剛剛隆盛帝的沉默,以及婆婆臉上帶着的隱忍,要不是顧忌自己的臉面,估計他們二人早忍不住了,自己怎麼就能忍耐周敏母子這麼長時間呢?如今兒子險些命都去了,就算是再欠葉明俊親妹妹一條命。這會兒也可以還得差不多了。她低頭,忍着滿眶的眼淚,自個兒往樓下走了去。
葉明俊摸不着頭腦,看妹妹臉色淡然的樣子。雖然低着頭,不過他仍舊眼尖的看到她臉側的濕意,心裏緊了緊,也沒問她為什麼不讓自己上樓,心裏不好的預感越發濃了起來。
“大哥,沒事兒了,他們已經醒了。”
“他們?”葉明俊敏感的察覺到明綉話里的不對勁兒之處,看她點了點頭,心裏突然間慌了起來,沉默了半晌,才突然乾巴巴的問:“除了元兒,還有誰也落水了?”
“二叔的小孫子。”明綉嘆了口氣,別開了頭:“大哥,咱們分家過吧,要麼你帶着妻小回京去住,要麼這兒讓給你們,我跟臨淵哥哥回京去住,看鄭爺爺願意住哪邊……”
“渾說什麼,怎麼又說起分家的事情來了?”葉明俊是真的火了,三番四次的妹妹都提分家,這會兒孩子落水了,又提分家,這幾年來他都不怎麼敢見她,這會兒怎麼一見面,又提這事兒?以前都好好兒的,這會兒怎麼變成了這樣?
明綉看了他一眼,倒是有些意外了起來:“你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麼?孩子落水我知道你着急,那小湖如果不喜歡,給填了就是,何必說這樣的氣話來,就是住一塊兒,難道你說要填,哥哥還能不同意嗎?”葉明俊急得上火,看着明綉,眼裏帶着難受,聲音也低沉了起來。
明綉看着他,已經快三十歲的人了,面龐越發沉穩,可是眼裏卻帶着一絲疲累,她心裏一酸,可時卻勉強自己忍了下來,葉盈玉將自己兒子害得這麼慘,她做母親的憤怒得無以復加,這會兒根本沒有要替她掩飾的意思,看葉明俊還蒙在鼓裏,直接就開口道:“大哥是不知道元兒和二叔家的小孫子是怎麼掉水的吧?”她看了葉明俊一眼,葉明俊心裏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來,動了動嘴唇,沒說話,明綉卻是沖他微微笑了笑,眼淚滑了出來:“葉盈玉將他們兩人推下去的,大家都是親人,不知道葉盈玉怎麼狠得下這樣的心,多的我也不說了,大哥帶着賀氏回京,我想還能保住性命,你也知道皇上是容不得元兒出一絲差錯的,該怎麼做,我想你心裏有數了。”
四皇子朝周瑞寧動手,還沒讓周瑞寧受傷,他是隆盛帝的親兒子,隆盛帝也動了手,葉明俊不過是周臨淵的外戚,他的一個丫頭片子,隆盛帝的怒火手段可想而知。葉明俊打了個寒顫,不過他卻不是為了明綉所說的性命問題,他而是聽到是自己一向捧在手心上的女兒闖了這樣的禍,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識的反駁:
“不,不可能……”
“也許不可能吧,我們家元兒的性子我清楚,二叔家的小孫子我也知道不是個撒謊的人,只是葉盈玉從小心狠手辣,做出這樣有傷天和,不顧人命的事情來,恐怕不得善終,大哥你們一家走吧,葉盈玉肯定是走不了的,她雖然年紀不大,但做錯事還得付出代價,你現今還沒子嗣,回頭我會給賀氏準備一些補身的藥材,如果懷不了,明年選秀,我會求太子進宮讓父皇,賜兩個姬妾下來。”說到這兒,她已經是下定決心了,看了葉明俊一眼,沒有再說話,自個兒轉身朝樓梯走去。
葉明俊看着明綉決絕的身影,嗓子哽得說不出話來。看着明繡的背景,站在樓下半晌都沒動一下,渾身像是僵硬了一般。說不出話來,也動彈不了,只是一直想着她離開的腳步。以及之前垂頭說話的陌生樣子,還有那輕微的腳步聲。
回到房裏時。周瑞寧已經在和周圍人說話了,鎮南王小世子年紀大些,他又后落水,嗆的水不多,這會兒除了臉色白些,頭髮還有些濕之外,幾乎沒什麼異樣。鎮南王夫婦臉上也露出微笑。看到明綉進來時,眾人愣了一愣,周臨淵看她臉色,上前來牽了她手,雖然在眾人面前,不過這會兒明綉心裏難受,也沒掙扎,反倒是周瑞寧,坐沙發上頭沖明綉親昵的笑了笑:
“母妃。”
看他沒有怪自己的意思,明綉心裏一松。走了幾步,上前抱着他哭了起來,周瑞寧的手輕輕在她背上拍着,一邊細聲的安撫。看到兒子懂事的模樣,再想到今日的事情,明綉越發憤怒,更加堅定了不會放過葉盈玉的心,就算她才不到四歲,可這麼小就能做出這樣心狠手辣的事情,保不準往後長大了,做的更加惡毒。
隆盛帝給兒子使了個眼色,看周臨淵若有似無的點心,心裏才鬆了口氣,不過到底還是忍不得,一想到馮氏留下來的兒女,心裏就梗得慌,沉着臉,半天沒說話。
也許是葉明俊回去責問了葉盈玉,她自然是不會承認,但她身邊的人知道這事兒鬧大發了,她要是像以往一樣耍混根本是行不通的,此時牆倒眾人哪還有不推的道理,她雖然不承認,不過當時一起的丫頭看見了,卻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葉盈玉當場面露凶光,葉明俊頭回看到自己捧手心裏的女兒露出這樣的模樣,原本不肯相信的,倒是當場相信了大半,整個人一下子就垮了下來,不過卻強撐着身體讓人將葉盈玉給捆了,要給明綉送去,讓她填命。
葉盈玉哪裏肯這般容易就認錯,不過看父親的樣子,到底年紀小,還知道害怕,一邊哭嚎了起來,咬了幾個嬤嬤丫頭之後就往周敏那邊沖,幾個下人也怕傷了她,並不敢在葉明俊面前用強的,葉明俊當場氣得險些噴血,兩眼一黑,就倒了過去。
周敏並不知道今日的事情,等到女兒過來鬧時,才明白,當下也恨不能如葉明俊一般昏過去,她這會兒是真的害怕了,抬手就給了女兒兩耳光,也顧不上心疼了,她是真的怕,隆盛帝是個什麼樣性子的人,她作為女兒的,清楚得很,那是一個最心狠的主兒,為了大局,連老婆孩子都可以不顧,他這會兒只怕恨自己入骨了,自己四哥是他親生兒子,也能因為周瑞寧而被病亡,更別提自己這樣一個出嫁的女兒,當初嫁葉明俊,連公主的規格也是沒有的,自己之前唯一能依仗的,只是明綉與葉明俊的情份,可是之前她鬧得太凶,這會兒明綉早厭煩她了,肯定不會為她出面講情,更何況自己女兒差點害的是她兒子,她早恨自己母子倆,這會兒不落井下石也就算了,哪裏還可能為她講情,一想到這些,周敏就覺得眼前無亮,看女兒一下子被打蒙住的樣子,又心疼又恨她,半晌說不出話來,卻是急匆匆的命人給自己換了衣裳,趕過去要見明綉求情,不管怎麼說,葉盈玉也是葉家唯一的骨血,她不信明綉丁點兒葉明俊的舊情也不念!
明綉一直守在兒子身邊,沒空見她,周敏就直挺挺的跪在門口處,隆盛帝等人更不可能見她,她如今唯一的希望也就是明綉了,葉盈玉不安份的跪坐在地上扭着,滿臉不虞之色,不過剛剛周敏那兩巴掌以及猙獰的神色卻是讓她心裏本能的害怕,這會兒並不敢再鬧,兩母女直到跪到夜燈初上,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明綉這會兒才空出時間來,看看這對鬧騰了幾年,即將被收拾掉的母女。
“太子妃,玉兒莽撞,衝撞了殿下,請您大發慈悲,看在她是葉家唯一骨血的份兒上,饒了她一回吧。”說來說去,周敏每回都只會用這一招,明綉嘴角彎了彎,看着她有些說不出話來,這會兒已經有人上了飯菜,她跟周臨淵兩人斯條慢理的任由別人布菜,葉盈玉已經餓了好大半天。早不耐煩了,這會兒聞到飯菜香味兒,就要站起來向桌子邊衝過去。幸虧周敏狠狠拉了她一把,她才老實了下來,不過滿臉不服氣的神色。
“我還是頭一回。看到有人生了女兒,這麼理直氣壯的。周敏,你嫁來葉家不止三年了吧?”明綉托着下巴,看着周敏母女,臉色在燈光下看起來柔潤光澤,周敏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下意識的抬頭看她,明綉就微微笑了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咱們葉家上頭沒有長輩,人口簡單,但你無子,並且這三年中沒在我面前侍奉,已經是犯了兩條,如今你自請下堂就罷,如若不然,我可以代我大哥作主,休了你。可有什麼話想說?”明綉說完,譏諷笑了笑:“沒見過一個生了丫頭片子的女人,連兒子都生不出來,也敢這麼囂張。你還真當你是個寶,是個公主呢,你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任由你蹦達了這麼多年,已經很給你臉面了,可惜你不珍惜,如今該怎麼做,我想你心裏是有數的!”
周敏沒想到來給女兒求情,結果把自己饒了進去,明綉說這些話自然是有根據的,此時地位男子為尊女子次之,七出之條中,就有不侍舅姑被休的條例,再加上她幾年沒生兒子,雖然這些原因是她生葉盈玉時傷了身子,難以再在孕的原因,可是這會兒卻沒辦法再說,她嘴唇張了張,說不出話來,看着坐在位置上滿臉清冷的明綉,再想到當初自己頭一回見她時的柔順與安靜,一時間生出時光錯亂之感來。
“至於葉盈玉么……”
“懇求太子妃看在玉兒是葉家骨肉的份兒上,饒了她一回罷,妾身怎麼也都是可以的,從此以後妾身可以專立小佛堂,不再過問諸事,在家清修,絕不會再犯什麼事兒來。”周敏也不知道是想通了,還是冷靜了下來,淡淡的說了這麼一番話,明綉看了她一眼,就覺得她是在異想天開,她當葉盈玉是侄女兒,可惜這位卻沒真將她當了長輩,她腦子被驢踢了,也不可能三番四次給她機會,今日能做出推自己兒子等人下水的事情來,往後殺人犯法,估計會無惡不作了。
見明綉沒答應,周敏又向前爬了兩步,卻在周臨淵冰冷的目光下頓住不敢再上前,只能朝地上狠狠叩了幾個響頭,忍不住哭了起來:“殿下給我玉兒一條活路罷,她還小,什麼都不懂,再說葉家只得這麼一滴骨血,您又怎麼能忍心。”
“女兒是生來就是別人的,又怎麼說只得她一滴骨血?”明綉忍不住笑了:“再說你怎麼知道我葉家就得她一個?你被休之後,賀氏可以扶正,我哥哥也可以再娶側室納美妾,你還真當缺少了你母女不可呢。”
明綉頓了頓,又皺眉看周敏,眼裏閃過一絲嘲弄:“再說,你想讓我怎麼饒了她?這事兒皇上已經過問了,你該知道皇上有多看重瑞寧,我想,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吧!”
周敏打了個寒顫,是的,她是最清楚的!自己母兄幾人都因此而死,她要是忘得了才怪!可是為了女兒,她精神一振,說起自己來時的打算來:“太子妃,今日玉兒是糊塗了,不過她也看着皇太孫落了水,男女授授不清,妾身雖然不才,好歹也是公主,好歹跟六哥也是兄妹,夫君更是您的親兄長,玉兒雖然頑劣了些,可是好好調教,她年紀小,總是會知錯的,不如親上加親……”
“荒唐!”明綉沒料到周敏竟然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啼笑皆非看她,不要說葉盈玉這樣的人配不上自己的兒子,就算是她樣樣皆出色,什麼都厲害到出人一頭,她也不會同意這樣的親上加親,古人認為親上加親是凈化血脈,可是在她看來,她跟葉明俊的關係,以及周臨淵跟周敏的關係,雙方生下來的孩子配對,這樣近親結婚,生下來的孩子肯定是有問題的。更別說葉盈玉這樣的一個人,哪裏能配得上自己那乖巧可愛的兒子,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而且還是周瑞寧是鮮花,這葉盈玉連牛糞也不如,至少人家牛糞還能做肥料有用處,而她吃着自己的喝着住着自己的,還敢來害自己兒子,想要更多。這樣的人,從小就這樣,長大還得了?有啥用!
“你女兒現在不會死。放心吧。”周臨淵實在看不下去了,也對周敏的厚臉皮重新有了個新的認識。他冷冷看了周敏一眼,又估量了葉盈玉一下。葉盈玉有些怕這個姑爺,縮着身子沒開腔。再也找不到之前狠戾的模樣,周敏卻是了解這位同父異母的兄長的,從小就陰沉,又有手段也心狠,要不然也不可能從她母親手下活得下來,這會兒聽他說這話,不止是沒有高興。反倒是心裏沉了沉,果然,就聽周臨淵說道:
“前些日子大漠王單渾上書求娶咱們大周朝的公主,你女兒還有用處呢,當年你沒完成的事情,自然還有女承母業。”
周敏如五雷轟頂一般,突然間身子如篩糠一般抖了起來,嘴唇蒼白:“你說什麼?”
“單渾好歹也是大漠之王,如今年紀也不長,你女兒再養十年。就賜公主名號送過去,你們母女都沒事兒的,放心吧。”周臨淵沖她難得笑了笑,還溫和的點了點頭。周敏卻是白眼一翻,一下子就昏倒在地,耳邊只聽到葉盈玉的尖叫聲。
既然周臨淵已經有了決定,隆盛帝也沒有再插手,也許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到底有些不痛快,沒住滿一個月就帶着皇后以及周瑞寧回去了,明綉看兒子走時,淚眼蒙蒙的樣子,卻是沒有絲毫的辦法。
葉明俊昏倒之後,她氣也消了,本來都是兄妹,更何況他喜愛自己的女兒沒錯,自己卻是遷怒了,想到當初葉明俊對自己的好以及寵溺,不過她當初是穿越的,又懂事,才沒歪着長,可惜葉盈玉沒有自己前輩子的經歷,被寵歪了也不能怪在他身上,葉明俊唯一一個帶孩子的經驗就在自己身上,他也不過是照着照實帶自己時那般對待女兒而已,甚至對葉盈玉,還不如自己當初那般,可惜她想通了,葉明俊卻是想不通,自己寵了幾年的女兒是這樣一個結局,硬撐着病體,跟明綉告別之後,繼隆盛帝等人走了幾日,帶着賀氏也走了。
賀氏這下子可高興了,離了葉盈玉這個魔頭,她這會兒甭提有多輕鬆,其實半年前冬季的時候,她也被葉盈玉推下小湖過,當時險些命也交待了,躺了好多天,幸虧明綉沒斷了她葯,才又好起來,這會兒見葉盈玉惹了事兒,善了不了,她心裏的歡喜自然是可想而知。
葉明俊一家走了,周敏母女卻是留了下來,不過此時明綉卻沒有以前的好心,兩母女遷到了後山另給她們修的小宅子居住,條件自然比不上葉家的好,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有小廚房等,不過一些教養嬤嬤卻是送了過去,兩母女分開各住一個小院,平日根本見不着面,兩人的好日子算是到了頭。
葉盈玉八歲生日時,過來請安過一回,瘦得跟竹柳葉似的,不過卻被幾個嬤嬤灌輸了不少女子為卑,應忠貞高潔的話來,一言一語間,簡直就如同一本活的女戒,完全看不出年幼時的模樣,但偶爾眼裏還是會閃過一絲寒光,證明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隆盛帝四十八歲時,改年號天元,隱含有孫子名諱的意思,天元三年,葉盈玉十三歲,被冊封為銀誚公主,代表大周送往大漠和親,偶爾也能聽見她的消息,知道她為大漠王單渾生了兒子,可惜單渾畢竟不是當年要娶周敏的時候,如今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在兩人兒子五歲的時候去了世,由於葉盈玉的兒子年紀還小,因此繼承大漠王位的是單渾的大兒子,正式上書求了隆盛帝冊封之後,葉盈玉作為老大漠王的遺孀,也是財產的一種,由自己的繼子接受,葉盈玉從小受幾個嬤嬤的教導,女人忠貞,沒想到臨到末了,卻成為這樣一個沒守到婦節的人,為了兒子卻又不能輕言生死,絕望自然就不用提了,修書回家好幾回,說想自請回大周,卻被隆盛帝都駁了回去,反給大漠王去信,要他好好管教,後來,再沒聽到她的消息。
周敏在女兒剛送出閣沒一個月的時候,就總有數次想自盡的意圖,可惜周臨淵沒這麼容易讓她死,反倒要她活着,這是他一手導了多年的好戲,要是周敏就這麼落幕,多麼便宜了她,如果她就這麼死了,自己這些年的安排,可不就是落空了么?他要她好好看看自己的下場,以及做當年那些事的報應,讓人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致,甚至以建安伯嫡夫人的名義,將她送往了京城葉明俊府上,前幾年時,葉明俊府上御賜了幾個姬妾,賀氏也在幾年前生了個兒子,如今葉明俊也算是有了后,她回去面對的,也是艱難無比的生活,以及對女兒代替自己嫁給了當初那粗鄙男人的痛苦之中。
天元五年,隆盛帝終於不想再干這皇帝的悲劇職業,兒子雖然從始致終的守了他當初的承諾,不肯繼承皇位,令隆盛帝無奈又氣恨的同時,卻也感動於周臨淵對他的‘純粹’父子情,他信守了自己的承諾,一直沒有與他爭皇位,雖然後來皇帝這位置他是不想做了,但周臨淵的行為,卻是依舊讓他感動不已,兒子的淡然與看開,讓他對自己多年來的堅持與死心眼兒,也不由覺得看淡了些,名利什麼的,總是虛的,他如今名聲有了,就算是往後百年,史書上也總會記得他一筆,再硬熬下去,不過是讓自己過得更累而已,鄭老道年紀比他大得多,可如今幾年過去,鄭老道依舊是初見時的模樣,他不管如何保養,總是露出白頭髮了。
隆盛帝是真的想開了,看到從始至終跟在自己身邊的妻子,她早已經念叨要去葉家住許久了,這會兒放下擔子,往後常陪她住在葉家那邊,有兒子兒媳,還有二哥二嫂相陪,總比如今操心事情來得要好。
讓位給周瑞寧之後,等孫子登基大典一過,隆盛帝收拾了包袱,興奮的帶着妻子黃懷等,跟著兒子兒媳往葉家奔去,這次去時,他們不再只是過客,而真真正正從此以後只屬於那裏,周瑞寧沒兄弟姐妹,不會出現手足相殘的事情,他的品性隆盛帝了解,自己親手帶出來的孩子,斷不會胡亂做出不利家國的事情來,真正放下心來,他才發現了以前許多從未發現的美好。
明綉如今也是心滿間足,愛情親情,她都有了,前輩子的遺憾,像是老天在這輩子補償給了自己,她如今已經到了三十歲的年紀,不過保養得好,根本看不出時光流逝的痕迹,兒媳快要生了,她前輩子時,從未想到,自己也有如今快抱上孫子的一天,這輩子,一路走來,前期的坎坷如今看來也是那樣的幸福與歡樂,跟葉明俊之間關係雖然還是不如以前那麼緊密,不過她如今也想通了,人人都長大了,各有自己的生活,都想過兒女環繞的日子,守着從前,不過是安慰自己兒童時期盼而已,如今雖然有缺憾,可是月滿則虧的道理她還懂,勉強在一起,真的不過是互相難受而已,遠香近臭,如今這樣的生活,偶爾能收到幾封葉明俊捎來的信,關切的話語,兩兄妹間像是又回到了當初他在江浙的時候,距離遠,關係卻不疏遠,一輩子陪在她身邊的,不是哥哥,不是兒子,只能是周臨淵,他在自己身邊,以前在,往後也會在,這樣的日子,她真的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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