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篇 第一章 殼子
金子已經確診中度抑鬱症八個多月了,當時檢驗報告單上寫的是重度,但醫生檢查過後結論是中度的,有很多小鐵片的儀器會戴在頭上,然後安靜的度過20分鐘,就會有一張圖標反映出大腦活動的數值,報告上是大腦整體功能下降,腦內抑制功能不足,全部遞質功率下降,5-HT相對功率降低,左側頂區功能異常等等,在這些報告的背後,金子的感覺是情緒不受自己控制了,那時每天晚上都會嗚嗚的流眼淚,整夜失眠,頭痛欲裂,起初她不敢去看醫生,覺得治療情緒的心理治療一定很貴,可看了之後才知道,一個月的葯才100多塊錢,還可以報醫保,所以覺得自己精神有疾病的人,別害怕有經濟負擔,抑鬱症治療還是比癌症治療便宜的。
金子發病的原因表面上是經歷了兩次生化妊娠,婚後滿懷期待的期盼有小生命的到來,結果確是2個月就早早夭折,抽了百十來管子血,夫妻各方面的檢查,小道感染大到基因檢測,報告統統正常,除了一個胰島素抵抗,算是沒有查出來什麼特別的原因,身邊的親友都在勸是緣分沒到,可是金子卻隱隱的有種預感,可能有些東西沒有就是沒有,也強求不來。
一個月後金子告別了煩心的設計類工作,回到避風港里保養船隻。她還是喜歡各種五彩繽紛的顏色,喜歡看各種綜藝、喜劇、動畫片,但她所能表達出來的東西卻只是黑白的,像現在的白紙黑字一樣。
每天醒來,會把通常的幾種死亡模式過一遍,割腕和吃安眠藥不行,最好不要死在家裏,會影響房價,跳樓跳河也不行,震蕩和水腫之後的器官就不能用了,想了半天死亡也是一件無比麻煩的事情,就暫且擱置吧。
上個月金子在朋友圈公佈了有抑鬱症的消息,其實也並沒有引來許多關注,好在有一個不知名的好友來諮詢她是在哪裏治療的,吃什麼葯花了多少錢,想一想這個好友好像還是金子在去年雙十一蓋樓買樓的時候加的,她說抑鬱症患者都是不被理解的,說出來身邊的人也覺得是種矯情,她不敢說,也不敢表現出來。
她們就像活在殼子裏的人,殼子外面是漂漂亮亮的衣服,精緻的妝容,上揚的嘴角,幸福的笑臉。
可能金子從小到大,包括從身邊親人身上學到的,就是假裝無事發生過,很多悲傷,很多遺憾,很多裂痕,都被粉飾太平,剩下殼子裏的一個人,蜷縮成一團,清醒的數着眼淚,感受着忽冷忽熱的親情,虛偽的人情,艱難維繫的友情,也許是看透了許多,卻無力改變才會抑鬱的吧,你想要的不是花時間、金錢就能得到的,那種挫敗感每天都在侵蝕着自己,人能活着一天天長大真是不易。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講一些故事給你聽。今天的夢:金子回到了之前上過的一所學校,那裏變得荒草叢生,滿地泥濘,一不小心就會踩進有水窪的小泥坑裏,一隻腳滿是泥巴的走着,突然身後冒出了兩個女生,好像是高中時見過的不知名的兩個人,她們追上來問,聽說你們班好多人都結婚了呢?
金子不假思索的回懟,都二十七八歲了,再過兩年就三十歲了,還有多少不結婚的,結婚不是很正常嗎?
她倆悻悻的走了。如果那年在經歷那場校園語言暴力的時候,金子當時可以勇敢的把那些女生罵一通,是不是結局就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