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收養

第三章 收養

沈百戶進城之後不減速度,奔跑了很久才在一處帶院子的大瓦房門口停了下來,推開門牽着馬進了院子,轉身就關上了門,掀開蓋住丹年的披風,把丹年小心的抱了出來。

聞聲從瓦房裏走出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人,白凈的臉上未施粉黛,黑亮的頭髮用一個碧玉簪子在腦後盤了個清爽的髮髻,藍底白花的對襟盤扣馬甲,青襖布裙,手裏牽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小男孩身穿着青墨色的錦緞棉襖,衣領處露出一圈白絨絨的兔毛,配着小男孩白嫩的臉,更是可愛。小男孩一看到沈百戶,大喊了聲“爹爹”就撲了上來。

撲上來的男孩兩三歲的樣子,墨色的頭髮整整齊齊的在腦後盤了個小髻,穿着青色的小長袍,眉目間依稀有着沈姓青年男子的影子。沈百戶趕緊騰出一隻手接住小男孩,指了指懷裏的丹年,示意他不要大聲嚷嚷,給對面的女人使了個眼色,拉着男孩就往房裏走去。

小男孩很是懂事,乖乖的跟着沈百戶進了房間。沈百戶帶着他們進了瓦房的東屋,把丹年小心的放到了床上,蹲下身抱起小男孩,讓小男孩湊到丹年臉前,柔聲說道:“阿鈺,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弟弟妹妹嗎,爹爹給你找了個妹妹,以後要好好的照顧妹妹啊!”

對面的女人聞言吃了一驚,不由出言問道:“相公,這孩子是……”沈立言壓低聲音說道:“待會跟你說。”

小男孩一聽有了妹妹,立刻拍手歡呼起來,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在丹年粉嫩的臉上點了點,開心道:“太好了,我也有妹妹了!”

小男孩爬上了床,趴在丹年身邊,軟軟肉肉的手指觸到了丹年臉上,黑葡萄般的眼睛裏滿是喜歡,口齒不甚清楚的說道:“妹妹,快點長大,哥哥帶你出去玩。”

旁邊的女子小心的拿帕子擦了擦丹年的小臉,跟小男孩一起逗弄起了丹年。

丹年突然覺得自己內心深處被輕輕的撞了一下,從穿越過來,一直都處在擔驚受怕之中,生怕下一秒鐘好不容易得來的重生就飛走了。眼前溫馨寧謐的氣氛,讓她心裏熱熱的。心裏一放鬆,情緒卻上來了,眼淚便止不住的往外流。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看到丹年哭的滿臉是淚就慌了手腳,女子把丹年抱在懷裏小聲的哼着歌哄着,麻利的吩咐小男孩去一邊獃著,讓沈立言去把小火爐生起來火,燉上了雞蛋糕,又吩咐沈立言洗鍋淘米,準備給丹年熬粥喝。

丹年哭累了,從出生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過,又累又餓在女人懷裏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丹年迷迷糊糊中聞到了雞蛋糕和米粥的香味,睜開眼,就看到了大瓦房斑駁的屋樑,自己還是那個被包的嚴嚴實實的嬰兒,被放在了床上,肚子餓的咕咕直叫。

耳朵旁邊傳來一陣陣呼吸聲,丹年奮力扭過頭,名叫阿鈺的小男孩挨着自己睡著了,身上蓋着花布面的被子,白嫩的臉上掛着滿足的微笑,小小的鼻翼隨着呼吸一起一伏。

床的另一旁傳來了沈立言和妻子壓低聲音的談話。丹年奮力扭過腦袋去看他們,兩個人圍着一個小火爐,爐子上支着一口鐵鍋,鍋裏面熬着米粥,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香味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爐子旁邊放了一個矮的小圓木桌,上面放着些碗和勺,有木碗也有瓷碗。

沈夫人怕火大了米粥糊了鍋底,拿着一個木勺時不時的攪拌一下,小聲的問着對面的沈立言:“照相公這麼說,太子已經遇害了,太子妃呢?”

沈立言嘆了口氣,說道:“我聽防衛營的人太子妃說被慶妃軟禁起來了,依照白家人的性子,怕是沒幾天能活了。”

沈夫人低頭攪着粥,問道:“你把張副統領打暈了扔在那裏,就不怕他事後查出來是你乾的?”

沈立言笑道:“太子千金是從他手上丟掉的,他巴不得誰都不知道這事呢,怎麼還會去查。那地方是多年來荒廢的宮室,連個人影都沒有,他回去跟慶妃說他扔到了井裏,難道慶妃還能派人撈上來看看不成?慧娘,別太擔心了,沒人知道,不會有事的。”

慧娘聞言也嘆了口氣,不在意的說道:“不管她是不是太子遺孤,既然是相公領回來的孩子,那就是我們的孩子。況且當初沒有太子的一句話,你也進不了京畿防衛營,我們也該救了這個孩子。我擔心的是,雖然我們住的偏遠,但家裏突然多了個孩子,大哥那邊必然會起疑心。”

沈立言低頭想了想,說道:“慧娘,從今往後半年你就不要出門了,我對外就說你有了身子,身體不太好,躺在家裏靜養。等過了一年半載,就說把孩子生下來了,到時候你和孩子都能正大光明出門了。對阿鈺也要好好囑咐下,到外面不能亂說他有了個妹妹。”

慧娘把木勺在鍋沿上輕輕磕了磕,笑道:“相公,一年後孩子都多大了,怎麼看都不像是剛出生的孩子吧。況且,鄰居們都還好說,不會多想什麼,可是大哥那裏。”慧娘往城中心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大哥那裏,怕是交代不過去的。”

沈立言暗憋了口氣,語氣也不由得加重了:“他大貴人一個,不來打壓我就是好的了,哪裏能對我這個庶出弟弟的閨女上心?”

慧娘見提到了沈立言憋屈的地方,連忙轉移了話題:“相公,囡囡要起個什麼名字好呢?人家問起來,總不好說還沒起名字吧。”

沈立言也沉思起來,說道:“沈家到了阿鈺這一輩,女孩子名字裏都有一個丹字。像大哥的大女兒叫丹荷,二女兒叫丹芸。”

慧娘點頭:“不錯,這孩子既然做了我們的女兒,也跟着這樣取一個帶“丹”字的名字好了。”

沈立言道:“女孩都起名帶個花花草草什麼的,要不就叫丹花好了。”

丹年一聽滿頭黑線,蛋花?虧你能想的出來!不由得抗議似的揮動了下包裹在小被子裏的小胳膊小腿。

慧娘看到丹年動了下,便知丹年醒了,站起身把丹年抱了過來,逗弄着丹年的小鼻子小臉,丹年被撓的痒痒的不行,奈何手腳都被包在包裹里,動彈不得,臉上鼻子眼睛皺成一團,把沈立言夫婦成功的娛樂到了。

慧娘笑道:“皇帝家的孩子就是不一般。想想阿鈺小時候,動不動就哭的驚天動地的,睡醒了要哭,餓了要哭,什麼都要哭。這孩子,不哭不鬧,可見是個極懂事的。可憐她從小爹娘就不在人世了,看着就讓人心疼。”

沈立言也笑呵呵的湊了過來,粗糙的手指輕輕划拉着丹年的腦門,笑道:“以後就叫你丹花了,好不好?”

丹年一聽,立刻擠出幾滴傷心淚,臉皺成了一團麻布,奮力扭動着身軀,表示堅決抗議。慧娘連忙抱着丹年輕輕晃了起來,沖旁邊的丈夫罵道:“你起的什麼名字?孩子一點都不喜歡!”

沈立言語塞了,“要不,你給起一個,你們女人的名字,不都喜歡花花草草的嗎?!”

慧娘白了他一眼,抬頭看看窗外,零星着飄落着雪花,“今天二十三,過小年了呢!這孩子就叫丹年吧,好不容易撿了條命回來,希望以後年年都能紅紅火火,長命百歲。”

丹年一聽,居然跟上輩子的名字和到一起了,立刻咧開沒牙的小嘴眯眯笑了起來。

沈立言也撫掌笑道:“這名字好!又好聽又有含義。”說完,還不忘諂媚下自家娘子,跑到慧娘身後,捏了捏慧娘的肩膀,誇道:“還是娘子你厲害!”

慧娘笑着打掉了沈立言的手,吩咐他趕快盛出碗雞蛋羹來吹涼了,她好喂丹年吃飯。

吃了幾口雞蛋羹,慧娘怕剛出生的孩子只吃雞蛋羹對身體不好,又吩咐沈立言盛了碗米粥出來。

等溫熱的米粥進了嘴裏,丹年才發現沈立言是把米搗碎了熬成了的米糊,軟軟的,順着喉嚨就滑了下去。慧娘拿着小木勺小心的往丹年嘴裏送米糊,丹年儘可能的配合著張嘴咽下去,沈立言拿着帕子小心的擦去溢出丹年嘴角的米糊。

丹年努力吃着米糊,憂愁着自己現在的身體實在太小了,什麼都幹不了,連吃過飯都要人喂。還是快快長大吧,要她瞬間回到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嬰兒階段,太難適應了。

沈立言對慧娘感慨道:“照顧小孩子真是費心費力啊。阿鈺小時候,我剛入京畿大營,經常不回家,都是你一個人在照料,可辛苦你了!”

慧娘臉一紅,別過頭去,小聲說道:“都幾年前的事情了,男人忙着做大事是應該的,提這個做什麼?”

沈立言聞言,放下帕子,把慧娘丹年擁入懷中,輕輕拍着慧娘,說道:“以後就是我們一家四口過日子了。”

丹年夾在兩人中間,不滿的對着房頂翻了個白眼,沈爸爸,女兒我還沒吃飽呢?!

就在這時,床上的沈鈺翻了個身,醒了過來。眯着眼睛看到父母抱在了一起,奶聲奶氣的說道:“爹爹,我也要抱抱!”

沈立言和慧娘猛的聽到兒子說話,連忙分開了。慧娘一邊給丹年喂米糊,一邊說道:“阿鈺,快起來吃米糊,快跟妹妹比比,看誰吃的多。”

沈鈺小正太一聽,立刻忘掉了“抱抱”這回事,揉了揉眼睛,邁着小短腿從床上爬了下來。

沈立言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上前去一把抱起沈鈺,高高的舉起來,讓沈鈺坐在了自己的肩頭。沈鈺剛開始還驚叫兩聲,馬上就覺得好玩,坐在沈立言肩頭鬧騰的很歡樂。

沈立言帶着沈鈺到了火爐邊,把沈鈺放到了自己腿上,轉身從桌子上拿過一個木碗,盛了半碗米粥放在了小圓桌邊沿,沈鈺就趴在圓桌旁邊,拿着個木勺,巴拉着吃起了粥。

丹年吃了沒幾口就吃飽了,在慧娘懷裏打量着正在吃粥的沈鈺,三四歲的孩子,桌子都到了沈鈺的胸口,卻站的筆直,吃相也很斯文,小口的吃着,幾乎沒什麼聲音。

丹年回想起前世的弟弟,三四歲的時候,要爸爸阿姨爺爺奶奶幾個人輪番上陣拿玩具哄着才肯吃下一口飯,一頓飯下來,所有人都累的跟打了個仗似的,到處撒的都是飯菜殘渣,還好她已經在外上學很多年了,不用伺候那個小魔王。

這樣看來,沈爸爸和慧娘媽媽把這個便宜哥哥教導的真的是很好。自己能來到這樣的人家,也算是運氣了。被蘇晉田那個親生老爹拋棄了的委屈,也漸漸消散了。

丹年迷迷糊糊入睡前,想到的是這個身體的親生娘親悲痛欲絕的神情,等自己長大了就去偷偷看看她,讓她知道她女兒還活在世上,丹年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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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丹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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