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舒服的笑
時間轉眼到了歲尾，林瀟然和李明峰的交往也逐漸變得更加有規律，似乎都很明確彼此的目的。兩人之間只是沒有那麼多的浪漫，平實和安穩成了二人的最佳狀態。直到有一天，一件非常不起眼的小事讓林瀟然突然改變了對李明峰的看法，這個一慣在她和家人看來成熟中又隱約透着世故的李明峰也令林瀟然的心中，有些變味的感覺。
那是一個冬日下午，李明峰打了個電話，約着林瀟然一起去逛商場。林瀟然在單位正忙着寫一份急用的財務說明，好在她手腳麻利，文字組織能力也不錯，所以，不一會兒就完成好了。接到李明峰的電話讓她有些愕然，因為她知道，李明峰是個不那麼愛逛街的人，雖然林瀟然比起一般同齡的女孩，已經不太喜歡逛街了。好在今天正巧忙完了手中的事，她看了下窗外，陽光也出來了，一掃前幾天陰雨天氣的沉悶，這讓她的心裏也燦爛了許多。
坐在李明峰車上，林瀟然不由好奇地問他，怎麼會有空想到出來逛街呢？李明峰沒有立刻答應她，而是神秘地露出了個開心的笑容。他一邊一着車，一邊不無得意地說：“我才在單位辦了崗位變更手續，心裏高興，所以帶你來商場轉轉，你看看想買些什麼，過段時間單位福利房要分了，只要我們打了證，分到房子那就沒問題。”他說到高興之處，不由旁若無人地哼起了歌，完全沒有顧及到一旁林瀟然驚愕的眼神。
“你原來的檢測崗位不是挺好的么，和你的專業也符合，為什麼突然說換就換了？”林瀟然不解地問，她清楚地知道李明峰大學專業和他現在從事的檢測工作完全對口，平時雖然經常出差，也比較辛苦，但是對他們這樣的年輕人來說，前途還是不錯的。又是一項別人不能隨便替代的專業技術，她不明白，這個李明峰為什麼要去換崗位？
“你心裏一定覺得我有問題對吧？”李明峰迴頭看了下她，接著說：“我現在換的是院裏的業務部，這一塊雖然也要經常外出，但是遇到好的項目，收入要比以前高好幾倍。而且也不是誰想進就可以進的，我也花錢找關係，託了家裏熟人聯繫的。”
他的語氣有點抑制不住的激動：“我以前也留了不少業務上的關係，這次都能用上，雖說進去也花了不少，不過，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現實。”
他說著，好象有點意識到自己剛才言語難免有幾分粗鄙。於是，他停了一會，車開到了商場門口，停下車的他回頭看了下林瀟然：“你肯定覺得我有些俗氣了，其實誰不想利用自己有限的資源過好一點？我專業一般，學歷也不太高，如果就像現在這樣勞累一輩子，估計也掙不了什麼。”
他沒有急着下車，而是越說越動情了：“你也許不知道，我們每次的高中同學聚會時，看見那些上的三流大學出來的，都混得比我好。感覺自己在單位里辛苦這麼多年來忙技術，真是一點意義都沒有。”他象是想起了什麼，長嘆了一口氣，“好，不說這個了。”他停好車，依然像以前一樣，禮貌地把林瀟然的車門打開。“今天我們好好放鬆下，你去挑件漂亮衣服，下次聚會我帶你去，讓他們也羨慕下。”說完，他的臉上又露出了那個不無得意的笑容。
不知為什麼，以前雖然李明峰始終沒給過林瀟然真實心動的感覺，但是每每他的笑容還是讓林瀟然的心裏感到溫暖陽光。即使她知道比起以前那個過於書卷氣的程平，李明峰身上的世俗煙火味要重很多，但是生活中誰又不是這樣呢？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李明峰的這個重複了好幾次的不無得意的笑容，卻讓她在心裏感到非常的不舒服。至於是什麼原因，她一時也無從說清。
兩人走到商場，一前一後的，李明峰習慣地伸出了他有力的手，林瀟然也只是習以為常地被動地牽住了他。但這次，她心裏的那種油然而生的不舒服的感覺卻愈發沉重。李明峰的世故，彷彿像一根細細的針尖，刺得自己被眼前的現實激起了反感。
李明峰和她一起來到了二樓女裝部，他看中了一件紫色的短大衣，樣式非常淑女，當然價格也不便宜。但他似乎今天心情特別好，一定要林瀟然試試，林瀟然看了一眼價格的標籤，便對着他搖了搖頭：“算了，我不喜歡這種短款的。”說完，她拉着李明峰，撇下專櫃那個失望的售貨員，匆匆地離開了二樓。
“才說了你花了不少人情關係錢，現在又這樣，你何必呢？”林瀟然有些嗔怪的口氣，在此時的李明峰聽起來，全然是對自己由衷的關愛。
“難得一次，沒關係。你每次都這樣替我省錢，別告訴我是你職業習慣。”李明峰拗不過她，只好放棄。對於眼前這個文靜平和的女孩，他發現她越發和自己以前認識的那些不同。這讓他也不免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到了一樓，李明峰看中子一條淺藍的羊絨圍巾，他這次便不再管林瀟然同不同意，搶着付了款。然後放在林瀟然手裏，“別再不要了，你適合這個顏色，我也喜歡藍色。”
林瀟然自從和李明峰交往以來，這也是她第一次收下他的禮物。說實話，林瀟然也非常喜歡這種淺淺的天藍色，而且摸在手裏那種暖暖的羊絨感很舒服。
她沒有再客氣，只是笑着對李明峰說了謝謝。兩人便又拉着手回去了，坐在回去的車上，李明峰可能是因為最近忙着換崗位的事，神態上有點疲倦，但精神卻非常好，臉上的那種神采飛揚感久久不散。
林瀟然在回家的路上，手裏拎着圍巾的紙袋，心裏卻在久久地想着李明峰今天一直出現的笑容，她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對這樣的笑容那麼反感。她開始懷疑自己和李明峰在思想和三觀上的分歧，這個念頭讓現在的她不安，看了下手中拎着的圍巾的紙袋，想起李明峰遞給自己時那充滿關愛的眼神。
此時的她，竟然也有點“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感覺了，她在心裏輕輕地提醒自己：珍惜你擁有的吧，沒有那麼多小處可以去計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