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永遠的別離
短短的寒假過去了，林瀟然平淡的生活回歸了正常。而程平，卻開始更加忙碌，他不再像上次那樣掉以輕心。這次，他沒有輕易放棄每個可能的招聘機會。
每次看到他日益消瘦的面容，林瀟然不由得黯然神傷，她深深地明白，像程平這樣的小鎮上來的學生，想找到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是多麼困難，並且，他的專業又那麼有局限性。宜城雖然只是個不大的，勉強可以算是二線的城市，但是好歹也是省城，程平想留下來，是多麼不容易。
終於在周四的一個傍晚，林瀟然接到了程平的電話，說是今天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她商量。程平的口氣有點無奈，也透露出一種深思熟慮后的決定。
這讓林瀟然這段時間裏起伏不定的內心更加惶恐，她既擔心又緊張。以她這段時間相處以來，對程平個性的了解，她知道程平一定是作了相當大的決定。才會對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他一直是個相當穩重淡定的人，或者說，他天性里就帶着職業性的冷靜。其實，這也是他最與眾不同的地方，也是最吸引林瀟然的地方。
她想到這裏，不由加快了自己的腳步。程平遠遠地看見了他，招了招手，這個舉動更讓林瀟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她不知道今天的程平，會對她說些什麼。兩人誰也沒先開口，還是一如往常，沿着校園裏那條小道，慢慢地踱到花壇附近。“寢室里有不少人，所以就不讓你去了。冷吧？”他微笑着看着她，似乎今天就是和平常一樣的約會。
林瀟然沒有立刻回答，她下意識地緊了緊衣襟：“你是不是找到工作了，有好消息要告訴我？”“工作是找到了。”程平的目光避開了林瀟然關切的眼神，“不過，好就談不上了。”他的目光注視着花壇外越來越濃的暮色，“今天有一家老家附近的醫專到學校來招，要二個老師。雖然也是小地方，不過總算是有編製的，所以我去試了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沒問題，下周可能要通知過去辦些手續。”
林瀟然此刻不知該說些什麼，是為他高興，還是為他沒有留在宜城而不舍。她只有極力掩飾住自己的失落:“那下周你去報道前，我來送送你。”
程平沒說話，他還是繼續說著“關於我們的事，我也想過好長時間。這次分配我也是想留在宜城的，對自己發展也好，或者說對於我們的下一步也好，能留下最好了。不過，這也不是我可以決定的。”“那你打算怎麼辦？”林瀟然一着急，說話就更不知道遮掩了。
“一步一步來吧，這個醫專也就勉強能發工資那種。先去那邊租個房子，把家人安頓好。”程平回頭看了看林瀟然：“你可能不知道，我老家是沒有房子的，父母一直都是借住在叔伯親戚家的舊房子裏。”他有些動容地說“現在，我總算有了自己的工作，起碼可以一家人往了。”
聽到這裏，林瀟然也明白了，程平這所以急着就簽下工作的原因，他背負着的，不僅是自己的前程，還有他沒有什麼工和能力和保障的父母，比起像她這樣從小就生長在小城市家庭的人，程平始終生活得更加沉重，這也是他一直努力上進的動力。
林瀟然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和程平說好了，下周他去報道前一天，自己一定會來送他，至於到時要說些什麼，她此時此刻，心裏一點也想不出來，程平這樣的家庭，這樣的生活，她即使立刻就有勇氣說出那個字，他也不會匆匆接受的。對於即將面臨就業工作的程平來說，先把自己的生活安頓下來才是最重要的。因為，現在的他，給不了林瀟然任何的承諾。
時間在最留戀的時候卻往往過得最快，轉眼一周就過去了。周三的上午，林瀟然接到了程平的電話，他說自己今天下午就要離校了，先回下老家，第二天一早再去離家不遠的那個地級市的醫專，辦理相關的手續。放下電話的林瀟然，就像被咒語定住一下，愣了半天都回不也神，難道從今天起。他就要徹底地離開自己的世界了么？
“不，這不會是結束。”林瀟然在心裏，一遍遍對自己說。她心思恍惚地上完最後一節課，連午飯也沒吃，就匆匆地趕到了程平的寢室，也不顧及程平同室那兩個男生好奇的目光。程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拉着他出了寢室的門，兩人便又走到了老地方。“你來得這麼早，我還有一會再到車站。”程平看着有些激動的林瀟然，神態也有些不太自然：“你不用送我了。”他平靜了些：“再這樣，給你家人知道一定會生氣的。按說，我也應該向他們說聲再見。”
“不用了。”林瀟然一時竟有些生氣，在這樣的時刻，程平居然又恢復了以前的那種客套，彷彿他們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程平沒有再客氣，他反而很直接地提到了二人的事“以後，你決定怎樣，我走以後？”林瀟然感慨於程平在她面前的讓人看不懂的心思，她索性更加直接地回答：“還能怎樣呢？該怎樣就怎樣吧。。。”
“你太敏感了。”程平一邊示意林瀟然往寢室回去的路走，“我要再收拾下東西，過會坐一個老鄉的便車一起去火車站，你不用送了，”一邊輕聲說道：“我們的事，你也多考慮下，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現在的情況。”
他的眉目間閃過一絲光亮“我們還是可以有以後的，你還是好好看書吧，不要過於分心。”他的話，說得好象明確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說，讓林瀟然本來就有些迷茫的心更加無解。
“單位落實好，我會儘快聯繫你。”程平的言語又恢復了以前的緩慢淡定，“不早了，你快點回去上課吧。別送我，我跟車去火車站，行李也方便。”說完這些，他有些習慣地幫林瀟然拉好背包帶子，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離開校園，才自己走開。
林瀟然走到校門口，才想起今天出門時想好的問題，她有些埋怨自己在這麼重要的時候，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她忍不住回頭去望，卻看見程平遠遠的默默孤單走開的背影。在這個冬日的午後，她第一次嘗到了那種滋味，那種說不清的心裏酸楚的滋味。也許，程平會這樣以這樣的姿式淡出她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