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疾休妙手還賭債
熊媒婆抬頭望了一眼，急忙爬起來，滿臉驚訝，怎麼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小芋頭？
姜九過也覺得太奇怪了，這個魚姐在搞什麼鬼，又弄出一個魚小芋。他審視着兩姐妹，還是看出了細微的差別，兩人的神情儀態有些不一樣。
姜九過對真的魚小芋躬身施了一禮，眉眼滿是笑意：“小芋頭，你來啦。那就開始吧。”他對熊媒婆揚揚眉。
熊媒婆也是滿心歡喜，對眾人招招手：“各位鄉親。姜公子的婚禮馬上重新開始。請大家都坐下，共沾喜氣。”
幾個女奴拿出了一套紅色的新娘服，七手八腳的要給魚小芋套上。
劉疾休推開眾人，將魚小芋護到身後，怒斥道：“你們休得無禮，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姜九過沒想到劉疾休還要管閑事，也生氣了，指着劉疾休喝道：“小子，你別攪本公子的好事。否則，我才真對你不客氣了。”
“好大的口氣呀。”
一個粗粗的男聲又響起。
是於鎮魁領着眾人闖進了堂屋。他沖魚小芋喊道：“小芋頭，到爹這邊來。”
爹？魚小芋怎會冒出一個爹？姜九過見於鎮魁一身官家人的裝束，手中還提着一對鐧，怒氣沖沖地瞪着他，感覺這人不好對付。但這是他的家，自己又沒做歹惡之事，懼他作甚？
姜九過對於鎮魁拱手道：“請問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於鎮魁鐧指姜九過：“大膽惡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強搶良家女子，該當何罪？”
姜九過用手護着頭，真擔心於鎮魁的鐧會打下來，但口氣卻強硬依然：“大人，你是官府中人，自然明理講法，惡賊的罪名可不能隨便亂扣。我與小芋頭的婚事，既受父母之命，又有媒妁之言，怎會有強娶之說？今天，我姜家高朋滿座，可都是見證人呀。魚姐，你說，我是將你的女兒搶來的嗎？”
魚姐瞟了一眼於鎮魁，見他正惡狠狠地瞪着自己，羞愧地低下頭，躲到了人後。
魚小芋平日就很討厭姜九過那雙邪惡的眼睛，更討厭他意味深長的笑聲，見到他都是繞着走。現在，也不願和他說話，但母親不開腔，就沒人替自己辯解了。她得自己站出來。
魚小芋從劉疾休身後探出頭，緊張地回了一句：“我可從來沒答應嫁給你。”然後又縮回了頭。
姜九過哈哈一笑，對着魚姐的方向道：“魚姐，小芋頭真是大膽呀，她的婚事，是她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看來她嫁到我家，我今後還得代你好好教教她什麼是規矩。”
“少廢話，今天這樁婚事，我不同意！”於鎮魁雙手抱鐧，怒視姜九過，“我是小芋頭的爹，魚姐是我老婆，家中的事情，我說了算。”
姜九過看出來於鎮魁並不是什麼狠角色，他拿自己是沒什麼辦法的，並揶揄道：“你是魚小芋的爹，魚姐的老公，那我就得叫你一聲丈人咯。”
“誰，誰是你丈人？”於鎮魁向姜九過衝過去，舉鐧就打，“你敢侮辱朝廷命官，我要將你逮進官府，重重責罰你。”
劉疾休急忙攔住於鎮魁，他知道如果來硬的，在場的鄉鄰都是不會認同的。他走到姜九過面前，沉聲說道：“請問姜公子，魚姐為何要將她女兒許與你為妾？其中有沒有曲折因由？”
姜九過一愣，慌忙答道：“我們門當戶對，兩情相悅，哪有什麼曲折因由。你一個外人，別瞎說話。”
劉疾休稍做停頓，繼續追問：“姜公子，你與魚小芋是兩情相悅？那她今日為什麼要逃婚呢？你是強人所難吧？”
“什麼強人所難，是魚姐輸了錢，自己認的賬。”姜九過急急地為自己申辯道。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劉疾休順着姜九過的話答道，然後話鋒一轉，“但是，要看是什麼債？官府認這個債嗎？何況欠債應還錢，或者以物相抵，怎麼能夠用人抵債呢？”
魚姐在人後大聲地道：“是姜九過逼我的。”
眾人一聽，都對姜九過搖頭，還有的起身走了。
姜九過急忙勸阻大家：“三叔公，二舅爺，你們別走呀，喜酒都沒喝呢。”
老人答道：“這種酒，我們不敢喝。”
姜九過勸阻無效，把氣撒在劉疾休身上，他將新郎官的帽子一扔，指着劉疾休道：“小子，你今天是成心要來搗亂，是吧？我成全你。我今天這婚不成了，我退婚。你說，怎麼辦？”
劉疾休淡然笑道：“姜公子，我先要糾正你一個錯誤，根本就沒有婚約，何來退婚一說？魚姐不是差你二十兩黃金嗎？還你就是。”
“好啊，我利息都不要，你就還本公子二十兩。”姜九過向劉疾休伸出手。
劉疾休雙手一攤，然後指着姜九過說道：“我沒有。但是，你有。”
姜九過一怔，惱怒道：“好你個小子，耍我是不是？我用我的錢還給自己？你當我傻呀？”
劉疾休手一揚，一袋銀兩就飛向空中，落下來，他又穩穩地接住，遞給姜九過：“姜公子，這是你的錢錢吧，自己要好生看管喲，丟了怪可惜的。”
姜九過接過一看，果然是自己的錢袋子，一時不知所措：“你？我的錢怎麼會到你那裏？你是小偷？大人，把這個小偷抓起來。”
“你哪隻眼看見我偷你錢了？明明是你自己掉了，還不知道。”劉疾休哈哈笑道。
剛才，劉疾休說還姜九過錢，於小魚就把姜九過的錢弄到了手，但劉疾休不需要這種方式來對付姜九過。
於鎮魁瞪着姜九過道：“你放心，我今天肯定要把你這個惡賊抓起來。”
姜九過啞然失笑，就憑你幾個，就想在桃花鎮耍威風？我今日倒要看看你們到底有什麼板眼。他回頭對劉疾休道：“小子，要麼還錢，要麼成親，隨你選，我都認。”
“爽快。”劉疾休眉角一揚，朗聲道，“姜公子，魚姐差的是賭債，我們就手上取吧。”
“好說。”姜九過聽說賭就來精神了，提了提衣袖，道，“紙牌，骰子，還是投壺？”
“這些遊戲太幼稚了。”劉疾休不屑地搖搖頭。
姜九過斜眼道：“好，兄弟，看你斯斯文文的樣子，就給你來點高雅的，六博棋怎麼樣？姜功，去把我的棋拿來。”
一個眼小臉大的胖子應聲下去了，一會兒就捧來了一個博局。
六博棋是時下最盛行的博戲。六博棋由棋子、博箸、博局三種器具組成。姜九過的棋子是象牙製成的，博箸是玉石製成的，博局是紫檀木製成的。這套博棋，比魚姐的白雲居還值錢。
博局，也就是棋盤，以隱形太極八卦圖而設計，太極生兩儀——黑白兩條魚；兩儀生四象——四個圓點；四象生八卦——周邊八方。四角為陰，四邊為陽，中心為太極。棋盤的四角寓意東南西北，由此起步，最後歸中。
六博棋是象徵戰鬥的一種遊戲，因兵製為五人一伍，設伍長一人，共六人，所以博棋也是每方六子。先投箸，後行棋。一盤棋的對局，由開局、中局、殘局、直至結束，雖以棋子到達中心內為目的，但對局中打擊對方的棋子，延緩對方的進軍速度卻是一項重要的過程。因此，步數的計算，就成為決戰的關鍵，這也重點體現弈者的智力與心力。
歷史上，因博戲還發生了一場著名的血案。漢文帝時，吳王劉濞的太子劉賢到京城上京覲見，入宮陪太子劉啟六博。兩個都是爭強好勝的少年，對博一開始就左衝右突，互不相讓，最後爭吵起來，強悍的劉啟一時盛怒，提起博局擲向劉賢，竟將吳王太子劉賢砸死了。這件悲劇引起了吳王劉濞深深的怨恨，從此心中埋下了造反的念頭。
於小魚看見姜九過洋洋自得的樣子，不免暗自竊笑，這個自不量力的傢伙，哪是疾休哥哥的對手，在杜城，也沒人能贏得了他。
果然，開局不久，姜九過就被逼得滿頭大汗，投箸的手都在不停打顫。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姜九過就敗下陣來，後面兩局輸得更快。
姜九過頹然坐在地上，緊盯着博局，他沒看明白自己是怎麼輸的。劉疾休抖抖衣袖，對姜九過施禮道：“姜公子雅量，承讓了。”
姜九過急忙還禮：“高手，高手，姜某實在是佩服。這位小兄弟，不知是否願意指點姜某一兩招？”
劉疾休拍拍道：“不敢，不敢。博棋，氣定神閑，三思而行。好了，姜公子，在下告辭了。”
所有的人都在稱讚劉疾休的棋藝，將親事都忘記了。
姜九過也極真誠地目送劉疾休他們，眼中竟有不舍之意。
出了大門，魚姐才回了一句：“姜公子，叫你的人去把彩禮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