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章:難得的假期
“話說,你不覺得你變了很多嗎?”
某一天,和花枝子一個樓棟的女孩王雪告訴花枝子。
她遞給了花枝子一包薯條:“之前覺得你好陰沉,大家都不敢和你說話來着...”
花枝子拿過薯條,撕開包裝袋:“有嗎?那現在呢?”
王雪哈哈哈哈笑了起來:“其實還是蠻陰沉的,我們叫你出去玩,你還是不願意,但是總覺得...你好像開心一點兒了。”
“有嗎?”花枝子還是有點兒疑惑。事實上,過去一年,哪怕努力掙脫,但某些往事依然侵蝕着她的心,讓她知道她還是在生病。
面前的女孩伸出手揉她的臉:“當然啦!比如說你現在,笑的和個傻子一樣!”
花枝子也揉了揉自己的臉,好像這才知道自己一臉的笑容。
“對啊,我蠻開心的,因為我男朋友要過來找我了。”
王雪驚呼一聲:“真的啊?一直聽說你有男朋友,還從來沒有見過呢!”
花枝子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啦,等他來了,我叫他請大家吃飯。”
手機鈴聲響起,花枝子接通了以後,連忙往樓下跑,連王雪都忘了。
她跑下樓。
金髮的青年微笑着等在那裏,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風衣,裏面是駝色的針織衫,再配一件深色的牛仔褲。他實在太過耀眼,周邊路過的女孩都在偷偷看他。
花枝子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情,是他居然沒有帶拐杖。
明明還沒有好全!
但她知道月亮的小心思,更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影響兩人重聚的心情,她根本遮掩不住臉上的微笑,一步一步,走向他。
走向他,擁抱他。
“這次什麼時候走?”花枝子默默問:“不是說是來拜訪導師的嗎?導師已經見過了?”
月亮點點頭:“這次不走了。”
花枝子猛地抬起頭。
月亮微笑亮眼:“這次拜訪導師是因為要確定之後的研究計劃。我之前就在這所學校就讀,但是中途退學,我前幾天才知道,我的學籍依然保留着。可以繼續跟着導師做項目。”
花枝子笑他:“二十七歲高齡還在讀大四...”
月亮摸了摸鼻子:“導師建議我直博。”
“那你多久之後能畢業啊?”
“五年吧...快點的話,或許三年也有可能。這樣的話要辛苦你了,可能你工作了,我還在讀書。”
花枝子大大方方挽了月亮的手臂,趾高氣昂的說:“沒事!我現在已經財富自由了!以後肯定養的起你!”
月亮也笑了起來:“那麻煩你了。”
天空翻捲雲朵,炙熱的光芒落下,讓宿舍樓下兩個人的微笑和其他所有人一樣閃耀。
他們的幸福也和其他所有人一樣普通。
.....
“這是什麼東西?”陳生看着人偶呈上來的東西,表情十分費解。
“我們在外面發現的!”領頭的人偶笑道:“一看此物就非同尋常!我們還從沒有見過類似的珍稀動物!所以一經發現,立刻給您呈上來了!”
陳生抿抿唇:“我不是交代過你們簡單就好嗎?”
現在是陳生的午膳時間。他胃口不好,基本上吃不下什麼東西。
他自己無所謂,活着一天就是一天。但他身邊的人卻為此十分着急,每天變着法給他做吃的。
平常倒也罷了,人偶今天給他帶上來的午餐如此非同凡響,居然是一個巨大的盤子,上面蓋着一個陶瓷鍋蓋,盤子裏面啪啪作響,似乎有活物。
一旁是點燃的爐火。幾個人偶要把盤子放在火上現烤,美名其曰:“直火燒烤。”
隨着盤子靠火越來越斤,裏面的活物掙扎越是劇烈。
對着這荒謬的一幕,陳生嘆了口氣,忍無可忍,吐出真言將鍋蓋揭開。
結果令他目瞪口呆。
鐵鍋裏面居然坐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粉紅色的毛衣,梳着齊劉海,四肢都被捆住了,嘴巴也被抹布堵着。淚水盈盈的眼睛望着他,看起來十分可憐。
他居然差點吃人!
陳生臉上青筋蹦出,望向人偶:“她就是你們所說的珍禽異獸?”
人偶表情十分呆萌:“對啊,我們還從沒見過這種動物呢!她看起來又軟又嫩又多汁,您肯定喜歡!”
陳生這才想到,他不會在這個世界做小孩,而其他人也沒有創造生命的資格,這些人偶居然從沒有見過小孩兒。
那...這小孩兒是哪裏來的?
他嘆了一口氣,對人偶招呼着:“你們下去吧。替這個小孩解了繩子。”
大殿中很快安靜下來,只剩下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淚汪汪的看着坐在躺椅上的黑髮青年。
陳生沖她招手:“過來吧。”
小女孩搖搖頭:“我不過來...你會吃我的。”
“我不吃你...”
“我才不信!”
陳生嘆了口氣:“你不願過來就算了。”
....
又過了一會,女孩兒從角落裏探出頭:“你這樣躺着不會不舒服?”
黑髮青年身體如此羸弱,臉色這麼蒼白,誰都看的出來他狀態不佳,他斜斜躺着看起來並不舒服。
陳生只是不在意的笑笑:“這已經是最舒服的姿勢了。”
女孩卻突然站了起來,走到他旁邊,用簡單的手法認真按摩他的腿腳。
她認真按了好久好久,小小的臉上滿是和年齡不相稱的認真。
雖說陳生身上並無感覺,卻讓他不由得好奇:“怎麼不怕我了?”
小女孩只是笑:“你長的那麼好看,肯定不是壞人。”
陳生深居簡出,總是一個人住在這個大殿裏,身邊陪伴的只有人偶,他孤獨慣了,突然來了個小女孩,也願意和她多說幾句話:“你居然會按摩的手法。家裏也有病人嗎?”
他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小女孩的手法雖然稚嫩,卻經過專門的訓練。
小女孩點點頭。
他心中頓時起了一些憐惜之心,伸出手摸了摸小孩的腦袋,她頭髮毛絨絨的,又好軟。
像個小動物。
這是陳生這麼多年,第一次主動去碰別人。
小女孩眼疾手快,小小的手握住他冰涼的指尖。
“你好涼...不冷嗎?”
陳生想了好久,卻點點頭:“是很冷。”
小女孩居然就這樣乖乖的爬上了他的躺椅,小心的將腦袋依偎上他的胸膛。
她身上好軟好暖,呼吸也是軟軟的,像一團粉紅色的棉花糖。
她的聲音也又細又幼:“媽媽說,如果冷的話,抱一抱就好啦。”
她抬起頭,看着蒼白的青年:“現在好點了嗎?”
陳生愣住了。
讓他驚訝的不是這個女孩的乖巧懂事,而是他自己的心。他抗拒靠近任何人,可是這個孩子的擁抱,他一點兒也不反感。
原來擁抱不僅僅是強迫和痛苦。還可以是溫暖的。
小女孩又伸出手,替他抹去臉上冰冷的眼淚,她抬起頭又去抱他:“好了...不哭了。”
她抬起頭,眼光閃閃,又去問他:“是不是因為太冷了才讓你這麼難過?”
陳生這才察覺自己流了淚,他慌張擦去自己的眼淚,只對着女孩倉促點點頭。
小孩探出手摸摸他的腦袋:“摸摸毛,凍不着。”
陳生有些哭笑不得,問小女孩:“你哪裏學的這些。”
這麼小的女孩,天生具有慰籍人心的力量,哄人的手法也十分純熟。
女孩淡淡的說:“媽媽教給我的,她讓我自己哄自己來着。”
“自己哄自己?”陳生有點兒好奇。
她表情看起來有點兒沮喪:“媽媽爸爸都好忙,家裏只有我和保姆。保姆也不太愛說話,所以家裏經常只有我一個人在說話,我只能自己哄自己了。”
陳生露出淡淡微笑,摸了摸女孩的腦袋:“你太棒啦。”
八個小時的時間如此短暫,對兩個孤獨的人來說幾乎是轉瞬即逝。
但陳生依然敏感的察覺到了那個時間點。
他拍了拍懷裏女孩兒的腦袋:“時間到了,你該走了。我讓下人送你回去。”
女孩好奇的探出頭:“我不能一直留在這兒嗎?”
“不行。因為這裏不是真的世界。至少對你不是。你只是偶然誤入了這個世界,你還是需要回去的,你難道不想念爸爸媽媽嗎?”
女孩哇的一下哭了,她抽抽噎噎的說:“我想爸爸媽媽...可我也想陪着你...你一個人住在這麼冷的地方...你還那麼傷心...我想陪着你...”
“我不能再回來看你了嗎?”
陳生不自覺看着自己脖頸上的項鏈。
他確實很孤獨。
他確實很冷,很痛苦。
他確實需要陪伴。
她這次誤入只是偶然,或許不會再有下一次。
但有個方法,可以將她留下。
“其實...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天天過來找我。”
小女孩猛地抬起頭,認真聽他說。
“這個項鏈就是通往夢境的鑰匙,如果我把它給你,你就可以天天來看我了,而且,你會成為這個世界新的主人。連我都會聽命與你。”
女孩卻只是羞澀的笑笑:“我並不想成為你的主人,我只想能來見你。”
陳生又笑了。
他握住項鏈。
“你以為我會給你嗎?”
小女孩一愣,抬起頭。
陳生微笑淡淡:“不論我是否孤獨,是否痛苦,是否需要寬慰,我都不會再把權利交給別人。因為,不平等的關係是不會換來好結局的。沒有人經得起權利的考驗。哪怕是你,也不行。”
小女孩表情懵懂,看起來聽不懂他的話。
陳生只是微笑催促她:“這個項鏈不是玩具,我是不可能給任何人的。”
“快走吧,你爸爸媽媽還在等你呢。”
守在一旁的人偶走了過來,抱起了小女孩,他們很快就走開了,大殿依然空空蕩蕩,冷得叫人心驚。
只剩下女孩遙遠的聲音傳過來:“我,我叫梁花!我還會再來找你的!你千萬不要忘了我呀!”
陳生淡淡一笑,聲音低不可聞:“再見了。”
....
梁花睜開眼睛,擦掉了臉上的眼淚,她穿起拖鞋,去找了廚房在做早飯的媽媽。
“媽媽,我在夢裏見到一個人,我感覺他好孤獨,好傷心。我好想救他啊,你說,我還能見到他嗎?”
花枝子抱起了小小的女兒,在她耳邊說:“小點聲,爸爸腿痛,昨天晚上很晚才睡覺。”
過了一會兒,她才回答女兒的問題:“小朋友,不要想着拯救別人,對於沉浸在孤獨痛苦的人而言,能真正幫助他的只有他自己。”
“見不見得到並不太重要,只要你心裏還記得他就好啦。”
看着懷抱里的小女孩似懂非懂的點頭,花枝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大口。
女孩卻在她懷裏嚷:“爸爸起床啦!”
花枝子抬頭,看見月亮正站在卧室門口,微笑着看着這一幕。
因為舊傷折磨,他臉色依舊不佳,讓花枝子有些心疼,她忙過去攙扶他:“醫生讓你多休息,你再去睡一會吧。”
月亮卻彎了腰在花枝子額頭上印上一個吻:“我都好了。不會再生病了。難得一家人在一起...我想多看看你們。”
花枝子也微笑起來:“是啊,難得的假期。實在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