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心求死
暮色暗淡，殘陽如血。
小鳥的叫聲愈聽愈遠，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花香，山腳下，炊煙裊裊，碧桃村的人們都開始生火煮飯。
“哥，你把葯吃了吧，吃了，病才能好。”
一道如黃鸝般清脆婉轉的聲音，在破敗的茅草屋內響起，少女黛眉輕蹙，滿眼哀傷的看着卧榻在床的青年。
嘩啦！
白小樂吃力的揮手，一把打翻白小桃遞過來的葯碗。
葯汁四處飛濺，葯碗應聲而裂。
“桃子，我不同意你嫁給王二狗！”白小樂乾澀的嗓子沙啞道。
白小桃瞬間紅了眼眶，強忍着奪眶而出的淚水，默默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破碎的殘片。
“哥。”
白小桃揚起頭露出笑臉，可這笑容，怎麼看都夾雜着苦澀：“奶奶說了，王二狗給的彩禮錢，是一萬六，到時候，這些錢都給你治病，你很快就能好的。”
“我不要治病！我就是死，也不要看你嫁給那個村霸！”白小樂激動的抻起脖子，白皙的脖頸瞬間血管暴起，蒼白的臉色也浮現出不健康的紅暈。
白小樂黑亮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白小桃，心中悔恨交加。
他和白小桃其實是同母異父的兄妹，母親文素素當年懷胎十月，來到碧桃村，被他后爹白向西收留。
後來白向西娶了母親，生下白小桃，一家人倒也和樂。
可天不遂人願，后爹與母親一次鎮上趕集，再也沒有回來。
十歲的白小樂，和六歲的白小桃，只能跟着爺爺奶奶，二叔二嬸一家生活。
寄人籬下的日子本就不好過，白小樂努力學習，考上了臨安市臨安中醫學院。
家中是不想掏學費的，還是白小樂求到老村長家，才上了大學。
本以為大學畢業，就可以大展宏圖，哪成想得罪了學校的一個富二代，對方說他偷了名牌手錶，直接叫人把他打成內傷。
那富二代揚言，白小樂若是再敢出現在臨安市，必定會打斷他的手腳。
如今，白小樂從被打到現在，已經卧床四個多月了。身體每況愈下，白小樂清楚自己的時日不多了，沒有必要搭上白小桃的一輩子。
白小樂不是沒有後悔過，若是當時他沒有進那間教室，也就不會被富二代冤枉。
他沒有被打，妹妹白小桃就不會為了給他治病，受奶奶蠱惑，去嫁給碧桃村的村霸王二狗。
可再多的悔恨，再多的怨憤，也解決不了現狀，白小樂恨不得直接死了，免得拖累白小桃。
死？
白小樂的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字眼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是生了心魔，不斷的想着怎麼死，怎樣死。
“小桃，給我換一身乾淨的衣服吧。”白小樂忽然對準備出門重新熬藥的白小桃說道。
白小桃一愣，猛然轉身看向哥哥，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滿了驚愕。
四個月多了，這還是哥哥第一次要求主動換乾淨的衣服。
“哥？”白小桃驚詫的盯着白小樂的臉，不想錯過哥哥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但白小樂就像想通了似的，本來充滿戾氣暴躁情緒的他，竟然散發出溫柔的氣息，衝著妹妹微笑。
“桃子，哥想明天乾乾淨淨的看着你出嫁。你放心，等哥好了，就算是村霸，我也讓他給你供起來。”
“噗嗤！”
白小桃沒忍住，直接樂了出來。
“哥，你說什麼呢？什麼供起來，搞得我好像要死了似的。”
“呸呸呸！桃子快跟我一起呸！什麼死了，這麼不吉利的話以後不許說！”白小樂連忙大喊，眼神不滿的看向白小桃，但見這丫頭笑得一臉開懷，也跟着笑了起來。
一通忙活后，白小樂難得的吃了兩碗大米飯，直接忽視了院子裏奶奶張翠芬咒罵他坐吃等死的聲音。
夜深人靜，碧桃村被濃濃的夜色籠罩。
白小樂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腦子裏時而浮現幼時母親輕拂他額頭的樣子，時而浮現后爹笑容憨厚的樣子。漸漸地，許多人都浮現在他腦海中，就像是電影片段一般。
寂靜的卧室內，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響起。
白小樂手指機械般的動着，手中的勺子是吃晚飯時留下的，勺子的邊緣已經被床邊的鐵架磨的鋒利。
不知過了多久，白小樂拿起磨好的勺子，透過夜色，眼睛定定的盯着勺子邊緣。
只一下，快一點，脖頸便能劃出深深的口子。
大動脈出血，腦供血不足，不出意外，五分鐘內便能死亡。
白小樂忽然笑了。
學了四年的醫，沒想到沒用在治病救人上，倒是學會了怎麼死。
白小樂覺得自己的一生真的是窩囊極了。
“桃子，對不起，哥哥只能用這個方式幫你了，請原諒哥哥的自私。”
白小樂緩緩拿起被磨得鋒利的勺子，放在脖頸上，剛要動手，突然聽到門“吱呀”一聲開了。
白小樂迅速收起勺子，心跳的厲害，額頭都因為緊張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桃子這麼晚來做什麼？
“呵呵呵。”
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響起，白小樂一愣，隨即看向屋內多出來的黑影。
高壯健碩，絕對不是桃子。
“白大壯？”白小樂遲疑問道。
“嘿嘿嘿，我就知道你肯定沒睡，聽說你今天晚上吃了兩碗大米飯，怎麼，迴光返照了？”
白大壯語調中透着陰陽怪氣，像是嫌棄屋中的藥味，捏着鼻子走到白小樂床邊。
白小樂臉色一僵，不善的盯着白大壯。
黑夜中他雖然看不清白大壯的表情，可哪怕是閉着眼，他都能想像到對方一臉幸災樂禍，充滿戲謔鄙夷的眼神。
“你來做什麼。”白小樂冷言冷語。
對於白大壯，他從來不給好臉色，這個小子是二叔二嬸的孩子，從小就仗着爺爺奶奶一家人的寵愛，各種欺凌他和小桃，骨子裏就壞透了。
“嘿嘿，我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啊。”白大壯難得沒有因為白小樂的冷臉而惱怒，聲音中反而帶着一絲興奮，彷彿迫不及待的要告訴對方一個好消息。
“白小樂，你不知道吧，奶奶已經把王二狗給的彩禮錢，都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