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濃霧無頭天有路，此路亦通鬼門關
在許道明昏迷之後，沒一會，濃霧忽然劇烈涌動，翻卷騰讓出來一條數尺寬的通道，這通道筆直的通向山谷深處。
通道盡頭，一個人影漫步而來，雖然步履緩緩，卻在幾個眨眼間便行至許道明前一丈左右。
此人身着素白色長袍，袖口腰間紋有銀邊，白袍正中處若隱若現着一個淡金色的“道”字，除此之外再無裝飾。
高高的髮髻將銀黑相間的長發攏在腦後，最奇怪的便是這人整個臉都被一塊系在額頭的方狀白布所蓋，上面寥寥數筆繪着一個好似眼狀的圖案。
清風拂過，方布擺動間除了隱約可見的下巴什麼也沒有顯露。
此人站在那裏，面朝許道明，不知在想些什麼。
“又是一個想要逆天的凡人嗎，逆天，逆天，終究能怎樣呢？”他嘆了口氣，聲音再次響起。
“天意難違，天意難違。”
他搖了搖頭，便要轉身離去。
迷霧再次活躍起來，涌動間就要淹沒這突兀的通道，可突然間，似乎出現了某種異動，那人猛然回過頭來。
“這是！？”，長袍無風自動，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向前方，濃霧螺旋狀的吸附匯聚到白玉般的指尖。
寒氣泛動，稀稠的冰晶摻雜在內，凝聚成一個如有實質的冰錐，卻始終沒有擊出。
“理由。”
男子微微側耳，數息之後，終究還是放下了手。大概是想明白了什麼，又搖了搖頭。
“我不信命。”
“但天意，終難違。“
說罷一揮衣袖，濃霧聚集，托起許道明，跟着男子飄進霧中。
滴答，滴答。
許道明的意識被拍打在臉上的濕潤喚醒，奮力的睜開沉重的眼皮，一個巴掌大的葉子懸在臉前，葉子捧着滿滿一捧水，時不時會漫出一點，掉落在他臉上。
刀割般火熱的喉嚨促使他支起上半身，捧住葉子大口大口的喝着。
甘甜的清流順后而下，滋潤着他已到極限的身體，被葉子捧住的水出奇的多，直喝的水都快頂到喉嚨才停下。
他放開葉子仰躺着，呼呼的喘着粗氣。
也是奇怪，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饑渴感就完全消散。體力也完全恢復過來。
“我不是倒在迷霧裏嗎，為什麼會在這裏，這是哪？“
也直到這時候，緩過來的許道明才開始打量自己現在的處境。
一個類似於山洞的地方，參差的石壁上依附着斑斑點點的發光物，還夾雜着一些從石縫中鑽出的不知名植物，剛才喝水的葉子就是其中之一。
左邊能看到山洞蜿蜒向內，幽深看不到頭，而且也更加昏暗，右前方不遠處應該就是洞口，有些刺目的陽光灑在洞口周圍。
“看夠了嗎？”
平和無波動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嚇得許道明一個激靈趕緊爬起來望向身後，一個身着素白長袍的男子就坐在身後不遠處。
那人右手間捏着一個青白瓷的小酒杯，不住的飲着。
許道明清晰地看見，每次那人喝完，正上方的翠綠枝葉便會再滴下來一些，空掉的酒杯也會慢慢的再次溢滿。
“看夠了嗎？”
男子有重複了一遍，被布遮擋嚴實的臉面朝著許道明。
儘管看不到臉，但許道明能清楚的感覺到，那人正直直的看着自己，頓時心裏有些緊張。
“是您救了。。”
“看夠了嗎？”
還是一樣平平的語調，打斷了許道明的話。
“哦，看，看夠了。”許道明有些局促的回答。
那男子聽到后也沒有什麼表示，就開始自顧自的飲着酒杯中的液體，十分專註。而許道明則只是緊張的看着他，似乎等着那人繼續發問。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靜的有些壓抑。
“您是仙人嗎？”終究是忘不了自己來的目的，許道明壯着膽子發問到。
“不是。”在又飲完一杯后，那人回答了他。
“那您也是誤入進來的嗎？”
聽到否認的許道明有些失望，但也有些放鬆了。
畢竟，不是仙人的話，便很有可能也是誤入進來的人，雖然打扮奇怪了點。
自己暗自思考的結論，給了他勇氣。
“聽說這裏有仙人出沒，您見過嗎？”雖然沒抱太大希望，但還是加問了一句。
那人停下喝酒，歪了下頭，一副我好像知道點什麼的樣子。看這情景，許道明不由的提起了一絲期待。
“仙人？”
“對對。”
“是什麼？”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許道明吃了一驚。
雖然仙人鮮有露面，但外面上到古稀老嫗，下到三歲稚童，都會知道一些關於仙人的傳說跟故事。
這人莫非一直生活在這裏？又或者是有傻病？許道明暗自揣測，但還是把自己的理解說了一遍
“就是那種能飛天遁地，吞雲吐霧，能掌天火，能御江河的那種仙人。”
“哦，見過。”那人這次理解的很快。
“你，你，你，你真的見過嗎？！！在哪，在哪！在哪能找到？！”
許道明激動地有些結巴，找到仙人也許還有入仙門的可能，畢竟除了收徒儀式，這是他最好的拜入仙門的機會。
哪怕退一萬步，自己資質真的差到沒人收徒。
那找到仙人，才更有可能的找到這絕音谷里的寶物，畢竟仙人神通廣大遠比自己瞎找要可靠地多。
“礙眼，殺了。”那人毫無起伏的調調卻說著驚世駭俗的話，說的就跟拔蘿蔔割草一樣。
“。。。。，好的，謝謝。”許道明臉上掩不住的失望。
還真有傻病，不由又想到了自己了之前的判斷，惱着自己竟然還信了。
沒時間跟他玩了，要不繼續往山洞裏走，或者出山洞看看？
許道明思量着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畢竟自己可是苦大仇深的進絕音谷搏命的。
那人怕不是在這裏走不出去逼瘋了，連臉都被蓋住了，呆呆傻傻的坐那喝着永遠也喝不完的水，還美滋滋的。
感覺畫風都不一樣。自己再待下去啥意義也沒有，趁着體力恢復，也出了迷霧，應該儘早探尋才是。
可還未等他有所行動，耳旁忽然嗖的一聲，許道明感覺右臉一涼，不知什麼東西飛過，鬢角的頭髮也被割斷了幾縷。
許道明嚇得急忙往旁邊躲去，一遍用手捂着臉，一遍回過頭去驚疑不定的尋找着究竟是什麼東西。
山洞的石壁上很單調，所以，許道明一下子就發現了那個不一樣的東西，亮晶晶的插在石壁上還泛着寒光。
冰？！哪來的冰？
當許道明再回過頭來，眼睛突然瞪得溜圓，嘴長得都能塞下一個鵝蛋，還發著不知含義的聲音。
啊，啊，啊，他手指着前方，震驚的無法形容。
只見那個“傻子”站了起來，不，是站着飄了起來，白袍無風而動。
覆臉方布上的眼狀圖案，彷彿活了一般的盯着他，還不時的眨着。
那人左手負在身後，右手前傾做潑狀，手中握着的青白酒杯上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冰霜。
“你，你，你。”張目結舌的許道明感覺自己腦子一片空白。
“你說的都是真的？！”。
“自然。”他語氣平淡，不喜不悲，言語之間，四周着實變冷了不少，令許道明不由得打個寒顫。
“你就是仙人？！”
在許道明看來這番表現自是仙人無疑。
“仙人？呵呵。”雖仍是平平的語調，可話語間仍透露着濃濃的不屑之意。
“請您收我為徒，我願當牛做馬供您驅使，只求您能為我報此血海深仇。在所不惜！！”
許道明跪倒在地，低頭懇求，也許是想起那日的經歷，說出來的每個字都透露着濃濃的恨意。
那人沉吟片刻，在這短短的時間，許道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裏，按在地上的手心裏冒出一層細汗。
對他而言，這也許是最後的機會。
“哦，收你為徒？”那人說話依然平緩卻帶着一絲疑惑。
“嚴格而言，修真練氣之士，也就是你口中之仙，皆為吾敵。與我為徒，萬仙必誅，即便如此，你也堅持嗎？”
那人邊說邊俯下身來，最後一句話甚至是緊挨着許道明的耳朵響起。
許道明沉默了，仙人，是所有人，哪怕皇親國戚都要仰望的存在，揮手間排山倒海不在話下。
這樣的存在，竟然全都是這個人的敵人。
成為他的徒弟，就要與所有仙人為敵。
這樣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讓許道明覺得難以呼吸。
可是，這個看似艱難的決定，許道明卻只用了不到十秒就做出了。
他再次張口，聲音沙啞到自己都無法辨別。
“能殺噩妖嗎？”
他抬起頭，死死地盯着那人。氣血上涌讓他的雙眼變得通紅。
男子楞了一下，他本以為這個凡人會恐懼的不敢說話，就算會下決定，也需要相當的時間。可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快。
“噩妖？也配？”
他仍然用平淡的語調錶達了他的不屑，看着許道明。
這份果敢，這種執念。這個少年具有着遠超常人的動力和意志。只可惜，驅動這一切的是仇恨。
“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許道明砰砰的把頭磕在地上，參差的碎石在他額頭擦出血花，可許道明一動不動的就這麼俯着頭。
我有說同意了嗎？那人有點疑惑，卻也沒再糾正這點。
“還不到時候，明天，能通過試煉，我才會收你為徒。”說罷，不管臉上已經露出喜色的許道明，起身向洞外走去。
“今天你就呆在這裏，凝原葉的露水，可以充當糧水。明天一早，我會過來。”
這一刻，許道明幾乎都要喜極而泣，終於，終於更進一步，離自己活着的目標更近了一步。
這一刻，許道明的心裏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試煉？他不怕試煉，他怕的是自己連試煉機會都沒有。
可就在這時，一股巨力憑空襲來。
砰！
許道明啪的一聲被拍到了牆上。緊隨而來的是從洞外幽幽傳來的耳語。
“另外，污衊本座，當罰！”。
許道明疼的齜牙咧嘴，他木有想到，這麼厲害的人物，竟然是個小心眼。
砰！
許道明馬上就故地重遊了，從牆上掉下來，幽幽的耳語緊跟而至
“還有，本座的心眼，也不小！”
許道明能怎麼辦，只能乖乖的自認倒霉，並且在心裏狠狠的夸人家兩句了，誰讓人家會讀心呢。
也許是許道明的機智起到了作用，這次只有輕語響起
“以後叫我，紅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