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晚
元年，2003年。
南州，海野鄉村小道上。
兩個背着老舊書包的小孩嬉笑打鬧着，一邊走在回家的路上。
現在是傍晚六點左右，本早早過了學生放學時間，而由於海野鄉村距離鎮上的唯一的一所中學較遠，所以幾個小孩花了近一個小時，才回到這個屬於他們的村落。
“葉里，一會我來喊你。”
尖嘴猴腮的葉偉朝着葉里喊道，然後他就背着書包朝着自己家跑去。
他的家在村子南部，所以他還要走上不少時間。
葉偉之所以相約，是因為他們晚上還要去進行晚自習，畢竟現在可是初中升高中的關鍵階段。
葉里看着葉偉跑開，他嘀嘀咕咕的揮着手上的長竹篾，砍斬着土路邊的野草，然後身體一跳，跳過一個廢土牆，穿過一畝田地，這才來到自己的家。
鄉村部落，自然沒有城鎮的那般大屋大建，有的只是二樓一樓的小平房，甚至平房的一角還有個陰暗牛棚。
雖然現在那個牛棚已經淪為廢棄，只剩骯髒雜物。
葉里來到家門口，直接將手裏的竹篾丟了，然後邁步走進了平房裏。
長長的平房沒有所謂的隔斷隔間，一個大平房裏入門便能看到餐桌，餐桌的對面就是葉里睡的床，然後再裏面是葉里母親睡的床。
此時葉里的母親葉清正在門側的廚台邊忙碌，當然，沒有油煙機也沒有所謂的高檔水池，隨意擺放的水桶和大盆就完成了所有廚事收納。
葉里的家境並不好。
早幾年由於葉里父親工地打架毆鬥失了事，家裏賠了大幾萬后，父親就沒有再回來，而原本頗有富足的家庭因為賠了錢，頂樑柱也拋棄了母子兩，所以這個家所有的重擔都在葉里的母親葉清的身上。
可能基於自己丈夫的事故，葉清自然是對葉里頗多嚴管，可以說葉里放學回來后，他甚至沒有辦法出去和同村的小夥伴遠遊玩耍。
鄉村孩童的玩鬧樂趣其實葉里感受的很少，多數時間他基本都是趴在那小木窗口的書桌寫作業看書，好在在葉清嚴格要求下，葉里的學習成績倒是屬於優良。
“回來了？”葉清看了眼脫去大大厚皮書包的葉里，邊炒着菜說到，“趕快吃，一會還要去自習吧？”
“嗯，但是今晚上學校組織看電影。”葉里端着一旁放好的菜，他將菜放到桌上后，就拉着長木凳落座。
然後他拿着長長的筷子開始吃飯。
葉清盛起鍋里的菜，便將熱菜放在桌上，一邊問到，“看電影？那今晚幾點下課？”
“不知道，八九點吧...”葉里咬着稀飯里的地瓜片，一邊夾着菜一邊看着桌邊的小人書。
他只有在吃飯的時候可以看那小人書。
這小人書自然是借來的，而且葉里早就翻了不知多少遍，但是他每次吃飯還是繼續翻着看。
農村沒有其他的娛樂，葉清甚至也很少讓葉里看電視，因為她堅信上學能改變命運，只要葉里好好學習...
“別看了別看了，快點大口吃。”葉清囑咐了一聲，就又自己邁步朝着自己“做工”的地方走去。
她的工作就是用手串一些塑膠假花，或者綉一些衣服上的飾品，當然，低廉的勞務意味着低廉的收入，葉清每個月得完成大量的內容，才能獲取一些足以溫飽的收入。
等到海事來了，她又會放下手裏這瑣碎，然後忙着去海邊逮魚抓蝦...
葉里是吃海長大的。
這南州邊野鄉村，盛產的作物是地瓜花生，所以葉里可以說頓頓都是地瓜。
地瓜粥甚至都有不同的模樣...比如地瓜片熬粥，地瓜絲熬粥，地瓜塊...
只是不知什麼原因，葉里的身形一直嬌小瘦弱，和同村的男孩相比，葉里可以說是發育不良的標準典型。
為此葉清也很疑惑苦惱，畢竟她把最好的都留給葉里了，這農村人吃的也都差不多，配的都是最容易消化的魚菜，別人家也這麼吃，葉里也這麼吃，只是葉里似乎吃的再多都瘦瘦的...
葉清只當做葉里消化不好，也沒有將這些放在心上，反正孩子現在健健康康無病無痛就好了。
“別看了！哎呀！趕快吃！男孩子吃飯這麼慢你做什麼有出息？”葉清手腳麻利的串着廉價的塑膠珠子，一邊絮絮叨叨的說到。
她的腿邊擺滿了大小籮筐，籮筐里滿是稀碎的手工零件。
“知...道...了...”葉里拉着長長的音說著，卻還是不緊不慢的一手翻着小人書，一邊吃着地瓜片。
葉清也沒再管葉里，畢竟一會吃完，他還要走長長的山路去鎮上的學校上課。
“待會桌上雞蛋帶上。”葉清低着眼看着手裏的飾品零件，沒有抬頭的說到。
“知道了...”葉里大聲說到，而一碗飯他邊看邊吃，過了許久，這才解決完畢。
而這時，葉偉的頭突然從門口探了進來，他朝着葉里擠眉弄眼着，又趕忙將頭縮了回去。
“我吃完了！我上學去了！”葉里看到自己小夥伴來了，便趕忙三口兩口解決了剩餘，然後他把書收好，一把抓過桌上的雞蛋，就直接邁步跑了出去。
“慢點慢點！這孩子...”葉清看着葉里才吃完飯就這麼鬧騰，於是趕忙大聲喊到，可惜這時候葉里已經撒腿跑出了房間，與同村好友葉偉走在了一起。
葉偉撿着地上的竹篾，在種滿青菜的園地里朝着葉里喊到，“走啊走啊。”
“來了來了。”葉里一邊跑着，一邊剝着雞蛋，他隨意的把雞蛋殼丟在路邊的草叢裏，一邊問着葉偉道。
“今晚看什麼電影你知道嗎？”
“不知道，但我和大丑他們約了去網吧，不看電影，電影有啥好看的...”葉偉朝着葉里笑了笑，他一臉黝黑的看着葉里說到，“你要去網吧嗎？”
“網吧？”葉里愣了愣，然後他乾乾的搖頭，“我去了也不會打遊戲啊...”
“那算啦，你媽知道待會又要跟我媽說...你還是別去了，你看電影好了...”葉偉無所謂的插着手說到。
“只能這樣了...”葉里無奈的聳聳肩，然後他轉着話題說到，“啊粥那邊的小人書還有沒有...”
...
長長的山路蜿蜒曲折，這鄉村山路自然不可能是什麼水泥路，而是由大石頭搭建而出，可以說山路是坑坑窪窪高低不平，而就在這粗糙的道路上，小小身影一步一步，走向他們的未來。
...
數小時后。
晚間，學校，電影開場。
舊鄉村的電影，其實並不怎麼精緻，一大塊幕布拉下，然後密密麻麻的學生桌椅擺在操場上，接着就是喧鬧的初中學生，嘰嘰喳喳，各擁喜鬧。
當然，像葉偉那樣溜溜球逃出去玩的並不少。
葉里本是想看看電影，可惜這學校放的電影自然...你懂的...
所以葉里下意識的想要找找自己班上的同學，尤其是女同學，如果能和自己喜歡的女同學一起看，邊聊天邊看，那感覺多少會好一點。
可惜暗搓搓的人影走來走去，葉里壓根找不到自己喜歡的那個同伴女孩。
就這麼干坐許久，葉里發現自己班級的夥伴多數都不在，於是葉里突然萌發了回家的念頭。
只是...他沒有一個人回家過。
村野距離鎮上可是一個小時的山路，那山說白了遍地都是土墓，葉里其實並不敢一個人走回去。
但是他也不想自己一個人坐着看那個電影，所以干坐許久，葉里最終鼓起勇氣準備自己回家。
孩子的一時興起，行動自然也快，葉里迅速離開了座位，走出了校門，然後抄這小道，朝着鎮子大路走去。
此時天色黝黑，鎮上的店鋪早早就歇業打烊，葉里獨自一人穿過尚且有着路燈的街道，然後走向暗暗的山路口。
而這山路口的兩側，是廢鐵回收站，可以說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廢鐵，
這個廢鐵回收站也是山道最後有點人味的地方，過了這個廢鐵回收站，接下來的山路可以說是一個路燈都沒有。
葉里踩着大鐵皮走着，他看着遠處的暗暗山路，莫名的有了不少害怕，但是現在他都已經走到這裏了，所以他還是鼓着勇氣，邁步朝着山道口走去。
不過他才走到陰暗處，他突然聽到了一陣稀稀疏疏的聲音。
葉里頓時嚇得身體僵硬，一時大腦直接空白。
他還以為自己遇到鬼了。
不想這時候，兩個男聲低沉傳了出來...
“快走！走啊！”
“誰讓你捅的！你踏馬有病！瘋了你...”
聽到這樣的聲音，葉里頓時一呆，整個人一個激靈，然後他邁步準備探頭朝着那廢棄卡車摸去。
不想他落地一踩，卻是咚咚咚的鐵皮聲響，而那廢棄卡車後面，一個男人突然探頭看了出來...
只是那個男人臉上沾有鮮血，雙眼更是瞪的老大，而且他的手上似乎還握着一把刀。
葉里楞楞的看着男人，那男人也是看着葉里。
隨後，葉里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和念頭，直接撒腿就朝着山路跑去。
“追啊！碼的！他看到我們了！快！”那男子迅速拍了拍正打算處理一個女屍的同伴，然後撒腿朝着葉里追去。
葉里跑的只感覺自己腿都要斷了，胸口乾澀難受的很，但是他此時一個念頭，那就是跑！
可惜人小腿短，加上身體本來就瘦弱...
所以他被身後男人追上，而男人一巴掌扇出，直接將葉里打跌在地。
“呼呼...跑的挺快啊...”男人喘着氣狠狠地朝着滾在地上的葉里踢了兩下，此時他已然殺紅了眼，哪有其他多餘的思維，直接就是抬起手裏的水果刀朝着葉里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