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雨
時間回到上世紀九十年代，正是夏天。
丹林是位於四川西南的一座小城市，改革開放已近二十年，可由於丹林市位於西南腹地，經濟發展上趕沿海以及同省的大城市差了很多。
西山區，是丹林市市區內最陳舊的地域，近幾年來丹林市各區域不斷開發，可這裏由於地理位置的原因發展最慢，一排排破舊的平房使這裏看起來就像一些大城市的“貧民區”一般。
“老李，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說話的是一個**歲的小男孩，穿了一套很破舊的運動服，臉上和衣服上都有很多污垢，背上搭着一個空的大麻袋，手裏提着一個袋子。
可能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的原因，男孩很瘦，頭髮也有些發黃，只有那眼睛黑白分明，就像夜空中的星星，閃爍着聰慧的光芒。
他叫葉雷，明天正好是他九歲的生日。他是個孤兒，九前被一個婆婆撿回來的，據說是一場大火的倖存者，婆婆沒有兒女，靠着平日裏幫人縫縫補補艱難的把他帶大。四年前，婆婆被人發現死在天橋下面，後來一個孤兒院收留了他兩年，由於他覺得孤兒院那幫小屁孩太蠢太幼稚，他這種聰明伶俐、超人一等的天才是不屑與之為伍的，所以他又重新回到了婆婆以前住的地方。
婆婆死後，由於他年齡太小，沒有單位敢雇他，他只好就這樣飄着，有時賣賣報紙，有時幫人擦擦皮鞋，偶爾有一些飯館看他可憐，請他幫忙刷刷盤子、打打雜，但由於年齡太小，始終都幹得不久。
就這樣瞎混了兩年，靠着機靈和周圍人偶爾的接濟，葉雷終究是沒餓死，這不，他今天和夥伴去收廢品賺了點小小的飯錢。
“今天下午碼頭那邊封路，沒辦法，只好早點回來了。”老李答道。老李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老家是貴州的，到這邊已經七年了，平時在碼頭上當搬運工。“怎麼樣，今天有啥子收穫沒得嘛？”
“還真有，今天算運氣不錯了，幾頓飯錢是有了，像我這種聰明伶俐的小孩怎麼會被餓死呢？”葉雷邊走邊漫不經心的答道。
轉過巷子，就聽得人問道：“小葉，回來了？”說話的是巷子口的一個瞎子老頭。
“哈哈，老王，耳朵還是這麼好使啊。”
“人老了，昨天下雨，今天腿還痛，就沒出去。”老王搖搖頭道。
“老王，今天我運氣不錯，這不，還給您買了點好吃的。”葉雷邊說邊把手中的一個袋子塞到老王懷裏，“這都是您那次吃過的酥餅，您上次不是覺得好吃嗎，我又給您買了幾個。”
老王嘆了口氣，道：“我都給你說過了，你自己要攢錢，都攢夠了就去擺個攤，就不用再像現在一樣了。記着這些錢以後就不要花了，我一個沒幾年活頭的老瞎子，花這些錢幹什麼？”
“快別說這些了，跟我客氣什麼，這些年您沒少幫我，沒您我早餓死了。”
老王已經在這裏住了很久了，葉雷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只知道他沒什麼親人，平時就在路邊擺攤給人算命，不過他對葉雷卻是極好，時常接濟他。老王年輕的時候到過很多地方，他一有空就會跟葉雷講故事，還教他讀書寫字，連他“葉雷”的大號都是老王給取的。
別過老王之後，葉雷回到了自己的家。其實也不過是個五平米的破屋而已，裏面只有一張床、一條凳子和一張桌子，還有些生活用品，這還是奶奶留給他的。
因為生活的艱辛，所以他年齡雖小，卻懂得了很多，論心裏年齡，很多成年人都比不過他。
明天就是他生日了，雖然窮人沒什麼生日好過，但他今天還是給自己買了幾個大包子，難得的犒勞一下自己的，至於老王說的存錢什麼的，至少現在他還沒考慮過，沒辦法，他就是這種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性格。
這幾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生活雖然苦，但是他從來沒有埋怨過誰，他一向很樂觀，只不過他的身世，卻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個疙瘩。
葉雷在床上翹起二郎腿，隨手摸出一對陳舊的鈴鐺，這鈴鐺外表看起來十分普通，微微泛紅，樣子十分古樸，看不出什麼材質，只是看起來有相當年代了。
每次他摸着這對鈴鐺的時候，感覺就像摸着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輕輕的搖動，雖不成音樂，但那種聲音卻令他心顫，他的靈魂彷彿也在隨之顫抖，一種心碎的感情充滿心間，眼淚幾欲奪眶而出。
那種感覺，在奶奶去世的時候曾經有過，沒錯，是悲哀，催人淚下的悲哀。
不過，他問過，其他人聽起來卻沒有這種感覺，他認為八成是那幫傢伙素質太低，沒有藝術細胞所致。聽奶奶說，他被撿來時，這對鈴鐺就一直在他懷裏，可能是他父母留給他的，不管怎麼說，故事裏那些有信物的棄嬰通常家庭背景都是相當牛叉的。
“葉雷”並不是他本來的名字，而是老王給他起的，因為奶奶撿他那天正是一個雷電交、風雨大作的夜晚，所以老王就給他取了這個名字。
還有一件事情也很奇怪，從他有記憶開始，他不是會在睡覺的時候迷迷糊糊的夢到一個穿黑袍的人站在他床邊，安靜而詭異，就在窗前冷冷的注視着他，只是每當他醒來，那人就不見了。
所以他認為自己一定是見鬼了，雖然看不清那鬼的面目，但從身型上看那一定是個老鬼，只是不知道那鬼為什麼纏着自己。
對於這一點，他個人意見是這樣的：那老鬼八成是見他長得可愛、根骨絕佳，想要對他有所企圖，可惜他是評書里那紫微星轉世，一身正氣，自有天上星宿護衛，所以那老鬼只有不甘心的干望着。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傳來，把葉雷從睡夢中驚醒，葉雷忍不住心裏罵道：XXX,昨天那個黑衣人又出現了，現在我真是越來越肯定他是鬼魂了，不是有句話叫冤鬼纏身嘛，他不是鬼纏着我幹什麼？
嗯，肯定是鬼，一定沒錯的，可是，老大，你好好做你的鬼，跑來纏着我幹什麼？難道你有什麼心愿未了跑來煩我幹什麼，我還是小孩子呢，能幫你完成什麼心愿？除非是繼承你生前遺產倒是可以考慮，不對，這麼煩人，應該告訴他，遺產一百塊以下勿擾，一千以下門口排隊，一萬塊以上可進門面談……
敲門聲再次響起。
“誰啊？是美女說話，其他人消失。”葉雷不滿的問道，“擾人清夢這種行徑是要遭報應滴……”
“老大，是我，猴子，快開門！”
葉雷很不情願的打開門，其實他早知道是誰，這個時間只有這人會來敲門。
果然，門口是一個跟他一般大的小孩，個子比他高兩厘米，不過長得比他還瘦，皮膚也很黑，遠看去就像一隻黑皮的猴子。
猴子原名叫侯小樂，也是孤兒，年紀比他小一歲，身世跟他差不多，就住在他家隔壁，每天他們都一起去揀破爛，由於身世、年齡的相似，所以他們兩個自小就是好朋友。
“這麼早你來鬼叫什麼啊，不知道大爺在睡覺啊！”葉雷見是他，昨日被鬼魂騷擾的滿腔怒火正好找到發泄的對象。
“快讓我進來，有事跟你說，快。”猴子很緊急的樣子。
“怎麼？”葉雷臉色一變，驚道：“黃三炮知道往糞坑裏扔磚頭的是我了？”
“不是，不是……”
“啊？那是王二丫知道我偷看她洗澡了？”
“不是……”
“那是趙大牛知道他家門口的屎是我叫你拉的？”
“不是，不是……”
“那是王三嬸知道是我往她家狗屁股抹辣椒了？”
“……”
最後，猴子幽幽一嘆道：“老大，最近你都在忙什麼……”
葉雷鬼鬼祟祟的探頭一張望，發現四下無人後才讓猴子進來，大大咧咧的問道：“到底什麼事啊，我還沒睡夠呢，給你一分鐘時間，如果你說的事情我不感興趣，你知道，後果很嚴重的……”說完，葉雷臉上露出一絲猙獰。
猴子很小心的把門關上，坐到葉雷旁邊，用很神秘的語調悄悄說道：“老大，這下我們發財了，而且是發大財了。”
“等等，等等，你是不是生病了，還是睡覺沒睡醒？”葉雷被猴子搞得一頭霧水，“你確定你是清醒的？真確定？來，倒立一個給我看看……”
“你別打斷我嘛，我還沒說完，現在我清醒得很，不知道多清醒。”猴子急了，“是這樣的，昨天我不是在老牛家幫忙嘛，正好我打探到一個消息，水呢？讓我先喝口水。”
這次輪到葉雷急了：“媽的，你什麼時候學會賣關子了，有屁快放，這裏沒水給你喝，正宗童子尿倒有，要不要？”
猴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繼續道：“是這樣的，還記得嗎？上個月我們在西邊老廠那邊挖到的東西……”。
猴子這麼一說，葉雷歪着頭想了想。
是了，上個月他們在西邊廢棄的老工廠那邊“淘寶”，他在一堵破牆下面挖到一個東西，當時他突然覺得牆下面有東西，也說不上為什麼，總之就是突然有一種感覺，然後真的就挖到了這個東西。回來后他還想了很久，就是搞不懂當時他怎麼就知道下面有東西，這件事困惑了他很久，後來見那個東西沒什麼用，就一直放在床底下，也沒扔掉。
葉雷疑惑的看了看猴子，從床下摸出一個報紙包着的東西，打開看那是一面黃色的銅鏡，說不上有什麼特別，背面刻着古樸的花紋，中央刻了個圖案，刻的是一個兩腳的架子，細看去倒好像個圓規，微微反着青色的光。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葉雷剛拿出來，猴子就像發現寶藏一般，興奮的叫道。
“到底怎麼回事，快告訴我。”葉雷道，“不會，難道這破玩意兒是個寶貝？”
猴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湊到葉雷耳朵邊，低聲道：“老牛有個兄弟，是道上混的，聽他帶回來的消息說，外面有人在道上懸賞二十萬，就是要這個東西……”
“哐當……”銅鏡摔在地上，葉雷發出驚天動地的叫聲，“多少？再說一遍，多少?”
“小聲點，老大，二十萬，整整二十萬……”猴子慌忙捂住葉雷的嘴。
“真的？”
“真的！”
葉雷手忙腳亂的將二十萬撿了起來，他現在已經完全傻了過去：二十萬，二十萬，發財了，發財了，老子這下發財了，隔壁王二丫還不理我，這下我發達了，我還不理你呢，到時候大爺我天天吃包子，想吃狗不理就吃狗不理，想吃灌湯包就吃灌湯包，想吃幾個吃幾個，不，大爺吃一籠扔一籠，誰叫咱有錢呢？哈哈哈哈……
“老大，老大，快醒醒，醒醒。”
經過兩個耳光外加三拳零兩腳后，葉雷終於從幻想中清醒過來，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怎麼我的臉這麼痛呢，腿也痛，有人打我？難道有高手？來無影去無蹤？”
猴子：“……”
葉雷臉都笑爛了，不過他還是有些不信：“消息可靠嗎？不會弄錯？”
“不會的，我以我方圓一里最佳穿着三連冠的名譽擔保，我剛才看了，跟他們形容的東西一模一樣。”
“二十萬，看來這個東西一定很值錢，而且對他們很重要。”葉雷是個鬼機靈，考慮了半天，立刻慎重起來：“這樣，你再去探一遍消息，如果消息可靠，你就和買主約個時間地點交貨，我先不出面，就在這裏，不，在老槐樹那邊等你，我聽人說一般這種機密交易都是這樣進行的。”
“好，我現在就去。”猴子點了點頭。
“等等……”葉雷叫住猴子，“回來的時候小心一點，還有，一定要見到買主。”
“好。”猴子蹦蹦跳跳的就出了門。
“對了，你回不來我就當你掛了，明年我會給你燒香的……”
聽見這話，猴子差點沒一交跌倒。
猴子去了，葉雷又把銅鏡翻來覆去的看了無數遍，最後得出結論：看樣子這個銅鏡一定是古董，哈哈，古不古董跟我有什麼關係，那二十萬可跟我有關係，二十萬，我這輩子做夢都沒夢到過啊，換成硬幣都能砸死人，哈哈……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