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篇：交換底牌

由於昨晚睡的太遲，第二天陸兮非起床較晚，8點鐘才從家裏出發。經過轉公交和地鐵，10點半才到達單位。幸運的是趙如蘭一早忙着其他事情，沒空抓辦公秩序。到了辦公室，他心裏很想念陳雨薇，心想此時她應該已經起床。他打開微信小號，果然有條微信留言，是早上9點20分發來的。

“昨天那麼晚才回去啊？我今天下午2點的飛機，5點到達天元虹浦機場。”

陸兮非回復：“親愛的，你醒了。好的，到時我去接你。”

“嗯，醒了。你今天不上班嗎？”

陳雨薇很快就回復了。在收到陸兮非信息之前，她已經來來回回查看微信很多次，一直在等待他的回復。她以為昨天陸兮非是酒後信口開河隨便說的，沒想到他還真當回事，當真要來接她。雖說兩人在短訊里如此親密，也一起旅遊過，但是真要見面，她還是有些緊張。畢竟之前兩人並沒有捅破那層紙，曖昧也一直停留在網絡的虛擬世界裏。所以，當陸兮非說要過來接她時，陳雨薇還是莫名奇妙地感到緊張。

萬一，他見到自己沒有了感覺怎麼辦？又或者，自己對陸兮非也沒有那麼喜歡怎麼辦？所以，她想再三確認，陸兮非是否真的來接她。

“上班的，已經到單位了。”

“那你真準備下班後來接我嗎？怎麼和家裏交待呢？”

陳雨薇刻意避開使用“她”，而是用“家裏”代替，因為上次陸兮非說過不許自己再提“她”。

“嗯，下班后我就過來。到時，我就說去醫院有事。放心，我會處理好。”

“去醫院？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陳雨薇關心地說道。

“哈哈，我沒病。忘記告訴你了。昨天不是和西和醫院的醫務處領導吃飯嗎？今天準備去他所在的醫院考查，也趁機溜出來接你。”

“嚇我一跳，還以為你生病了。你真的要來接我啊？”陳雨薇再次確認。

“當然要過來接你。我這人說話算話。你不歡迎我來接你嗎？”陸兮非調侃地說道。

“不歡迎，哈哈。我說不歡迎，你就會不來嗎？”陳雨薇也調侃回去。

“當然不會。這麼多天不見你，好想你。想起來就很激動。”

陸兮非說了假話，其實他的內心也很忐忑，畢竟這也是他第一次面對妻子以外的女人，儘管微信里講了一堆情話，可真要面對面，他也是既緊張又害怕。但作為男人，他必須跨出去這一步。

女人很容易被文字所欺騙，看見陸兮非炙熱的文字，讓她為之感動，那種緊張和害怕，反而沒那麼嚴重了。

“好吧，那晚上你來接我吧。一會兒，我收拾好行李，去附近買點東西”陳其薇說道。

“好的，那你先去忙吧。晚上見。”

和陳雨薇結束聯繫后，他腦海里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該怎麼去接她呢？打車還是坐地鐵？又或者借輛車？

他上班一般不開車。家裏僅買了一輛大眾POLO，但他並不怎麼開，基本上都是桓少君開。原因是他覺得POLO太小氣，作為一個男人開這樣的車很沒檔次。二來，他不怎麼需要用車。他的上班地點固定，兩點一線，沒必要開車，況且開車還堵車，上班時間就更不靠譜。而桓少君作為銷售人員，要跑的地方很多，相比他而言更需要用車。

但是晚上第一次去接陳雨薇，打車似乎不上檔次。他突然想起賈亦真最近剛入手一輛雷克薩斯，性能檔次都還不錯，要不向他借車去接陳雨薇？想到這，他立即打電話給賈亦真。

“兄弟，晚上車子能否借我一用？”陸兮非笑嘻嘻地說道。

“可以啊。你要幹嘛？”

從陸兮非的語氣中，賈亦真感受到一些不一樣的信息，直覺告訴他，陸兮非應該是用車去接一個女人。

“我今天要去西和醫院見一個領導，開車顯得檔次高一些。再說，晚上萬一要聚餐，我可以找借口擋酒。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

陸兮非撒了個小謊。他知道，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對其他人說，畢竟多一人知道，多一份風險。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沒問題，你開吧。今天晚上我也不開車，墨涵說今晚到我這邊來。我都不好意思讓她過來，但她執意要來。你也知道，我住的是學校分的小單間，房間還不到20平方米。人家住的是那種超級大豪宅，想想都覺得尷尬。”

“富家大小姐不會介意這些的。介意的話，人家也不與你交往了。所以，你也別多想，讓她知道你的現實情況，反而更加信任你。女孩子都喜歡男朋友對她真誠，才會覺得你在乎她，真心把她當成女朋友。”

陸兮非對女性的了解似乎有種天生的能力。

“那倒也是，遲早都要知道。不管了，她要來就來吧。你過來拿車鑰匙，還是我過來？”賈亦真說道。

“還是我過來吧。借你車子，還讓你送來，多不好意思啊。”陸兮非笑嘻嘻地說道。

“你這就見外了。說的我都不好意思，要不我給你送過來？”賈亦真假意說道。

“別，別，還是我過來吧。你等我”。

說完，陸兮非就起身前往賈亦真辦公室走去。剛走出辦公室門，和天舒迎面撞上，她剛從衛生間出來準備回辦公室，看見陸兮非，滿臉不好意思。

陸兮非關心地說道：“感覺好點了嗎？昨天你喝太多了。”

“好多了。”天舒臉一紅，害羞地低着頭回答。

“下次別喝那麼多。你怎麼現在就來上班了？不是讓你多休息一會兒嗎？”

“怕被趙所長發現，讓你為難。沒事，我好很多了。謝謝領導，昨天還讓你破費了，賓館的錢一會兒我轉給你。”

“那點錢算什麼。怎麼這麼見外？不要給了。”陸兮非霸氣地回絕了她。

“哦，怎麼好意思讓你破費呢”天舒害羞地說道，但內心卻覺得很開心。

“別說客氣話！”

天舒心裏樂開了花，她就喜歡陸兮非這樣霸道地關心她。女孩子心裏都幻想有一個霸道總裁，表面上霸氣滿滿，其實內心只寵她一人，關心她、愛護她、照顧她，讓她有種很強的安全感，也讓她心生強烈的崇拜感。

說完以後，天舒意識到他可能要去其他辦公室辦事，兩人心照不宣，很默契地自然分開。陸兮非徑直來到賈亦真辦公室。

“兄弟，車鑰匙給我吧。”到了辦公室陸兮非衝著賈亦真說道。

“給你。前兩天我剛加滿油，最近開的也不多，你放心開吧。車子不用今天着急給我，明天再給我吧。注意不要喝酒。”

“好的，喝酒不開車。”

“你真的是去辦事嗎？”賈亦真突然狡黠地笑着問道。

賈亦真太了解陸兮非，他從不會為了辦事而借車，說不定是去見哪個妹子。

“真的是去辦事。”

但陸兮非臉上的表情卻出賣了他，他這人一撒謊就控制不住微笑。賈亦真其實已經猜到八九不離十，但陸兮非不說，他也不好點破。

“好吧，相信你了。注意安全~”

賈亦真故意把“安全”拉長並加重語氣。陸兮非明白他話裏有話。

陸兮非微微一笑，算是回應，“謝了。”

說完，他趕緊回到辦公室，他擔心在賈亦真辦公室多待一會兒，自己就會繳械投降，把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他。賈亦真那犀利的眼神讓他無處躲藏，肯定能把他所有的想法看出來，自己肯定扛不住，所以選擇逃之夭夭是為上策。

拿到車鑰匙，陸兮非覺得今天和陳雨薇的約會成功一半。他的心情頓時美麗起來。

到了辦公室，他想起今天還有件重要的事情沒辦。他趕緊電話聯繫俞東明，電話很快接通了。

“俞主任，我是陸兮非，方便接電話嗎？”陸兮非很客氣地說道。

“兮非賢弟啊。接到你的電話太開心了，說明賢弟沒拿我當外人。有什麼事儘管說，有需要為兄做的也請儘管吩咐。”俞東明還是一樣的熱情和客氣。

“俞主任，今天方便嗎？我想來您醫院看看，了解一下你們醫院醫療技術的轉化情況。”

“當然方便，陸主任過來什麼時候都方便。你什麼時候過來？要不我派個車過來接你？”

“不麻煩您，我自己開車過來。下午1點鐘這個時間方便嗎？”

陸兮非確實不想麻煩俞東明，一來太高調，被其他同事看見影響不好。二來，他也想辦完事後，直接開車去接陳雨薇。

“方便的。那你到了給我打電話，我在辦公室等你。”

“好的，我1點鐘準時到。”

“歡迎陸主任蒞臨指導。”

“您太客氣了，一會兒見！”

和俞東明約好以後，陸兮非便向趙如蘭請假，告訴她自己下午出去調研。此時她的門口已經有2-3人等着彙報工作。陸兮非對他們說插個隊，向趙如蘭請假后馬上就出來，他們便讓他先進去，很快趙如蘭就批准了。

午飯後，陸兮非驅車向西和醫院出發。

西和醫院處於天元市的市中心，地標性建築離西和醫院不足2公里，步行街、市政府離西和醫院也只有一步之遙。到了這邊才能體會天元市的繁華和魅力。陸兮非雖然在天元市待了十幾年，可是真正來市中心的機會並不多，大多都在郊區範圍內活動。陸兮非住的地方，離市中心一個小時的路程，而他所在的單位，離市中心也有半個小時的路程。因此，他對這片區域並不是特別熟悉。偶爾親朋好友過來，才會帶他們到這邊來看一看玩一玩，感受天元市的繁華。有一次，陸兮非的大學同學過來，他帶着同學去一家經常去的餐廳吃飯，結果繞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找到，陸兮非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向同學解釋，“我真的在天元市生活了7年”，逗的同學哈哈大笑，這也成為同學們中的笑柄。

現在的科技和以前大不一樣，以前智能手機沒有普及，非智能手機沒有導航功能，所以找不到路很正常。如今智能手機人手一部，導航也成為常用軟件，所以找路已經不是一件難事。儘管西和醫院地處繁華市中心，路多、門牌多，但是通過導航還是很快找到。只見西和醫院的標牌在這個繁華的都市裏顯得格外醒目。

西和醫院是一所三級甲等醫院，也是一所老字牌的綜合性醫院，它的骨科、燒傷科、耳鼻喉科在全國知名度非常高，許多國內的病人尤其是周邊的病人慕名而來。這麼一所醫院，每天人滿為患，一號難求，黃牛經常在醫院附近活動，見人就問，需要專家號不？一個專家號甚至被黃牛炒到一千塊錢一個，還供不應求。在這麼一所醫院，俞東明的地位可想而知。

醫院就是一個小社會，不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平民百姓，都會生病，生病就得到醫院來，來醫院就要找醫生看病。不同的是，有關係、有地位的人能獲得VIP待遇，不用排隊，享受最優質的醫療資源。而普通老百姓只能等，用時間去換取機會，有時拍CT，一等就是一個月。外地來看病的根本耗不起。甚至有些外地的病號，為了看病，在醫院附近租房，一租就是一兩個月，因為看一場病不是一兩次就能解決，挂號、檢查、診療、再檢查、再診療、住院、手術等等一系列流程，不來回折騰幾次根本看不完。而如果回老家，路上來來回回，坐車成本並不比租房便宜，所以一些人索性就在醫院附近租房，方便就醫。

在醫院裏，各色各樣的人都能遇見。醫院裏的部分醫生和護士也成了人精，權貴的打過招呼的，態度好又有耐心；而普通人，排隊時間長、看病時間短，醫生又沒有耐心，病人多問幾句就很不耐煩。這樣的態度導致醫鬧、殺醫事件屢見不鮮，甚至有人開始專門從事醫鬧生意。有些醫院為了息事寧人，只能滿足醫鬧的要求，導致醫鬧越演越烈，醫患關係越來越緊張。

醫院種種突發事件，對醫院領導的處理能力是一個很大的考驗。俞東明作為醫務部的直接一把手，能在這個崗位干10年，能力可見一斑。面對形形色色的人，他很有一套自己的處理方法，有人戲稱他為千面人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聽說，西和醫院近期可能要改選，俞東明成為此次競爭院長的熱門人選。當前，他已經聽說西和醫院的名次可能要下滑。院長聽說后也特別緊張，不想在自己卸任的時候被人千夫所指，他可不想被人指責在任期間因自己管理不善而導致醫院排名下滑。所以院長私下對俞東明說，如果這次他能搞定西和醫院排名不下滑，將全力支持他競選院長。

這也就是為什麼俞東明對陸兮非如此上心的原因。當然他也可以找趙如蘭解決問題。可是趙如蘭這人，他心裏很清楚，她其實並不好相處，一次幫忙解決沒有問題，但是屢次操作就沒那麼好說話。做人還得計劃長遠，真正做事的是陸兮非，現官不能現管，把陸兮非搞定，以後就不用再大費周章勞煩趙如蘭，也解決後顧之憂。所以他在下一步大棋，想盡辦法拉攏陸兮非，為以後鋪路。

到了西和醫院，陸兮非打電話告訴俞東明自己已經到了，俞東明接到電話后立即下樓前去迎接。看見陸兮非走來，他快速走向前，握住陸兮非的手，“陸主任辛苦了。歡迎歡迎。”

兩人一番作揖之後，俞東明便帶着他往醫院裏面走。

“陸主任，你看今天這樣的安排合不合適？我先帶你去各個科室轉一轉，也順便參觀一下我們醫院，給我們指導一下工作，幫忙看看哪裏還需要改進。參觀完以後，我再召集科研口的幾位同志，開個小會，給你介紹一下我們科研的流程和技術轉化的制度、文件和程序。你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到時可以當面問他們。會議結束以後，再到我辦公室坐一坐，等到下午5點半左右，我們再去吃個便飯，喝點小酒聚一下，如何？”

聽見俞東明的安排，陸兮非不得不佩服他的辦事能力，這麼短的時間內，已經做出如此周密的安排。但是，他想起今晚要接陳雨薇，便對俞東明撒了謊。

“其他的都沒有問題。就是有一點，今天我媽從老家回來，我得去接站。很長時間沒見面，她肯定想我在家吃飯，所以今晚的聚餐就不參加了。改成下次，由我來組織，您看行不行？”

聽說陸兮非不能參加晚上的聚會，以為陸兮非客氣，所以他繼續熱情地挽留。

“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幫你安排一個人去接站，將你媽媽送回家如何？你難得來一次，一定要給我個機會儘儘地主之誼。而且院長說今晚有空也會參加。”

“今晚真的不行，下次吧。前段時間和媽媽鬧彆扭，這次剛好趁這個機會哄哄她。如果不去接站，她一定以為我還在生氣，到時又不高興了。幫我和院長說一說，非常不好意思，今天實在不行。”陸兮非假裝很為難地說道。

俞東明見陸兮非說的情真意切，理由也很充分，態度如此堅決，又想起昨晚已經聚過，便不再強人所難。但他又覺得也不能立即答應他，顯得自己很沒有誠意，所以假意說道：

“那等會議結束后再說吧。我們先去參觀。”

俞東明帶着陸兮非參觀醫院。醫院規模很大，雖說是老字牌醫院，可是經過多年來的整修，又引進了一系列的先進設備，加之又重造了幾棟新樓，整個醫院顯得既現代又大氣。醫院看病的整個流程規劃也非常合理，人員分流做的非常到位，雖然醫院病人很多，但排長隊的現象並不多見。醫院臨床科室有35個，輔診科室12個，同時有10個國家重點學科，4個全國性的醫學研究所，5個天元市臨床醫學中心，醫療技術實力非常雄厚，人才濟濟。目前該院有“孔孟學者”2人，這在醫院學科內已是非常罕見。醫院的環境佈置得井井有條，錯落有致，在這麼繁華的中心地帶，還能在醫院內部造假山並規劃一些小園林實屬難得，不僅美化醫院的環境，也給病人休養提供好去處。

參觀完醫院后，俞東明召集相關科研口的同志召開小型會議。俞東明向同事們介紹了陸兮非的個人情況，大家都表示歡迎。同時，俞東明也邀請陸兮非發言，介紹一下自己並說說今天到醫院調研的目的和需求。

緊接着，科研口的負責人便介紹醫院的整個科研情況、醫院的成果轉化率，以及如何保證成果轉化的一些制度和舉措以及技術的應用情況。陸兮非針對他們的醫療技術轉化實施路徑又提出幾點疑問，並得到他們的一一解答。會議的最後，陸兮非提出能否將這些制度性的文件複印一份帶走，他們在抽出一些涉密文件后，同意了他的請求。

自此，會議終於結束，時間已到3點半。俞東明邀請陸兮非到辦公室小坐。來到俞東明的辦公室，與其他領導辦公室相比，並不算特別，但是佈置的倒挺精緻。辦公室分裡外兩間，外間為會客室，內間為辦公休息區域。進入會客室，約30平方米，一排三人沙發和兩個獨立沙發，中間一個茶几，茶几上擺好茶具，沙發的後面還有一副書法。沙發的旁邊是一個角櫃，角柜上立了一個大魚缸，魚缸中有幾條不知是什麼魚，顏色五彩繽紛，很是好看。會客室里還佈置了一株發財樹,發財樹的綠葉開得很茂盛,將會客室點綴的很有生氣。總體來說，會客室簡單大氣，讓人不拘謹也不約束。

尤其是這副書法，一下子就吸引了陸兮非的注意。

發上等願，結中等緣，享下等福，擇高處立、尋平處住、向寬處行。

這是一幅行書，粗中有細，蒼勁有力，字與字的筆鋒之間能看出書法之人功底很不簡單，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再看落款，曹寶X,因最後一個字有些潦草，他並不能確定是什麼字。看上去像麟，又像麒。陸兮非對書法名家並不是很了解，所以這是否是書法家的名作，他並不清楚。但這副書法的字面意思很容易讓人明白，大意就是要樹立遠大的志向，對緣分抱着隨遇而安的態度，對物質生活沒有太多奢望，過簡樸的生活、不奢華。看問題要高瞻遠矚，心地寬容，不苛責別人。

“這幅書法寫的好啊，字字都透露出人生哲學。從這幅書法中能看出俞主任的人生境界之高啊！”陸兮非奉承道。

“陸主任過獎了。這幅書法我確實喜歡，尤其喜歡這幾句話。這是清代洋務運動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左宗棠題寫於江蘇無錫梅園的字詞，一次偶然的機會，看到這句話，就記在心裏。後來委託一個書法朋友幫我寫的，然後裝裱放在這裏，裝裝門面，讓你見笑了。”

“哪裏敢見笑。我也很喜歡這句話。透過這句話，讓我覺得，做人不要想的那麼複雜，簡單一點好。這句話，將為人處事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真要做起來，確實需要大智慧啊。”

“陸主任是個明白人啊。今天我算是找到知音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難怪一見陸主任就覺得特別投緣。”俞東明恭維地說道。

“我也是。從俞主任身上，感受到一股豁達和俠義之情。俞主任一定是一個值得深交的好朋友。”陸兮非也奉承回去。

“我俞東明其他沒什麼能力，但生平最注重一個義字。但凡朋友讓我幫忙的事情，一定盡心儘力幫忙。幫不到是我能力的問題，不幫忙就是人品的問題。我俞東明做不到。”

也許是被人恭維，俞東明很開心，有意多說了幾句。

但虛虛實實，陸兮非和俞東明心裏都非常清楚。

“一看俞主任就是一個重義之人。俞主任，兄弟今天我也不和您客氣。今天來咱們醫院有三件事。第一是來調研，非常感謝俞主任周到的安排，學習很多，收穫也很多，給你們添麻煩了。第二，昨天打開您送給我的茶葉盒，發現了購物卡，今天想退回給您。。。。”

“那不行，兄弟之間這樣你就見外了。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之理，那我俞東明真沒法在朋友圈混了。”

陸兮非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俞東明搶話。俞東明還是第一次遇見將禮物退回給他的人，感覺很沒有面子，心想這陸兮非怎麼這麼不明事理，所以着急拒絕陸兮非退回購物卡的想法。

“俞主任，您聽我把話說完。”陸兮非誠懇地說道，俞東明點頭表示同意，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這購物卡我絕不能收，太貴重了。其實下面也是我要講的第三件事。今天找您，還有一件事，就是我愛人有件事情想請您幫忙。實話告訴您，我愛人是醫藥代表，從事這方面的工作也有好多年。最近她和朋友接了一個醫療耗材，是一款骨膜產品。據她調查，咱們醫院雖然也有相關產品，但品種並不多，所以想讓我問問她的產品是否有機會進入醫院。”

陸兮非一說這事，俞東明心裏便明白幾分，原來陸兮非看重的並不是眼前的利益，這點蠅頭小利根本無法滿足他，他想要更大的利益。眼前的這個人比他想要中的還要精明。

眾所周知，醫藥、醫療器械、耗材牽扯到醫院、醫藥公司、醫生、醫藥代表相當大的利益。產品只要進入醫院，醫藥公司或代理公司以及醫藥代表，躺着都能賺錢。病人看病避免不了要吃藥或使用醫療耗材，由於信息不對稱，醫生說開多少葯或使用多少耗材，病人通常是無法拒絕的。而且病人來醫院看病，並不會特別在意價格，一是有醫保報銷，二是只要能把病看好，根本不會介意醫生開多少葯或使用多少耗材，只能遵從醫囑。所以，這也是為什麼大家擠破頭都要將自家產品進入醫院的原因。就如桓少君的閨蜜楊珊珊，她月收入能達到20萬元，可想而知，這是一個多麼暴利行業。但是，高收入意味着高競爭和高門檻。市場上那麼多的產品，憑什麼用你的產品。醫院在挑選產品時，也需要經過一系列的流程，通過後才能進入醫院，這需要強大的背景關係和資金投入，兩者缺一不可，否則產品根本進不來。

一個產品要想進入醫院，必須首先經過臨床科主任的同意，他認為這個產品可行就可以向醫院打申請報告，收到申請報告后，醫院要組織專家召開藥事會或招標採購會，經過與會2/3的專家同意后，產品才可以進入醫院。這其中有幾個醫院領導是固定必須參加的，包括院長、醫務部主任、藥劑科主任、採購辦主任，其他的評審專家則是臨時抽取組成，大致有20-30位專家。因此一個產品要想進入醫院並不那麼容易，每一個專家同意都得找關係和花錢打點。

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臨床科主任打報告申請書需要2萬元，院長同意需要5萬元，醫務部主任、藥劑科主任、採購辦主任需要3萬元，其他專家同意每人至少2萬元。如果一個產品價值非常高，那麼這些打點費用也將成倍增加。因此，一場葯事會或採購會下來，沒有五六十萬搭進去根本沒希望。這還只是一家醫院的一個產品，如果一場葯事會同時報十幾個產品，可想而知，這些醫院領導和專家的灰色收入是多少，個個賺得是缽滿盆滿。即使葯事會和招標採購會產品沒有通過，醫藥公司和代理公司也無可奈何，考慮到以後長遠發展，他們也不敢得罪這些專家和醫院領導，所以這次產品不上，下次繼續，直到產品進入醫院為止。一個產品進入醫院不經過幾次葯事會和招標採購會根本進不去。而這些都是真金白銀的投入，一個產品進入醫院不花個幾百萬元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所以，陸兮非說有產品想進入醫院，俞東明着實感覺意外，他沒想到陸兮非年紀輕輕，竟有如此野心。更感覺此人不一般，這麼年輕就懂得如何運用自身資源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既然他已經提起，俞東明心想還是要想辦法來應付他。他腦子飛快地旋轉。

“醫院進入產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可能不太懂醫院的流程，你愛人肯定清楚。這不是我一個人能做的了主，需要從長計議。但你放心，兄弟既然開了口，這邊我能做的肯定儘力幫你，有需要我協調的，也一定竭盡全力幫忙。”

俞東明說的倒是情真意切，其實內心卻在敷衍，他的想法是走一步看一步，如果陸兮非真有動作，到時再處理不遲。

陸兮非見俞東明既然已經表態，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那到時我讓愛人過來找你聊聊可以嗎？你們都懂流程，聊起來更順暢一些。這個購物卡您先拿回去”陸兮非又一次想把購物卡退還給他。

“購物卡我肯定不拿，我送給你又拿回來算怎麼回事呢？一碼歸一碼，你放心，事我幫你做，購物卡你也拿回去。你也別客氣。再客氣，就是不把我當兄弟。”俞東明面露不悅之色。

陸兮非看見俞東明的表情變化，再堅持退回去恐怕惹他不高興。他心想，在醫院，像這種購物卡他們肯定收了不少，估計不是他自己買的，說不定是哪個醫藥代表送的。既然如此，那還是收下吧。

“那好吧，實在不好意思。又麻煩您，還拿您東西。”陸兮非假裝無奈地說道。

“兄弟就別見外了。以後麻煩你的事也不少。為兄今天也不瞞你，有一件事也需要你幫忙。”

俞東明見時機已經差不多，可以提提他一直關心的事情了。

“俞主任您說。”

“我聽聞，這一次醫院綜合評價，我們醫院的排名下滑厲害。陸主任，您看看，是否還有操作的餘地？實不相瞞，近期我們醫院準備改選，院長說了，如果能搞定醫院排名不下滑，將推舉我擔任院長。所以這次排名非常重要，不僅僅關係到醫院的榮譽，更關係到我個人的成長。”

聽見俞東明提出來他並不覺得意外，但也終於明白俞東明對他如此熱情的原因，他突然覺得桓少君的事情有了更大的希望和籌碼。

“我要回去看一下，看看是否真的下滑厲害，也看看問題出在哪裏。反正這邊我能做的，盡量幫俞主任解決。”

其實陸兮非心裏很清楚他們的問題出在哪裏，也能夠立即答應幫他解決，但又不想那麼輕易答應，否則俞東明會覺得事情辦的太容易，根本體現不了自己的能力和誠意。

人情世故真的很奇怪，明明是件很簡單的事情，非要將事情變得複雜，而且還一定要讓對方看見自己解決問題時如何費勁周章、如何付出代價，從而增加談判的籌碼。

“有兄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俞東明是個老油條，太清楚陸兮非的小伎倆，但他又不好點破。他心裏很清楚，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以後還得多與陸兮非走動，確保萬無一失。

之後，陸兮非和俞東明又聊了很長一段時間。陸兮非見時間已經快到下午4點，再不去接陳雨薇，恐怕要來不及，便提出與俞東明告別，告訴他接站時間快到了，再晚可能會遇到下班堵車高峰期。俞東明見他執意要走，又佯裝挽留，假裝很失落晚上不能一起聚餐，並強調下次一定不能爽約，找時間再聚。陸兮非點頭同意后，才讓他離開。

走之前，俞東明又給他塞了一張大閘蟹券，陸兮非不肯收，俞東明堅持塞給他，還說醫院裏經常有人送，讓他也別見外，就是借花獻佛。陸兮非見拗不過他，便只能又收下。

出來以後，陸兮非苦笑，本想將購物卡退還給他，結果不但沒有退回去，還又多拿了一張回來。他也頗感無奈。

陸兮非一離開，俞東明便直接去了院長辦公室，向院長彙報陸兮非到醫院的情況。院長讓他務必與陸兮非搞好關係，確保醫院排名不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