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302精神(2)
“要解釋一下?”學者說道。
“我看還是解釋一下,本以為我只是旁觀,不用解釋,仔細看一看,琢磨一下,就差不多。現在要我也加入,要是不知道規矩怕讓你們這會開得掃興吧?”艾米認認真真說道。
“所有蹲過大牢的人,出去后都會在精神上留下創傷、陰影。在這裏我們最大的障礙不是*上的痛苦和折磨,而是精神上的包袱。我們會很自然地被暗示,出去之後等待我們的已經不是我們離開時的那個世界,我們和那個世界的聯繫中斷了,於是我們不能過渡自己,怕受到歧視,怕力不從心,怕難以重頭開始。而更加可悲的是,我們受到的暗示完完全全會在未來的時候發生,於是妻子離你而去,孩子不願意看見你,親戚朋友對你敬而遠之,父母兄弟為你汗顏。為什麼?因為你栽在了這個世界距離最遠的紅線上,你觸犯了法律。”
艾米聽着這些話,想起了昔日老師在課堂上的滔滔不絕,不覺有些乏味,這種陳詞濫調他聽了十幾年了,已經再也不能共鳴了。為什麼一個堂堂的法官會這樣有心思地為一種這樣虛無的302精神大放闕詞?這精神還是一個商人弄出來的。這是一種宗教儀式還是一種洗腦?艾米敏感了起來,他不想自己牢還沒有坐,就已經被洗腦了,他珍愛自己那個放蕩不羈的腦袋。
這簡直是危言聳聽,人與人的關係沒有那麼脆弱,至少他從來沒有遭遇這些,他既沒有得到,也就談不上失去了。
學者見艾米有點不耐煩的樣子,就停頓了下來,說道:“你會見識這種精神的強大之處。”
艾米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唐突,就這樣*裸地將表情寫在臉上,太危險了,以後一定要注意點,這裏不同學校,會死人的。
“要好好看看,才會相信的。”
“所以呢,我們要在這裏依靠精神的力量將自己的清白保持下去。是精神的清白,我們的確是栽在了這根紅線上,但是並不表明我們就是對這個世界行使了的惡的職責,也不代表我們要繼續行使這個職責,使之成為我們終身的烙印。”
當艾米聽到了這個精神力量的東西時,簡直要同這個學者同歸於盡,曾經有一個人也是在他面前將精神力量,後來他就永遠失去了一位母親,儘管她一直就生活在這個國度的某個城市的角落裏。後來他壓制住了,他除了會在臉上掛上不屑、鄙視、懷疑、恐懼,連生氣也不會了。現在他連表情都可以壓制了。
學者沒有因為他的表情而停頓下來,依舊滔滔不絕,似乎忘記了先前對胖子的顧慮。“說白了,精神力量就是維持精神的亢奮,不斷刺激精神,然後就可以激發出精神的力量,使人們擁有強大的精神防禦功能,然後就可以不受外界的干擾。”
胖子看學者已經將302精神的精華之處道了出來,臉上禁不住的是喜悅。“律師的水平果然高,真高。那批鬥大會現在開始!”胖子一聲令下。
律師臉色一沉,給和尚遞了個眼色。艾米就被和尚與學者推搡着來到了帆布底下,艾米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回頭看了一眼凶神惡煞的和尚和法官,心裏犯起了怵,這些人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胖子忙跑過來打圓場,說道,“做戲,做戲,為了精神力量,精神力量。”艾米一聽是做戲,興奮之極,從來沒有這樣正式,這樣興師動眾,這樣緊鑼密鼓地做戲過,肯定會是一種享受。便隨他們處置了,他以為自己是一個演員。
“如果要將這種精神力量的效果表現得徹底,就應該親臨其境,最好別以為自己是在做戲。”學者提醒道。
“現在請群眾代表將我們的走資派押上來,接受人民的審判。”學者一聲喝下,頗有幾分法官的威嚴,讓艾米真的以為自己成了走資派。艾米老老實實地站在了帆布底下,大氣不敢出一聲,心臟跳得厲害,渾身出虛汗,腳底發涼,膽戰心驚。那塊帆布彷彿一資深道士所開的驅鬼符,而自己縱然法術再高要逃脫不了,第一眼看上去艾米就感覺不寒而慄,立刻轉過身面對着群眾。
“艾米同志,對於人民對你的裁決,你有什麼話也說嗎?”胖子大聲問道,艾米斜着眼睛看着他,雙手抖得厲害,哆哆嗦嗦地說道:“我沒有任何的意見,遵從人民的裁決,聽命組織的發號。絕無怨言!”艾米回憶那些在書籍中看到的內容,唯唯諾諾地說道。
“不行。你這樣的態度會以為我們人民在*迫你,會讓我們的組織和人民在敵對國家面前落下口舌,說我們國家不民主,不自由。你要親口將自己的錯誤一件件,一樁樁說出來。”學者臉色如蠟。
艾米聽了這話,突然冒出一些鬼主意來,他將自己置身在那個時代的背景之下,然後考慮着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符合自己的秉性。自己曾經讀到這類作品往往都是義憤填膺,為那個荒唐時代受屈受辱的知識分子而憤慨。今日事情臨到自己頭上,他要痛痛快快地表現一番,他寧願死,也不認那莫須有的罪名!
“組織呀,人民呀,我艾米是冤枉的!我絕不是走資派,也沒有企圖破壞共和國的建設,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
胖子在下面舉起了手。
“何胖子,你來發言。”學者抬手示意。
“我有一條艾米同志反組織反人民的證據,”何元華說著舉起自己手上的iphone4,說道。“這裏有他在微博上說的一句話。”
“念來聽聽!”
“上面寫着,把我打成右派吧!這句話足以表明他對右派的同情心理,也足以證明他對組織的作風極其不滿,認為我們對右派的打擊力度太大。”何元華說話的聲音之大,已經超過了艾米的承受能力,他所見過的人中,能這樣中氣十足,聲音洪亮的人沒有幾個,曾經有一個小學老師這樣說過話,便把艾米嚇得當場失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