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一諾江湖煙水 不記幾生前[二]

[上卷] 一諾江湖煙水 不記幾生前[二]

莫名其妙回到了古代,這生活還是要繼續過的。沒了電視電腦手機,我只好去書房找書看,阿瑪的書房裏有不少書,其中不乏唐詩宋詞,一開始看到很驚喜,但當認清事實以後,我悲哀地崇敬起發明簡體字的人來。

每日也就努力地研究這些繁體書籍,然後臨臨帖,練習毛筆字,倒也進步了不少。額娘見我很乖,對那日進宮之事也沒過多的責怪,反倒興緻很好的教我彈古箏。我從小練鋼琴,十幾歲就考了鋼琴十級,音樂細胞挺發達,對古箏也漸漸產生興趣。把很多現代歌都用古箏彈出來,倒也是滿好玩的。額娘總是笑笑的說:“你彈的這是些什麼曲子?都沒聽過,不過倒是怪好聽的。”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月,我開始覺得無聊了。

回到清朝這麼些日子,除了那日進宮,我就再沒出過家門。這對那個26歲的現代女性甄臻來說,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懷念血拚,懷念KTV,懷念健身房,懷念酒吧。雖然在這個古代其他都只能是幻想,至少也可以放我出去逛逛吧!拜電視劇情節所賜,男扮女裝溜出家門這個計劃在我腦海中初步成型了。

和貼身侍女玉容交流了一下我的想法,她立刻驚慌失措地否決。在我軟硬兼施,並再三保證只是一小會,肯定不會給發現之下,她猶豫半晌終於答應帶我出去瞅一眼。我立刻歡呼雀躍抱住她親了一口,她又驚又笑地說:“小姐,你可真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心裏想着,那可不,這還不變,那就奇怪了!

換上玉容偷偷拿來的百姓男裝,雖然她已盡量挑了小號的,但還是顯大,東掖掖西藏藏,也勉強可以出門了。阿瑪一早就進宮,額娘和嫡福晉她們去寺廟裏聽禪祁福了,沒半天是回不來的。天時地利人和我都佔盡了,哪有不出門的道理。

蹦跳着跑了一大段路,終於慢慢接近鬧市區。街上許多小商小販,兜賣着自己的商品,有賣小玩意的小首飾的,有賣零食的,四周還有店鋪,琳琅滿目的。再往前走還有些酒家。

我興緻十分好地開始逛街,一時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身在古代,拿出現代血拚的勁頭,看見什麼首飾啦,什麼胭脂啦,什麼我沒見過的小玩意啦,通通要買,和老闆口若懸河地還價。在北京這麼些年,京片子還是耳濡目染了不少,這民間不比皇宮,說話要隨意性了許多,於是我見人殺人見佛殺佛,還價還到老闆都直哆嗦。

那些街邊的吃食,什麼炸臭豆腐,火燒,凍肉,我更是一樣不放過。這可是清朝的街邊攤,指不定哪天我又突然回去了,所現在一定得嘗個夠本。玉容在一邊驚鄂地看着我,好像我是個什麼怪物一樣。我沖她做了個鬼臉,拉着她繼續向前走去。

沒多久在一家臨街的首飾鋪中,我又看中了一對寶藍色的耳環墜子,那墜子晶瑩剔透非常漂亮,托嵌的花紋也異常別緻,在現在,可是看不到這麼復古又漂亮的東西。我隨即開始砍價,正在長篇大論時,一隻手伸上來遞上一塊碎銀子,一個溫和的聲音說道:“老闆,這位小公子手裏的耳環我要了。”

老闆心花怒放地收下了銀子,然後一臉得意地望着我,我怒火中燒,敢跟我搶東西?回過頭正要罵,卻對上八阿哥那雙微微笑着的眼睛,一時間呆住了。

他身後還有十阿哥和我沒有見過的一個十四、五歲左右的男孩,後面跟着兩個小廝。

玉容也呆住了,她隨額娘嫡福晉她們進過宮,對這些阿哥都是認得的,急忙要去請安,被八阿哥一把按住道:“人多,禮都免了。”

我和玉容面面相覷,站在那裏杵了一會,大家都覺得尷尬了。八阿哥拉起了我:“走,前面說話。”我手裏還抓着耳環,怔怔地望着他,他笑了:“送給你的,走吧。”

一路走,一路都沒了話,我們就這麼靜靜地走着,我心裏卻是一片大亂。他們這是要帶我去哪?不會是把我交給阿瑪發落吧?正胡亂想着,一抬眼,卻發現已到了一間裝潢的很是氣派的酒樓門口。

酒樓老闆一見八阿哥,立刻眉開眼笑:“小的給八爺請安了,都準備好了,就等着爺呢。”八阿哥揮了揮手,後面的小斯遞上了一塊碎銀子,那老闆笑得更歡了,一副諂媚的嘴臉。

我跟着他們上了樓,到了包間裏坐下,小二端着水盆進來伺候凈了手,接着瞬間就擺上了滿桌的好菜,雖然剛才吃了不少小吃,但望着我回到古代后第一次下館子的美味佳肴,還是偷偷咽了咽口水。

“今兒十弟和十四弟來我府上議事,十四弟興緻高,便說出來轉轉,沒想到碰見你了。你這模樣……”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笑道:“還真是有趣兒!”我低下頭,眼睛卻瞄着桌上的北京烤鴨,奇怪,怎麼沒有片好,再放上薄餅、蔥絲還有甜麵醬呢?

十阿哥見我這模樣,笑着說:“剛見你吃了那麼多小吃,現在還是一臉的讒樣!”這個十阿哥,一個多月沒見,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我瞪了他一眼:“民以食為天,這話你沒聽過?”

“王者以民為天,而民以食為天。這是《漢書·酈食其傳》裏的,你念過不少書?”八阿哥看着我。我愣了愣,漢書?我還以為這話是魯迅說的呢,暗暗鄙視了一下自己,然後指着那整隻的烤鴨問道:“這個怎麼吃?”

“什麼怎麼吃?”一直沒說話的十四阿哥好奇地問我,我看了看他,想了想,忽然得意地一挑眉,就招手讓玉容去叫了小二來。

“把這個鴨子用刀片成薄薄的一片片的,然後再拿些甜麵醬,切細的蔥絲跟烙好的荷葉薄餅來。”小二唯唯諾諾地應着,把烤鴨端了下去。“你這是做什麼?”八阿哥不解地問道,十阿哥也很奇怪地望着我,十四阿哥歪着嘴角,笑着打量我,眼神有些玩味。

我沖他眨了眨眼睛:“等下你們就知道了。”

八阿哥笑着問我:“你怎麼穿成這樣一個人跑出來了?”

“成天給呆在家裏,悶都悶死我了,趁他們都不在家,溜出來玩玩!”我輕描淡寫地擺了擺手。

“呵,你倒是自在的很,也不怕被你阿瑪發現了?”十阿哥笑着問我,我笑眯眯地把嘴沖他一咧:“你不說,我不說,他們不說,趕在阿瑪下朝之前回去,誰知道呢?”

八阿哥大笑着搖搖頭:“你阿瑪是個文官,在吏部對屬下可是出了名的嚴格,誰都得守規矩,偏生了個這麼不守規矩的女兒!”我一時不知道接什麼,這個阿瑪我還不熟悉呢,只好嘿嘿笑了笑,用手撓了撓頭。

十四阿哥拿眼睛瞟了瞟了我,問道:“你多大了?”“二……恩,我十三歲”差點就說成了二十六,我暗暗汗顏下。雖然回到古代已經一個多月了,但這身份轉換還是時常讓我犯糊塗。正想着,小二按我要求把烤鴨端了進來,八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看着我,看我究竟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我不急不慢的拿起一張薄餅放在手裏,用筷子夾起一片烤鴨,沾了沾醬,放在薄餅上,再夾了幾根蔥絲放進去,包成卷,然後遞給八阿哥,笑着說:“八貝勒請用。”

八阿哥笑着看我,然後接過去,咬了一口。

十阿哥急急地問到:“八哥,怎麼樣?”八阿哥點了點頭:“確實美味!”我笑着又包了兩個分別給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是讚賞不已。我來了勁,又包了好幾個,招呼那兩個侍衛和玉容一起來吃,他們都誠惶誠恐地站在那裏不敢動。八阿哥笑了笑說:“既是小姐賞賜,就莫要推辭了。”他們才大聲謝恩然後接過去吃。

“我倒是聽說過有些地方有用餅包着烤鴨的吃法,但沒想到是這樣的吃法,還是如此美味。”十四搖搖頭說道。我一聽就泄了氣,我還以為我回到古代,能發明這北京烤鴨的吃法,然後發揚光大了,沒想到早有人搶了先了。

卻聽十阿哥說:“回去得跟御膳房說一聲,以後在宮裏,也這樣吃。”我立刻又來勁了,看來不管怎麼樣,這吃法是由我傳進清朝皇宮了,我得意揚揚地晃了晃腦袋。

八阿哥瞧見我這模樣,又笑了起來:“我聽說納喇家的表妹是一位知書達禮、深居簡出、琴旗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一直也無緣見到,沒想到竟是個事兒精,還是個假小子!”

我不服氣地看着他:“貝勒爺這話有點諷刺我的意味?”“哈哈哈,我哪敢諷刺你,看到你剛才爭論價錢的那架勢,就好像上陣打仗一樣!”他撐頭大笑了起來,我尷尬地傻笑了笑,真是,還價是一種樂趣,你們哪裏懂的。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十四阿哥抓住了一點兒話柄,有點不相信地看着我,“棋書畫今兒是見不着了,不過這琴嘛……”他看了看窗邊的几案上放着的古箏,“不知道有沒有耳福?”

他這話一出,八阿哥和十阿哥也有些期待地看着我。我躊躇了一下,心想彈彈也無妨,給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21世紀的人才!於是便故作謙虛地說道:“小女子才疏學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雖是不敢當,但還是略通一二的,若爺們不嫌棄,那小女就獻醜了。”

於是我走到古箏邊,坐了下來。想想彈什麼呢?凝視着古箏,心也越發靜了下來,腦子裏總是浮現媽媽常在家裏唱的一首叫做《月滿西樓》的歌,歌詞就是我很喜歡的一首李清照的詞《一剪梅》。

想到媽媽,心中又泛起了絲絲惆悵,不知道我在那邊現在到底是一個什麼狀況,這麼久沒有打電話回家,媽媽應該急壞了吧!想着想着,手顫顫地開始彈琴,輕輕地跟着琴聲唱了起來。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好!”一曲終了,十四阿哥率先鼓起掌來,“美食,美酒,美人,美詞,美曲。今兒個算是佔全了去了!”

十阿哥獃獃地看着我,接着聽到八阿哥讚許地笑着說:“的確是才女!”我看着他的眼睛,那種心跳漏半拍的感覺突然又出現了。

※※※※※※※※

我們繼續吃飯,我看着十阿哥獃獃的模樣就覺得好笑,於是老逗他,一會兒出幾個腦筋急轉彎把他氣的直跺腳。

我挑着眉看着他道:“你不服氣,我再出一個!念完《史記》需要多長時間?”十阿哥不假思索地說道:“通讀下來,至少也要半年左右!”我咧嘴一笑:“錯錯錯!就‘史記’這兩個字,一眨眼的功夫還不就念完了?十阿哥要念半年,那得把音拖多長呀?”

八阿哥與十四阿哥全都笑趴在桌上,玉容和那兩個侍衛也都是死命憋着笑。十阿哥又叫又跳,十四阿哥也很來勁,跟着一起猜我的腦筋急轉彎,知道答案以後也都是唏噓不已。

八阿哥笑着問我:“你這都叫什麼問題?”“腦筋急轉彎!”我想也不想就得意地答到。“這到是個新名詞!”他一邊看着我笑一邊說。我從來沒見過笑的這麼好看的男人,有點獃獃地望了他一會,突然紅了臉,然後低下了頭去。

邊吃着飯我也順便也跟他們打聽了下現在的阿哥們生的兒子分別都叫什麼名字。十四阿哥奇怪地問我:“你打聽這個做什麼?”“個人愛好唄!”我沖他扮了個鬼臉,又惹得他一陣大笑,笑完以後也一一告訴了我。

我認真地聽着,點點頭,確實都是弘字輩兒的,然後我又再次確認:“你確定你說全了?一個都沒落下?”“確定。”十四肯定地答道。原來弘曆還沒出生……不禁有點失落,不過轉而又想,倒也好,反正阿哥生兒子都是大事,我也可以在第一時間確定這下一任皇帝到底是誰。

說笑間,天色也漸漸晚了,在玉容使了第N個眼色給我之後,我終於說道:“天色不早了,我……”“沒想到不知不覺都這麼遲了!”八阿哥看看了天道:“送你回去吧!”“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我搖手推辭,八阿哥卻已經站起來向外走去。我只得由着他送我回了府。

馬車繞到後門,玉容先下去悄悄推門進去左看右看,發現一切平靜,才放心地向我招招手,我跳下馬車,沖他們搖搖手,就趕緊溜了進去。

出去好好玩了吃了也沒被發現,我心情變得大好,蹦着跳着回到房裏,一推門,卻發現阿瑪鐵青着臉站在桌前,看到我一身的男裝,更是青筋微微凸起。玉容嚇得撲通跪到了地上,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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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殤・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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