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997不存在的
曹安民的家位於衛東廠西側，是七八十年代蓋起的福利房，廠子職工只要符合遷入條件都可以申請。
在曹家，曹安民的大哥與父親是衛東廠先進工人，尤其是曹川的爺爺，是最早一批工程師，歷史可以追溯到建國初期，多次拿下省市先進個人獎，甚至被提名過全國先進模範。
這樣的家庭，不難申請到一間房子。
而曹家有三套。
分別住着曹家三位男性成員。
曹老爺子，他的大兒子，三兒子。
曹家兒女眾多，那是還沒開始結紮國策前，當時國人的想法很樸實……賺錢生娃，開支撒葉。
與曹川那一罐奶粉都要跑老遠買的年代不同。
稀粥，野菜，糟糠。
一切能餵飽肚子的食物，都是好食物。
而曹老爺子，別看他掛滿了一面牆的先進工人、先進工作者獎狀，可骨子裏還是個頑固不化的老頭。
用曹川的話稱呼就叫“帶有封建主義思想的怪老頭。”
前一世，曹川對他的爺爺了解的不多，在他剛上初中沒兩天，曹老爺子就因病去世了。
曹老頭去世沒留下別的東西，除了兩箱子工程書籍，再就是三套房子。
許多年後，曹老頭留下的東西才體現出價值。
曹安民住的房子，是曹老爺子過戶給兒子的兩室一廳，使用面積為七十平米的正陽一層。
這個時間段，兒子與保姆蘇靜應該都在才對。
曹安民心裏裝着事，手上的動作不慢。輕車熟路的打開外門，映入眼帘的是狹窄的房廳，還有微開的卧室門。
肅靜的房間給他的第一印象是沒人，他兒子不在，保姆也不在。
“師傅，屋子挺不錯的嘛。”
曹安民前腳進屋，小崔後腳跟上。他瞅了瞅四周，拍馬屁說。
“還行吧。”曹安民懶得搭理小崔，頭也不回，敷衍一句繼續往屋裏走。
得，拍馬腿上了！
噠噠噠噠……
腳步聲沉穩有力，在狹窄的房廳回蕩。
吱嘎！
卧室門開，陽光刺入陰暗的房廳。
曹安民見到自家桌子上擺着的飯菜，糖醋魚、溜肉段，青菜炒肉，土豆片炒辣椒，飯桌邊緣是熱氣騰騰的半碗米飯。
稍微安撫的心再次躁動起來。
“咦！人呢？”
小崔跟進屋，見到皺眉的師傅，他匆匆看了一圈，說出曹安民心中的疑問。
曹安民什麼也沒說，他瞅了眼吃一半的飯菜，那白瓷碗是兒子專用的盛具，這小子好端端的，為什麼會說走就走？蘇靜帶他離開？不可能，沒誰會飯吃到一半中途離開，那又是為什麼？
屋裏沒有撕扯打鬥的痕迹，可以確定兒子是自己離開的屋子。
卧室門口的鞋柜上，曹川的小白鞋還整齊的擺在上面。
兒子是穿着拖鞋離開的！
作為一名老刑偵。曹安民的基本素質過硬，工作能力突出，如果不是他油鹽不進的性格，說不準早被提幹了。
即使如此，他在警隊依然是骨幹力量。
什麼是骨幹！
能獨當一面，就是骨幹。
曹安民習慣性的判定，完全是出於他的職業習慣，如果他不是警察，又或是剛剛加入警隊，一定覺察不出這麼多細節。
沒理會在自家參觀的徒弟，曹安民的目光落在窗外。
以曹川吃飯的角度，正好能看見窗外的風景。
那是一隻……女式布鞋！
……
畫面迴轉到曹川這邊。
此時的曹川正騎着一輛兒童自行車，以他平生僅見的速度，奮起直追一輛白色麵包……
曹川的心裏面，一萬頭草泥馬飛馳在茫茫草原上，風兒那個吹，綠草那個飛……
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坑的事兒讓老子趕上了！
為什麼老子正義感忽地爆發！
為什麼趟這趟渾水！
為什麼不叫出租車！
曹川內牛滿面！
與往常一樣，曹川在享受開學前的美好時光。
在家看電視，出門逛商圈。心裏面琢磨着如何一夜暴富的美夢。
臨近中午，蘇靜去叫女兒吃飯，曹川則美滋滋的坐在床上吃着飯菜，沒想到見到了驚愕的一幕。
蘇靜居然在家門口被人綁了！
也說不上綁架。
整個過程也就十來秒，快到不真實。
蘇靜出屋叫女兒孫小冉。
後者蹦蹦跳跳不知從哪旮旯蹦出來，沒走兩步被路旁的一個矮胖挫男子抱進一步之遙的車裏，蘇靜見狀急忙上前，喊都沒喊出來就被拽進白色麵包車裏。
呲溜一聲，麵包車發出刺耳的噪聲，揚長而去！
曹川一怔，大腦像被炸開，他想都沒想，狂奔出去，騎上停在樓下的單車奮起直追。
匆忙中，他鞋都沒換。
幸好，衛東廠宿舍樓周圍的紅綠燈奇多，兩百米距離有三個紅綠燈。
可……追上了，曹川也後悔了。
說到底，他是個七歲的小屁孩。
屁本事沒有。
別人家的穿越者七歲能殺十幾個人，手持紅纓槍，氣蓋山河勢！
別人家的穿越者自帶系統，上山打松鼠出門爆神器！
別人家的穿越者七歲已經養了一個水晶宮的嬪妃……只等長大磨刀霍霍，大被同眠，與女主們過上沒日沒夜，沒羞沒臊的幸福生活。
一句話，好事都讓別人家掏着了。
在別人家後面填倆字——孩子！
意義瞬間變得不同。
別人家的孩子。
聽着都特別有氣魄！
曹川緊趕慢趕，跟在麵包車後面，心裏嘀咕怎麼通風報信。
他眼睛不瞎，能看的出白麵包車裏的不是善茬。自己湊近了，十有八九是給人填菜的份，估計連塞牙縫都不夠。
拐了七八個彎彎繞，又是一個紅綠燈，白色麵包車緩緩停在街邊小賣店旁，車上走下一男子，花襯衫套着黑棉服，戴墨鏡，皮膚偏黑，身高一米七左右。
曹川將車停在小賣店前的土道上，裝作很疲憊的樣子跟了進去（實際上他的確本色表演）。
一進門，他見墨鏡男站在櫃枱買煙，聽他說話的口音，不是錦江人，曹川面無表情的拿了一瓶娃哈哈純凈水。等墨鏡男走後，他朝小賣部要電話打。
“大伯，我要打電話。”
“電話？小娃子，我這是小賣部，哪裏來的電話！”
得！
曹川想多了！
97年，哪有小賣部配電話的！
這年代，尋呼機還沒退出歷史舞台呢！
就在曹川灰心喪氣時，小賣部里，一名扎着馬尾辮的女孩穿着七分褲踢着拖鞋屁顛屁顛走到櫃枱前。
“老闆，給我一張電話卡。”
“20塊，50塊，70塊你要哪個。”
“我要20的。”
“喏，給你，卡收好。”
“……嗯，謝謝。”
馬尾辮女孩握着電話卡還沒細看，一隻手驟然伸出，抓起她辛苦積攢三個月零花錢買的電話卡，像陣風一樣竄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