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太后不厚
蔡家，後院，劉二頭慌兮兮的給小米刷毛，邊上跪着一臉生無可戀的蔡昆。
“少……少爺，你要不要起來休息一下？”
蔡昆膝蓋已經開始發麻。
“要不你替我來？”
劉二頭猛搖頭。
剛來王太爺那樣子差點沒給他嚇尿，那嚴厲的模樣，比老爺還有威嚴。
這會雖然王太爺進宮去見官家了，但他身邊的老僕從還在，聽說那老僕是個高手，十里之外放個屁他都知道是誰放的！
蔡昆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倒霉！
出個門，居然會撞上王安石。
官家派人去接，按理說怎麼也得有一隊人馬才是，帶着個年紀比自己還大的老頭在街上晃蕩，這事誰能信？
“少爺，要不我去幫你看着點？”劉二頭剛說完，耿敬就過來了。
“少爺，那個塗侍郎……”
“塗侍郎？戶部的那個嗎？他人還沒走？”
耿敬點頭：“沒走呢。”
不光沒打算走，在看見王太爺之後，大有等王太爺回來的架勢。
蔡昆嘴角一抽，咬着牙問道：“他是不是準備看笑話的？！”
“不是啊少爺，塗侍郎是想要咱們家的水泥，所以才過來的，只不過小的不知道您不在家……”
蔡昆哼了一聲，但數日不見，耿敬瘦了不少，那張原本白白胖胖的臉，都枯瘦下去，便知道他是真的把這件事當成一件大事在辦。
“你做的很好，只不過你速度慢了點，你家少爺我剛剛把水泥賣了，而且還是全部，從此以後全天下都只有一個地方會有水泥，那個什麼塗侍郎，他連水泥袋子都沒。”
耿敬一臉挫敗的樣子，他花了這麼多的心思，卻還是沒把事情辦成。
另外那塗侍郎那邊怎麼辦？
人家可是戶部的官老爺啊！
蔡昆肯他一臉沒出息的樣子，想揣他一腳，想起來自己還跪着。
憋屈。
“行了，回頭我跟他說去，他要水泥幹什麼的？”
“額，這個小的沒問啊。”耿敬撓撓頭，“應該就是修路什麼的吧。”
蔡昆也覺得，撇撇嘴沒在說話。
他感覺自己的膝蓋，真的要廢了。
而且從現在來看，自己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爹啊~
蔡昆無比想念自己的便宜爹，要是便宜爹回來了，還能勸勸老頭。
宮中，王安石沒能見到趙頊，卻見到了高太后。
久別重逢，兩個上了年紀的老熟人，此時此刻氣氛卻是詭異的很。
王安石以為高太后還會像從前那邊對自己劍拔弩張，即使遮掩的再好，也掩不住那股針鋒相對之氣，但是現在，他卻發現似乎情況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
高太后看自己的眼神……很古怪，很複雜，很……難以描述。
好像一點戾氣都沒有。
王安石很尷尬，他都已經準備好跟高太后指桑罵槐了，也準備好自己被高太后懲處，但來了之後，他就坐到現在，茶都喝了好幾盞了。
“太后，老臣想要見官家。”
高太后松垮垮的吐出一口氣來：“不瞞王相公，官家身體不適，暫時還未恢復，朝中一幹事務都由中書門下各相公決策。”
王安石一路上都在趕路，時不時還要隱姓埋名逃避危險，朝中發生的事情，他一點都不知道。
一聽官家龍體不適，頓時心裏一跳。
“官家是得了什麼病症？太醫怎麼說的？”
王安石焦急，高太后見狀，甚是滿意。
“都是朝堂上的煩心事所致，不過官家的病症還多虧了蔡少卿，你倒是可以仔細詢問。”
“蔡少卿是何人？”王安石離開權利中心的時間也不短了，朝上官員職位更迭本就快，再加上北宋特殊的官僚機制，差、遣不同，冗官極多，那麼多人，王安石哪裏知道誰是蔡少卿，誰是王少卿的。
“便是你蔡家外孫啊！”高太后一臉你不會是在逗我吧的表情看着他，“蔡少卿年少有為，師出名門，年紀輕輕才華滿腹，又懂得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如此孫兒，王相公何必作此謙虛？”
王安石有些發愣。
太后是在暗戳戳說他裝逼？
腦海里浮現出剛剛在街上看見的蔡昆，拿着棍子要揍人，兇巴巴的滿嘴要錢。
這孫子，啊不，這孫兒，竟然被太后誇成這樣？
王安石腳下虛浮，略有些懵。
女兒早逝，這外孫不怎麼成器，他又忙於朝堂改革之事，對家中關心少有，這些年更是遠在江寧府失志度日，偶爾聽聞朝堂消息也只恨其不爭，沒成想，竟然忽略了這麼多事情？
年少有為，才華滿腹……
至於醫術。
女婿怎麼想的？送去學醫了？
王安石想見趙頊的衝動瞬間不強烈了，他現在很想回去親自問問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高太后看着他，看他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難不成這老東西真的不知情？
從宮**來，王安石健步如飛，他頭上尚未梳洗好的白髮迎風飄揚。
還在蔡家白吃白喝的塗侍郎，一看見王安石回來，眼珠子都瞪直了，放下手裏的茶碗想上去說話。
“王相公……”
王安石直接當做沒看見他往後院裏去。
蔡昆已經跪的要哭了。
心兒心疼的在邊上站着，手裏捧着茶水。
耿敬老老實實的站着，不敢抬頭。
唯獨劉二頭瘋了一樣給小米洗了四五回澡，都禿了。
宗澤剛回來不久，就聽說蔡家那位王相公來了，激動之餘又替蔡昆擔心。
“蔡兄，你還撐得住嗎？”宗澤感同身受的看着他，“我也曾被罰過，知道這樣滋味不好受。”
不好受你還問？
蔡昆只覺得自己兩條腿馬上要廢了，但還是強撐着，道：“宗大哥，我沒事，男子漢大丈夫，這麼一點小事算的了什麼！”
宗澤一臉敬佩：“蔡兄果然不是一般人。”
廢話，他從小到大不是三班的就是八班的，一班根本輪不到他。
王安石忽然出現，蔡昆一扭頭。
這真的不是金毛獅王升級版cosplay嗎……
“昆兒？”
蔡昆渾身一顫。
喊啥？
外祖？
外公？
姥爺？！
“額……我……”
“你且起來，今日不用貴了，我有話問你。”
蔡昆激動。
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個人了！
“今日未曾跪完的，明日再跪。”
“……”蔡昆默默的又跪下。
嗶了狗了。
見蔡昆沒動，王安石眉頭緊蹙走上前：“為什麼不起來？”
“那什麼……我還是先跪着吧，長痛不如短痛，一次性痛完了省的惦記着難受，您有什麼事情要問的，就在這裏問吧。”
王安石：“……”
王安石看了看四周，宗澤忙作揖：“晚輩宗澤，和蔡兄乃是好友。”
“還是好兄弟！”蔡昆補上一句，正好看見王安石看着宗澤，上下打量他。
“年輕人器宇不凡，將來必成大器。”王安石忽然對蔡昆越發滿意起來。
眼前這個少年，眉目清冽，眼神澄凈堅毅，舉手投足氣質不凡，將來必定大有所為，能慧眼識英才和這樣的人來往，也有點本事。
“起來吧，明日也不用跪了。”
“啊？不用跪了！”
驚喜來得太突然，以至於蔡昆起來的時候差點把自己卡禿嚕皮。
耿敬忙將蔡昆扶住：“少爺，您沒事吧？”
“沒事，死不了，就是腿麻的不行，你待會給我捏捏。”
“哦哦哦！”
蔡昆坐下，耿敬幫他捏腿，王安石見他不卑不亢的模樣，對這個許久未曾謀面，印象還停留在紈絝子弟的外孫多了興緻。
“要不要找大夫看看？”王安石道。
畢竟是自己外孫，一來就罰了他，多少也是心疼。
“不用不用，跪麻了神經而已，血液通暢緩和過來就沒事了。”蔡昆隨口一說，邊上還拿着刷子的劉二頭衝過來，“少爺，何謂神經啊？”
蔡昆嘴角一抽。
你丫的刷馬水甩老子嘴裏了！！！
“就是你這樣的神經病……你給我起開。”蔡昆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話。
劉二頭被嚇得哆哆嗦嗦挪邊上去。
王安石撫須：“老夫問你，太后說官家病情與你有關，可是真的？”
蔡昆一聽，以為高太后誣陷他。
官家的病分明是那幫傻逼氣的，關他屁事！
“當然是假的！太后怎麼能胡說八道呢！是那幾個御史腦子不正常玩命，跟我有什麼關係！太后也太**道了，要不是我想辦法救官家，他現在八成都還沒醒呢！”蔡昆氣呼呼的，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口無遮攔，頓時一哆嗦，“外……外公，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官家的病不是我氣的……”
王安石默然不語，站在原地。
居然沒打他？
也沒罵他？
蔡昆腦子裏閃過幾個問號。
然後覺得自己有點犯賤。
“這麼說，的確是你救了官家？那一路上有關於你的言論，竟然也是真的？”
蔡昆眨眨眼，不敢動。
王安石聽到了什麼，他知道個鎚子……
宗澤見蔡昆很是忌憚王安石，於心不忍，開口道：“王相公有所不知，蔡兄為了官家的事情，忙的連口水都沒喝，馬不停蹄往返宮中和府里，這才救下官家，至於其他謠傳，平心而論，大多一半都是誇張之言，但這次蔡兄救治官家，卻是不假，王相公若是不信，大可以尋人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