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五

這個宮女，有些伶俐過頭了！

蘭妃臉色驟然冷了下來，雙手纏上皇上的脖子，瞬間又換了一幅笑顏，這樣切換自如的技術令在一旁看着的夏商商驚嘆不已，果然後宮中的女人，個個都是有着衝擊奧斯卡最佳演技的實力。

“皇上是看重了臣妾宮中的人嗎？”卻沒想到，蘭妃這樣直接的發問。

皇上臉色微微帶了些尷尬，目光不着痕迹的朝着蘭妃的肚子上面滑了一眼，蘭妃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蘭妃有孕，容貴妃被禁足，皇後端庄，剩下的都是些不成器的老人。皇上這是許久沒開葷了，想着呢！

蘭妃紅唇一撅，嬌嗔道，“皇上好過分呢。守着臣妾還要想着旁人，蘭兒真心疼自己，挺着個大肚子也不好服飾皇上，連累了皇上受苦。若是皇上真的喜歡這個宮女，便將她收進來罷。臣妾以後也好有個相同出身的妹妹好說話。”

蘭妃娘娘一番話，不僅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也向皇上暗示，她並不介意皇上收個宮女玩玩。倒是皇上聽見蘭妃這話，面上露出幾分思索。

宮女出身的嬪妃，總歸是身份不高的。若是今後生了孩子，地位也不可能高到哪裏去。蘭妃不同，她很有可能是宮中第一個生下皇子的人，地位當然不同常人，甚至是容貴妃今後都要給她尊敬。

但是皇上，卻不能夠容許後宮中再有一個宮女所生的孩子來引起後宮眾人中的動蕩。一個太后已經讓他應接不暇。

想到這裏，皇上的心思就淡了幾分，淡淡的看向宮女，敷衍道，“算了，朕是來看你的，扯旁人做些什麼。”

蘭妃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臣妾想喝葯了。”

皇上當下回過神來，平淡的看了眼之前依舊端着葯碗的宮女，再也沒有多說什麼便將葯碗給拿了過來，一勺一勺的放在嘴吹涼了才送入蘭妃口中。

夏商商不着痕迹的朝着宮女投去一眼，看到宮女臉上劃過的失望，不由輕笑了笑。

“四王妃，你們這次好不容易回來，怎麼沒見璃光來找朕玩耍？自從璃光走後，下棋的人都沒了，朕無趣得很。”

皇上吹着葯，笑着看着夏商商說道。

夏商商面不改色，“夫君自從入京後身體多有不便。故而不敢拖了病體來叨擾皇上。”

皇上依舊笑着，臉色很是和藹，“無妨。你們日後有空便多來宮中走動。畢竟，這裏也是你們的家。你是朕的弟媳婦，朕也不能讓人隨便欺負了你去。”

夏商商含着笑應了，看上去，真的一幅兄友弟恭的和藹模樣。

“哎呀！”蘭妃突然叫喚一聲，夏商商的視線過去，便見着先前那位宮女身子搖搖晃晃，“撲通”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周圍立即來了人，七手八腳的將她了起來。夏商商看過去，見着宮女的臉色蒼白，額頭上有細細的薄汗，看上去是中暑了。

皇上皺了皺眉，“這個天氣還能中暑？”

宮女臉色又白了白，躺在一位女子懷中無力道，“奴婢從小體弱多病·····想來應該是先前在廚房裏頭給娘娘熬藥受了熱，所以體力不濟倒了過去。”說罷，又咬了咬嘴唇，看上去楚楚可憐道“皇上，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皇上的臉色略略有些緩和，指尖沾了一下沒有喝完的湯藥嘴角含笑道，“不錯，葯汁濃濃的。看來你的確是用了心思的。”

宮女眼神依舊怯弱，一張小臉上面兩隻眼睛陡然生出明亮，看得人心疼不已。夏商商想，她若是一個男子，應當抵抗不了這樣的眼神吧？

果然，皇上又深深的開了宮女幾眼，開口道，“你——”

“皇上！”蘭妃突然發聲，溫溫柔柔的笑道，“臣妾的葯一向是她熬得。的確很好。”說罷，蘭妃柔柔的看着那位宮女勾了勾嘴角，繼續道,“太后聽聞臣妾需要每日喝安胎藥，特意將身邊得力的宮女給派了過來。看來，太後身邊的人果然個個都是好的。隨便熬藥都能熬花來。”

哦？皇上臉上的笑意慢慢收起。“你是太後宮中派過來的人？”

宮女不明就以的點了點頭，心中有點忐忑。太后她來照顧蘭妃，順便勾引皇上。她並不知道皇上跟太后之間發生了什麼，只是這樣好的一個機遇擺在眼前，她想也沒想便是去了。

皇上“哦”了一聲，轉身看也不看宮女一眼了，任由其在烈日下暴晒，很快，一張嬌俏的臉蛋更加沒了血色，整個人看上去搖搖欲墜，甚是可憐。

“你以後不用來蘭妃宮中伺候了，去浣衣局吧。”沉默了一會，皇上卻是突然開口子。這下，宮女的眼神頓時就慌了，“皇上，奴婢做錯了什麼？！”

皇上九五之尊，又怎麼會回答一個小小奴婢的問題？更何況，自己一個皇上，就是要奴才死也是理所應當的一件事情，哪裏輪得到別人去質疑？更何況，面前的女人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而已。

蘭妃朝着周圍的宮女使了顏色，很快，她們便將方才那位宮女給拖了下去。可憐她還沒向皇上說出自己的名字，便被打發去了浣衣局。

“不可能啊！方才皇上看我的眼神分明是心動了的！”宮女被拖下去的時候，腦袋裏面還在拚命的想着到底是哪裏出了紕漏。

“這個葯別喝了。朕待會叫太醫來，替你好好診斷。這些日子小心些，朕會派人將你宮中的宮女換了。”皇上細細交待着，然後直接將桌上的那碗黑漆漆的葯給倒進了花叢從宮中出來，夏商商已經是疲憊萬分。行屍走肉般的回了家，看見正在樹下悠閑納涼的宋風月宋璃光兩兄弟，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我去宮中打探消息，你們倒好，在家裏面如此逍遙！”夏商商恨不得咬死宋璃光。

宋風月訝異的看了夏商商一眼，“你在胡扯些什麼，不是蘭妃主動請你去的么？”

說到這裏，夏商商便更生氣了。蘭妃是請了夏商商，但是也請了宋璃光宋風月和娜古三人。現在後宮中，皇后一心教育自己的女兒，容貴妃失勢，自然是蘭妃獨大。她替皇上邀請皇上的胞弟，並沒有什麼不妥。

“好商商，不要氣了。我們去桂花坊給你買了好吃的桂花糕回來，你吃不吃？”宋風月笑嘻嘻的躲過夏商商的白眼，說道。

夏商商一腳踢過去，徑直坐了下來。對着宋璃光倒是沒有那麼大的意見，“去萬花樓了？”

宋璃光簡潔的“嗯”了一聲，“二王爺果然不老實，他在岳城糾集了一批百姓，想鬧事了。”

“鬧什麼事？！”夏商商坐下，乾脆拿起一塊桂花糕和着龍井茶慢慢的吃着。

“岳城在大雁朝同出雲國的邊境處，那裏已經大旱了好幾個月了，二爺趁着這次機會，抬高了米價。現在岳城是米比油貴。”

夏商商點點頭，“既然大旱，那麼糧食也就少了。不過對於岳城的百姓來說，應該不什麼難事。這些年總不可能家裏邊沒點存糧，過了這一年便好了。”

“那可不能。誰不知道岳城土地貧瘠。一年即便是風調雨順，糧食也是不夠吃的。更何況今年的乾旱年？要想活下去，只有去買糧。”宋風月插嘴道。

夏商商擰起眉頭，突然一瞬間便想通了所有的事情。故而問道，“出雲國不賣糧？因為貨幣？！”

宋璃光點頭，算是認同了夏商商的思路。

“對呀！岳城大旱，沒有糧食，便會向出雲國買糧。但是民間已經沒有黃金白銀了，只有貨幣，出雲國應當是不會認的。買不到糧，百姓自然憤懣。哇，這要是鬧起來，事情就大了。”

“查到了是二爺所為？”夏商商突然咬了一口桂花糕，甜蜜蜜的味道在口腔中瀰漫，頓時眉開眼笑起來，夏商商就愛吃這種淡淡的甜味的糕點。

宋璃光摸着夏商商的頭髮，心情也不由好起來，耐心解釋道，“那幾個糧倉，都是二爺的產業。”

夏商商“唔”了一聲，宋璃光頓時心領會神的將茶水放在了她的嘴邊，一大口淡茶灌下去，夏商商這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罷了罷了！我先回去了！”宋風月看不下去，現在只想抱着娜古喂她吃糕點了。

宋璃光兩人隨意的笑笑，也不阻攔。

“你們準備怎麼做？”夏商商問道。

“不做什麼。糧倉是二哥的，那麼責任也在他身上。岳城鬧起來，縱然會影響到京城，但是卻也會損害到二哥的利益。到時候他們還真的說不準，是誰受到的傷害大一些。”

夏商商卻是不盡然的搖了搖頭，“縱然糧倉是二爺的。但是頒佈紙幣措施的是朝廷。二爺再大的錯，也只是想掙點錢。但是百姓久而久之卻是會明白過來，令他們吃不飽的人，是皇上和太后。到時候二爺在岳城，只要隨便去開個糧倉，送點糧食出去，還能博得好名聲。在京城，他更加如魚得水了，二爺形象向來是個草包，皇上也不需要心懷天下的弟弟。二爺漲價，反倒順應了皇上太后的人心思，他們只會覺得二哥被錢財蒙蔽了，自認為抓住了二爺的弱點，卻沒想到受傷害最大的還是自己。所以，還是二爺贏了。”

夏商商的一番話說完，整個院子都寂靜了。一處雜草的角落裏，一張人臉藏地下的通道里，臉上有着明顯的錯愕。

宋仁宗早就在宋璃光等人身邊安插了探子，今日宋仁宗不過是心血來潮，故意想來聽聽看他們對於自己這件事情的看法。卻沒想到兩個弟弟的沒聽見多少，反倒是聽見了一個女流之輩的見地，一字一句將自己的動機目的給說了個准。實在是，令人害怕。

宋璃光笑開，很是自豪的樣子，“不愧是我的夫人，就是聰明無比！”

夏商商臉上帶了得意的神色，能夠得到宋璃光的誇獎，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不由嘟囔了兩句，“可算是聰明了一回。看來我是猜准了的，還好還好，不算太笨。”

宋璃光笑出聲，“商商一向都聰明。只是夫君更加聰明，就遮蓋住了夫人的才智。”

夏商商瞠目結舌，：“你這個臉皮是從哪裏借的？怎麼厚成這個樣子！”

宋璃光不在意的嘿嘿一笑，“一家人中，肯定要有一個智商超群的。這樣才能護得住小家。”宋璃光突然談到家，卻是令夏商商有些微微的恍惚。

一個家，要是沒有孩子的話，會很可惜吧？林英兒懷孕了葉宋兒懷孕了，娜古懷孕了，就連蘭妃也懷孕了，好像身邊的女人就自己還沒有懷孕。這一年，夏商商每月痛不欲生的日子，就會想，要不要懷個孩子出來，也省下一年的痛楚。

越想越想懷孕，夏商商趕緊制止了這個可怕的念頭。孤兒院那麼多孩子，若是自己沒有做好做娘親的決心，便不要去禍害孩子了。這樣一想，夏商商心裏頓時舒服了多。

“少主，少主夫人！墨香姑娘醒了！”一道人影匆匆忙忙的跑進來，大聲說道。

夏商商手中的動作一頓宋璃光視線看過去，不由一驚。夏商商手中的桂花糕居然都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