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1章、庚字三十五屆
陸風看着距離事情發生已經足足過了好幾天,那時的他基本都在龍淵營地,深居簡出,怕是很難證實得了非他所為。
幕後之人既然鐵了心栽贓算計,必定謀划周全,絕不會給他解釋清楚的機會。
陸風已是可以預料接下來將要面對的局面,六合宗也好,天蠍門、骨蟾庄也罷,雖然並不能算是絕對的名門正派,但也掛不上邪修勢力的頭銜,同無極宗之流是有着本質區別的。
無極宗行事,可以說臭名昭著,宗派勢力界基本心中都明白他是個什麼樣的勢力,以至於將之覆滅並不會引起太大的反響,甚至還會有人叫好。
但六合宗這些勢力的覆滅,勢必會引得宗派勢力界不少自詡公義正派的勢力所不滿,甚至會給他掛上一個濫殺無辜,嗜血成性的罵名,乃至被視作魔修之列,成為正派公敵。
屆時,所要面對的可就不單單是那些懸紅勢力了,保不準整個魂師界諸多宗派勢力都會聯合下達圍剿追殺號令,甚至於散修群體中的有識之士,都會自發性的來殺他;
可以說,日後遇上的每一個陌生人,可能都是要置他於死地的存在;
需得比之以往更加警惕小心,時刻心神緊繃才行。
念及此,陸風趕赴北幽靈獄的速度不由快了許多。
想着儘快處理完這裏的事情,然後離開,以免牽連到書老或是楊導師等人。
一路疾行,跨過數座城鎮,陸風於正午時
分來到北幽地界。
遠遠看着目光所及的盡頭,那成片的山峰,以及山峰之上一座座熟悉的殿宇建築,陸風不禁深感懷念。
懷想當初,他們北幽七子一次又一次的歷練歸來,走得都是眼下這條小道,迎着眼下一樣的景色,談笑間回到的靈獄之中。
如今,景,還是當年之景;
但前路相熟之人,卻已寥寥。
陸風不由有種物是人非的愴然。
獨自走在小道上的他,身影顯得有些落寞。
沉悶的心緒直到臨近北幽靈獄的正大門,才有所好轉。
看着此刻靈獄外畢恭畢敬站列的兩隊人馬,陸風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難道今日有什麼大人物要來?’
陸風心中不住猜疑,那列隊的為首之人,他雖然多年不見,但還是能夠準確的認出,郝然正是北幽靈獄的副獄主——縹緲。
對於這位七八十歲的老者,陸風談不上喜歡,甚至可以說有着幾分厭煩,但在這些外在情緒之下,還是存着一分尊重在的。
不喜與厭惡完全是因縹緲掌管的乃是靈獄獄子的賞罰,早些年裏,他與君子默二人沒少挨此人的批鬥懲戒,如今再見那張愈發滄桑的容顏,難免有些不大自在。
而尊重則是因為這些年裏縹緲於賞罰這塊確實做得還行,雖然有時候也會對於天賦背景強弱不同的獄子有着那麼幾分區別對待的徇私偏向,但大體還是能做到該罰罰該賞賞,不會逾越太多;
因為他的存
在,北幽靈獄行事準則多少有着那麼一條底線在,相應的杜絕了不少惡行的出現。
眼下,如縹緲這樣地位身份的人,居然會親自在靈獄正大門外等候迎接。
這一幕不由讓得陸風倍感好奇,好奇今日來的會是哪位大人物。
不多時。
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自另一側走上山門。
陸風認出領着隊伍前行的中年男子后,不由愣了愣;
見來人居然是總獄的范騰,也就是范琳琳和范少伯的父親后,不由明白過來。
一介地方靈獄,面對總獄高層來人,擺出這般歡迎陣仗確實合理。
陸風遠遠打量范騰所帶隊伍,見其身後是三名年紀同他相仿的年輕男子,更後頭則是十餘名十六七歲的青年後,不由好奇,范騰帶着這樣的一支隊伍來北幽靈獄為的什麼?
縹緲第一時間躬身上前殷勤的迎向走來的范騰。
卻見本直直走來的范騰兀自停下腳步,往着側邊掃了一眼;
原是察覺到了陸風窺探間傳來的氣息。
繼而緊繃著的臉上,舒展出一絲淡淡笑意,竟徑直撇下他,朝一側走了幾步。
“范叔~”陸風見范騰並未忽視掉自己的氣息,當即帶着感激笑意朝前走去。
靠近間,突覺隊伍中一名俊秀男子看向自己的目光帶着幾分冷意;
陸風下意識多看了兩眼。
而這一幕,卻是被范騰戲謔着調侃了一句,“別看了,琳琳這次沒跟來,我安排她去負責其他事情去了。”
陸風
一愣,見范騰誤會,臉色不由一窘。
倏然間,只覺那道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冷了幾分。
陸風兀自皺眉,意識到許是因為范騰提及范琳琳關係,適才引起了那人進一步的敵視。
未免不必要麻煩,也懶得起不必要紛爭下;
陸風隨口問了一句:“倒也不是在尋范姑娘,還想着看看少伯兄在不在。”
一聲范姑娘,想來當可以讓那凜冽目光明白,解清誤會。
但隨着聲落,那目光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冷冽中更多了一絲怒意。
這讓得陸風很是莫名。
更莫名的是,范騰的臉色居然也有些低沉了下來。
“少伯他……”范騰重重的嘆了一聲,神色黯然道:“少伯他日前遭遇血族,不幸死在了一名血魔手下。”
陸風一怔,臉上的輕然之色瞬間收斂。
雖親耳聽得此般噩耗,但想到范少伯的精明才智,又覺有那麼幾分不真實感。
這樣的一個人,如此草率輕易就死了?
縹緲見氣氛一下沉悶起來,不喜的掃了陸風一眼,開口道:“不知這位小友來我們北幽靈獄所為何事?”
因為先前的情景,他已是瞧出陸風並非與范騰一道而來,若非看着兩人關係熟絡,怕是絕不會如此客氣的詢問。
范騰同樣有些好奇的望向陸風。
陸風坦言道:“在下是‘庚字三十五屆’的獄子,此番特來探望導師。”
“哦?”縹緲驚疑的打量了陸風一眼,感受着陸風隱隱散發的地魂境氣
息,平淡的臉色隱隱浮現幾分鄙夷不屑。
隨即想到什麼,嘴角不由微微勾勒起幾分弧度,“這倒是趕巧了。”
說著朝范騰身後的幾名男子招了招手,介紹道:“小車他們三人此番也是結業重返,不過他們比你要晚上一屆,乃是庚字三十六屆的傑出獄子。”
聲音雖然十分平淡,但陸風還是聽出了‘傑出’二字有着幾分有意加重的意味。
感受着車暉鏹三人最差也有着地魂境後期的氣息,為首的車暉鏹更是達到天魂境一息層面下;
陸風頓時領會過來縹緲此番刻意態度的緣由,敢情是在點撥他,明明結業的更早,實力和成就卻還比不過幾個晚一屆的師弟。
若非礙於范騰在場,如此不滿狀態下,怕是都有可能來上一句,‘混跡得如此差勁,怎還好意思回來丟人?’
車暉鏹這時冷笑了一聲,開口道:“相逢即是緣分,師兄不妨隨我等一起過去?恰好縹緲副獄主給安排了一場傳道會晤,師兄比我們早一屆結業,想來於外歷練的經驗和本事定比我們更豐富得多,如此,新入靈獄的師弟們當也能學到更多的本事和經驗。”
其旁兩名男子附聲哄抬道:“我看師兄一表人才,氣度不凡,想來對於傳授新獄子們些許經驗本事一事,斷不會推辭吧?”
另一人笑着道:“老賈,你這叫什麼話,人家特地趕來,區區小事,又豈會推辭。”
陸風靜觀三人
的你一言我一語,哪會瞧不出那點小伎倆,典型的在捧殺於他,不給他回絕機會,好讓他回頭表現出醜,貽笑大方。
自這般表現下,陸風也更確信了車暉鏹此前那道冷冽目光,絕非偶然,而是真的與他存着不善。
范騰將這一幕看在眼中,但卻只是向著陸風輕輕點了下頭,並沒有出聲攔阻。
他是清楚陸風實力的,當初僅僅五行一氣境的時候,便即膽敢正面叫板賢烊尊的存在,而今展露出地魂境層面氣息,又豈會應付不了這點小場面。
更何況,他可還聽自家女兒提及過餚仙宴一役的具體,對於陸風的實力有着遠超表面的了解。
想着車暉鏹三人一路走來都太順了一些,讓之受受挫折,也未必不是壞事。
車暉鏹生怕陸風會腆着臉回絕一樣,再度開口:“縹緲副獄主,我們就不打擾您和范叔談事了,您要麼安排個人先讓我們將總獄今年送來修行的獄子帶進去?剩下的,我們帶着師兄自行應付好了。”
“如此也好,”縹緲不假思索的應下,朝着身後一名中年男子吩咐道:“馮導師,那就有勞你帶他們一趟?”
馮琅茗恭敬應下,請示道:“不知安排哪些新成的團組來聽他們幾人講授為好?”
縹緲朝着北邊望了眼,示意道:“此前其他幾個片區的團組都有過類似的授課了,這次你就帶着他們去北片區,尋幾個合適的新團,湊個百來名獄
子吧。具體的,你看着辦就好。”
馮琅茗一喜,想到自己小妹新晉陞成導師后所成立的團組就在北片區,眼底不由浮現一抹笑意。
他對於車暉鏹幾人是有過一些了解的,知道幾人的不凡,若是能讓他們給自己小妹的團組傳授一些修習和歷練的經驗,定當能為以後的教導提供不少助力,將來團組整體的成績勢必也能領先同時期的其他團組不少。
至於陸風,他同樣沒有太當回事,盤算着回頭交代小妹兩句,客套性的讓陸風講上兩句,意思意思得了,說多了,他怕反而影響到新獄子的心性。
隨着人群的離去。
縹緲帶着范騰走在靈獄內的道路上,後知後覺間皺了皺眉,“那小子……剛說哪一屆來着?”
范騰掃了一眼身側的縹緲,隨口道:“庚字三十五屆。”
縹緲蒼老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幾分,恰逢二人此時正好路過靈獄正大門對過來的側廣場區域,遠遠看見廣場盡頭的山壁上,所佇立的百來具雕塑,目光最終落到了陳列最後邊的一架多人雕塑上。
喃喃自語道:“同樣是三十五屆出來的,差距怎麼就會那麼大?”
范騰目光掃向遠處,看着百來架雕塑大多都是單人像,寥寥幾架多人雕像也都只是兩人三人的小組合,不由對最後的一架七人群像有些好奇。
縹緲適時解釋道:“那個雕像是當年庚字三十五屆中最傑出的七名獄子,也可以說
是兩三百年來最傑出的存在,距離上一次符合立像資格的已相隔二百七十多年;”
“那七個小傢伙當年於靈獄修習期間,可是干出了不少大事,讓得我們整個靈獄都聲名大噪,廣受讚許;”
“他們‘七子盪魔’、‘三英破邪’、‘五陽除寇’等諸多事迹,饒是到了今日,可都還在無數學子中流傳,被人津津樂道着;”
“他們是我們靈獄的驕傲,不少導師甚至還將他們的事迹編入了教案,用以激勵和教導新一批的獄子。”
范騰雖然依稀聽聞過北幽七子的頭銜,但因為以前並不常在雪域走動的關係,知曉的並不多,當下好奇追問了一句:“不知教導出他們七人的,是哪些導師?”
縹緲臉色變了變,有些不大情願的回應道:“是書老和楊老,只不過獄內對他們的評價褒貶不一,就不多給大人介紹了。”
“哦?”范騰來了幾分興緻,“如何個褒貶不一法?”
縹緲汗顏道:“褒獎部分自然是他們教導出了北幽七子這樣的傑出弟子;貶低甚至可以說是詆毀部分,則是他們在教授完那一屆后,都消沉了好長一陣,書老更是直接卸任辭去了導師之位,不再教導任何獄子。”
“楊老雖然隔了一年多重新振作起來,可或許是想要再度教出北幽七子這樣的學生,讓她壓力實在太大,以至於新帶的那一屆獄子,所授的方式方法太過激進,完全不
契合尋常獄子的修習進度,出現了拔苗助長的負荷現象,在靈獄內引起了不少的爭議。”
“而今是她休整平復一兩年來,又一次帶團,但卻不再以老教員的身份去管理新團,而是以一名新教導的身份,加入了一個新團,做一些輔助性教導,算是一次從新的開始。”
范騰一怔,眼中不禁泛起絲絲敬重。
能放下過往成就,重回基礎一步步做起,光是這份果敢,便已足夠讓他敬重和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