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我對你從頭到尾都是男女的喜歡。”時瑄轉頭直視林浩陽,她是女人,林浩陽是男人,他們在一起除了男女的喜歡還有什麼呢?
兄弟情嗎?可能嗎?
漫長的沉默,時瑄說,“我沒有玩你,我只是喜歡你,只是——”
“只是你是個傻子。”林浩陽打開車內燈,轉頭看向時瑄,他黑眸中翻湧的情緒漸漸暗了下去。時瑄喜歡他,以前一直喜歡,那現在呢?
“說清楚了,我可以走了嗎?”時瑄不想再繼續留在這裏,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林浩陽。林浩陽吃完飯之後,不再見面。
“不可以。”林浩陽抬手按下一鍵鎖車,把車門鎖死,今天誰也別想下車。他又取了一顆糖扔進嘴裏,把糖盒遞給時瑄,狀似輕鬆,“送你回宿舍。”
時瑄沒接糖,看了眼他修長的手指。
“不用——”
“用。”林浩陽把糖放回去,發動引擎,若有所思。唇角上揚,眉毛也揚了起來,嗓音慢沉,“你喜歡我,卻不告訴我,還推開我。這些隱瞞讓我陷入自我懷疑八年,我的自信坍塌,我失去了愛人的能力,才一直單身。我知道你當年身不由己,你有很多苦衷。但發生就是發生了,這八年,你不需要賠償我嗎?”
時瑄緩緩轉頭看向林浩陽,滿腦子就四個字:無商不奸。
“你想要什麼賠償?”
車內燈光暗了下去,車燈照出前方的路。林浩陽拿出手機劃開屏幕,遞給時瑄,“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
時瑄盯着他的指尖,緩緩往上。
昏暗的燈光下,林浩陽冷峻五官深邃,英俊的很立體。他的臉上看不出多餘的情緒,似乎真是個討債的。
時瑄接過手機在上面輸出號碼,還給林浩陽。
林浩陽接過手機按下了撥號。
時瑄:“……”
難不成她能給假的?
電話鈴聲在時瑄的包里響了起來,林浩陽掛斷,把電話號碼記下來。他把手機撂到一邊,手搭在方向盤上看着前方的路,時瑄喜歡他,時瑄家有很多複雜的事,他什麼都不知道還怪她,時瑄剛剛哭了。他的指關節很長,緩緩敲擊着方向盤,半晌後轉頭,“剛剛燙到了嗎?”
“沒事。”時瑄順了順短髮,說道,“可以走了嗎?”
林浩陽把車開出去。
時瑄轉頭看窗外,毫不意外的在車窗里看到林浩陽的倒影,她看了很長時間。餛飩很熱,她的上顎被燙掉了皮,舌尖也有點木。
她的反應遲鈍,車開出去很久才舔了一下。
車在城市的道路上穿梭,忽然停下,時瑄看外面還是繁華街道,上嶼的宿舍在廠區附近,林浩陽知道路嗎?
“坐車裏等我。”林浩陽解開安全帶開車門下去,走了兩步,又回來拿了車鑰匙,從外面把車門鎖了。
時瑄:“……”
他是怕自己跑路賴賬么?她都在懷城工作了,能跑到哪裏去?
林浩陽又走了兩步,再次回來,車窗開了一道縫隙。
怕時瑄憋死嗎?
時瑄盯着他,林浩陽握着手裏的車鑰匙,理直氣壯的解釋,“你一個人在車裏不安全,鎖好門窗,有事跟我打電話。”
你是要去一輩子嗎?
他凜步走向了路邊的一家粥店,時瑄收回視線,心亂如麻。車裏似乎還殘留着林浩陽的氣息,霸道強勢,侵佔了她的全部生活。她把臉埋在手心裏,非常失控。
林浩陽並沒有去一輩子,他很快就回來了,拎了三個袋子一起遞給時瑄,“粥很燙等會兒吃,牛奶和麵包可以現在吃。”
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基本生活常識還是有的。
溫熱的粥隔着包裝袋烙到時瑄的肌膚上,時瑄心裏密密麻麻爬滿了蔓藤,每一根蔓藤上都寫着林浩陽。
他一直單身,他沒有談過戀愛。
他是不是……還在等?
懷城不大,很快就到了宿舍入口。時瑄朝林浩陽點了下頭,下車快步穿過刷卡區走向宿舍樓。林浩陽的汽車引擎聲似乎一直在身後,他還沒有離開,時瑄沒勇氣回頭看,埋頭一股腦衝進了宿舍樓。
時瑄到家才把便利袋打開,一共三個袋子。粥和素包是一家,牛奶和三明治是西點屋的,清炒時蔬和蝦仁滑蛋是粵菜館。
最底下放着一盒顆粒沖泡的胃藥,以及口腔內部燙傷的藥膏。
時瑄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桌子的東西,笑着笑着就哭了,林浩陽還跟當年一樣,一模一樣。
————
林浩陽在時瑄的宿舍門口待了很久,凌晨時分驅車回住處,他目前還住在林希那邊。他在附近的便利店買了酒,拎着進門,看到滿屋子粉色氣球。
林浩陽蹙眉踢開氣球,惡俗。
林希是怎麼忍受蔣霖嶼這惡俗的品味?
一樓房間門打開,林浩陽抬眼看到一身睡衣的蔣霖嶼。
林浩陽抬腳踢上了外面的門,拎着酒打算上樓。
“飯局失敗?”蔣霖嶼打開冰箱取出一瓶冰水,倚在冰箱上擰開灌了一口。耷拉着眼皮,他沒戴眼鏡,看起來馬上就要原地睡着,“你動靜小點,她睡了。”
林浩陽拉開餐廳椅子,把酒放到桌子上,脫掉大衣外套,“喝一杯,問你個事。”
“不喝。”蔣霖嶼拎着水在他對面坐下,抬起眼刻薄的審視,“你把時瑄嚇離職,你就等死吧。”
林浩陽打開一罐啤酒喝了一大口,愁雲密佈,“你說時瑄喜歡我嗎?”
“我是你的知心哥哥嗎?你對我有什麼誤解?”蔣霖嶼懶得搭理他,神經病,打算起身離開。
“妹夫。”
蔣霖嶼又坐回去,往後靠在椅子上,一副要死的樣子耷拉着疲倦的眼皮,大舅哥遇到感情問題,他還是幫一把吧,“你說哪個階段?”
“還分階段?”
“現在這個階段,得看你怎麼發展了。”蔣霖嶼又喝了一口冰水,他穿黑色條紋襯衣式睡衣,氣質是清冷禁慾的。但一抬頭能看到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吻痕,特別不可描述。
蔣霖嶼最近太騷,恨不得在身上貼個他被林希臨幸了的巨大橫幅。
“你把你的腦袋低下去。”林浩陽喝完一罐啤酒,不想看他,辣眼睛,想時瑄今晚的眼淚,“我怎麼發展?每個階段有什麼不同?她哪個階段喜歡我——最明顯?”
“你問我?”蔣霖嶼想把冰水倒到林浩陽的頭上,讓他清醒清醒。
林浩陽抬眼盯着他,不問你問狗嗎?
“她一開始就喜歡你,不明顯么?她從不搭理工作室其他人,只跟你說話。”蔣霖嶼的愛情觀就是被林浩陽帶歪了,他現在正回來后每天都想吐槽,“你們天天睡一張床,你覺得那是純潔的友誼?”
“我們在一張床上純睡覺,謝謝您了。”
蔣霖嶼居高臨下審視他,目光刻薄到了一定境地,“那更傻|逼。”
林浩陽:“……”
“畜生,滾吧。”林浩陽耳根突然升騰起燥熱,他和時瑄真是蓋着棉被純睡覺,那段時間時瑄感冒發燒,他把時瑄帶到了他們家。兩室的房子,一開始他過去跟蔣霖嶼擠,擠了兩天蔣霖嶼就瘋了。
蔣霖嶼神經衰弱旁邊有人睡不着。
林浩陽試探着跟時瑄提了,時瑄非常大方讓出了半張床,他們開始在一張床上睡。
“別後悔,有個重要信息。”蔣霖嶼把水喝完,懶洋洋的把手插兜,邁開長腿往屋子裏晃。
“嶼哥?”林浩陽翻臉比翻書還快,“說說唄,別走啊,我們異性親兄弟。”
“時瑄原本不想簽上嶼,我跟她說你單身,她就同意了。”蔣霖嶼不太喜歡跟人探討感情,他認為感情是非常私隱的事,僅屬於自己和愛人。就算是親人,也沒有必要交流,“自己悟去吧。”
他乾脆利落的回去,關上了門,客廳一片寂靜。
林浩陽陷入沉默,想把蔣霖嶼拎出來,問問清楚。可林希睡眠質量很差,覺輕容易失眠,睡着不容易。
時瑄回國的原因是因為他嗎?當初他問蔣霖嶼時瑄為什麼回國,蔣霖嶼的回復是她為了一個人。
那個人是他?
時瑄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回來為什麼不立刻找他?
什麼叫看他怎麼發展?
林浩陽又喝完兩罐啤酒,猛然想明白一個事兒:狗比蔣霖嶼,連他的感情都拿來利用,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喪心病狂。
蔣霖嶼下雨天千萬別出門,小心被雷劈死。
————
周一時瑄接到公司通知,公司給她換了宿舍。
“安山別墅,懷城最貴的別墅區,在市中心。拎包入住,有專門的管家保潔,聽說環境特別好。”李迅翻看着手裏的通知單,說道,“住滿五年,房子產權歸你。老大,你要不要包個掃地小弟?”
時瑄的職位確實重要,但這一上來就送別墅,蔣霖嶼非常大方。
“有沒有班車?”時瑄對房子沒有什麼概念,能住就行。她剛回國時,蔣霖嶼就安排過一套別墅給她,被她拒絕了,離廠區太遠,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路上。她跟其他人一起住宿舍,很方便,宿舍有保潔阿姨幫忙處理一切,她心無旁騖的工作,“離廠區遠嗎?”
“沒有班車,但蔣總給你配備了司機和專車。”李迅支着桌子看時瑄,懷城的房價雖然沒有那麼逆天,但安山別墅一套也五六千萬,時瑄是個小富婆,“那邊的房子也不需要你管,有管家和鐘點工。”
“為什麼突然換宿舍?”時瑄百忙之中抽空問了一句。
“蔣總說,為了讓你有更好的生活環境,更專註的工作。”李迅對時瑄的不食人間煙花想嘆息,這位在溫室里太久了,“老大,為什麼不想換呢?住滿五年房子就是你的。無論將來你談戀愛還是結婚,你能帶你的另一半住宿舍?即便你的另一半同意住宿舍。你的孩子呢?將來你有孩子,安山學校是懷城最好的學校,安山別墅是最優秀的學區房。”
李迅看來看去,還是他跟老大最般配。老大不食人間煙花,他一個人包攬全部的瑣事。
時瑄回頭看向李迅,腦子裏卻想的是林浩陽。
“就算你不結婚,你退休之後,也要有個地方住吧?這房子哪裏不好?”李迅被她看的心裏發毛,怕被看出那點心思,說道,“老大,要考慮現實,你總要找對象,不能單身一輩子。”
“什麼時候搬?”時瑄收回視線,她確實需要一套自己的房子。
“你簽字,今晚就可以搬。拎包入住,司機已經配備到位。”李迅把手裏的文件遞給時瑄,說道,“右下角簽字就行。”
時瑄看了一遍,合同很簡單,她要在這套房子裏住滿五年,也要在上嶼工作滿五年,這套房子會自動轉入她的名下。
時瑄簽下名字。
“還有事嗎?”
李迅拎着文件,身子一斜扭着腰,手肘壓到桌子上手指着側臉,凹出造型,刻意壓低聲線,換成最近小姑娘喜歡的霸總音,“老大,那麼大的房子,你一個人住怕不怕?”
“你腰間盤突出?”時瑄看他扭曲的腰,“能不能好好站?”
李迅站直,還想往時瑄的辦公桌上倚,時瑄戴上眼鏡繼續工作,“不準靠我的桌子,腰不好就出去坐會兒。我不跟人合住,想要房子打申請,我想辦法給你租。”
時瑄對手底下的人還是很好,儘可能滿足每個人的需求。
李迅在心裏嘆口氣,懷疑時瑄根本就不喜歡男人,但她也不喜歡女人,她可能就不喜歡人類這個物種。這麼多年,往她身邊湊的人那麼多,沒有一個能走進她的心房。
時瑄原本想打電話給蔣霖嶼,怎麼突然給她房子,可她實在太怕跟人打交道了,一想到要說長長的客套話,她就把電話放下了。
李迅辦事非常快,下午時瑄的東西就搬到了安山別墅。晚上時瑄加班到八點半,坐上專車回住處。安山別墅環境非常好,市中心繁華地段,房子很大,獨棟別墅。時瑄下車,讓司機先離開,退後幾步抬頭看這棟大別墅。
她對物價沒有概念,但這套房子從上到下寫着一個貴字。她的房子嗎?時瑄第一次有房子的概念。院子非常大,還空蕩着,房門口亮着一盞壁燈,微微發黃。
時瑄從包里拿出鑰匙,走上台階找了一圈沒找到開門的地方。門上只有一個密碼鎖,按密碼上面顯示還沒有輸入指紋。時瑄研究了半天一無所獲,沒找到插鑰匙的地方,她又下台階,拿出手機欲打給李迅。
車燈照了過來,十分耀眼,時瑄抬手擋住車燈往前面走了兩步。黑色越野車就停到了她家門前,熟悉的車牌號,時瑄握着手機聽到李迅的聲音。
“老大?怎麼了?一個人住害怕嗎?”
時瑄從擋風玻璃看到駕駛座上的林浩陽,他穿黑色夾克,裏面同款的深色毛衣。眉骨硬朗悍利,深邃的雙眼皮微抬,琥珀色眸子清透。他的車開過去,幾秒后,又緩緩倒了回來,穩穩的停到了她家門前。
“沒事了。”時瑄把電話掛斷,手機裝回背包。
林浩陽降下副駕駛車玻璃,偏頭越過副駕駛注視着她,“你也住這裏?”
這該死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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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浩陽:蔣霖嶼的套路就是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