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簡兮看他是腦子不好。

簡兮回頭，蔣霖嶼懶然靠在座位里，已經安安穩穩繫上了安全帶，正在慢條斯理的拆咖啡杯子。

陽光從他身後照進車廂，他冷肅白皙的肌膚被映上了浮光，整個人透着股不做人的老狗幣氣息。

簡兮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車，繞到後排坐進去，柔聲道，“耳朵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去醫院看看？”

蔣霖嶼喝了一口咖啡，冷冷淡淡：“不用。”

簡兮：“……”

司機把車開了出去。

簡兮跟蔣霖嶼重複了一遍今天的行程，蔣霖嶼在吃早餐，整個人都懶懶的，簡兮也不知道他到底聽進去了沒有。

“蔣總，家裏的保姆不滿意？”簡兮嗓音溫柔，漂亮的大眼睛中帶着笑，溫柔如水。

蔣霖嶼吃完早餐又喝了一口咖啡，抽紙細慢的擦乾淨手才抬眼，“你怎麼會過來？”

“給您送早餐。”

簡兮不是第一次給蔣霖嶼送早餐，簡兮剛做蔣霖嶼秘書的時候，蔣霖嶼四面楚歌每天跟各路打交道。有時候大清早就需要出差，根本沒時間吃早飯，簡兮過來接蔣霖嶼會順便帶早餐。

蔣霖嶼偏頭看她，他的下巴線條格外好看，清冷窄峭，延伸到冷肅的喉結，抿着薄唇看人時總透着刻薄。

“有事？”蔣霖嶼調整坐姿，長腿敞着佔據很大空間。

“也沒什麼事。”簡兮斟酌用詞。

“那就不要說了。”蔣霖嶼把襯衣袖扣扣上，扣的一絲不苟，拿起了手機發消息。他的手肘懶洋洋的支在扶手上，手臂線條漂亮清晰。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握着手機，指尖被手機屏幕映的泛白。

簡兮：“……”

咖啡濃郁的香氣在車廂內縈繞，蔣霖嶼專心致志的玩手機。

簡兮看着他的側臉，蔣霖嶼是冷白膚色，看着臉皮挺薄，實際上厚如城牆。簡兮看了他五分鐘，蔣霖嶼眼都沒抬一下。

“鄭秘書回國了？”簡兮開口。

“嗯。”蔣霖嶼依舊沒抬頭，嗓音冷淡。

“鄭秘書不回總公司？”

蔣霖嶼放下手機抬眼，銳利黑眸直直看着簡兮。

簡兮坐直。

“你很關心鄭秘書？”蔣霖嶼開口，語調依舊是緩慢。

簡兮關心鄭秘書為什麼把所有工作推了過來，秘書室是不是要有大的人事調動？但蔣霖嶼這個語氣是什麼意思？眼底深處又有漠然。

“鄭秘書去懷城了嗎？”簡兮索性開門見山，“蔣總。”

蔣霖嶼黑眸徹底沉下去，他垂下睫毛靠在座位里，修長的手指交疊緩慢的敲了下手背，才端起紙咖啡杯喝了一口，淡淡道，“你這麼關心鄭秘書，怎麼不打電話給他？”

蔣霖嶼是不會好好說話嗎？

簡兮想把咖啡潑到他那張好看的臉上，但蔣霖嶼是她的頂頭上司，還極其小心眼，潑了她別想在燕城混。

小不忍則亂大謀。

簡兮抿了下嘴唇，迅速的又鬆開，怕把口紅吃進去。她在考慮怎麼開口，想來想去，也沒有好的思路，不能太急功近利或者搶鄭堯的工作。

鄭堯人很好，是簡兮的前輩，她想往上爬也不能踩着鄭堯的肩膀，“我周五去懷城了，懷城那邊沒看上去那麼平靜，現在派人過去怕是打草驚蛇。懷城分公司是上嶼集團最重要的一條生產線，又靠近燕城，佔據最佳地理位置。我們只有拿下懷城分公司掌控權，才能開展L3計劃。要動懷城，得有百分百把握——”

“誰讓你去懷城的？”蔣霖嶼把咖啡一飲而盡，紙杯放回去，轉頭看向簡兮。眼鏡片下的黑眸平靜，沒有絲毫的波瀾，“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準去懷城？”

簡兮眨眨眼，往後移了些，單薄的脊背挺的筆直。她的長發扎了一半，其餘的全散在肩頭上。細眉明眸清麗，唇紅如櫻。她的氣質極好，襯衣恰到好處的落到鎖骨下方，精緻白皙的鎖骨線條延伸到深處。白襯衣整潔又幹練，高腰半身裙勾勒出細腰長腿。

“我是為了公司的利益。”簡兮斟酌用詞，語調不卑不亢，漂亮的眼睛直視蔣霖嶼，“L3項目的推進必須要經過懷城分公司，可蔣董根本不會讓步。”

蔣霖嶼垂下眼，長腿交疊姿態慵懶的靠在座位里，修長手指緩緩敲了下座位扶手，沒有接話。

上嶼集團是八十年代發展起來的汽車品牌，經過多次改革，一直到今天二零一八年，上嶼集團在汽車市場佔着重要的地位。旗下有四個子品牌，從低端到高端，橫跨整個市場滿足每個消費層的需求。可汽車行業飽和了，這幾年汽車銷售低迷，他們需要突破創新。

所以就有了L3計劃，全自動駕駛。

但上嶼集團內部很分裂，蔣霖嶼經過五年的構建，也才拿下百分之六十。很多計劃根本沒法推進，蔣旭就是蔣霖嶼對立面最大的一張牌，他們互相噁心了五年。

“我們必須要強勢的主動出擊。”簡兮的包里放着一份懷城分公司未來發展企劃案，只要蔣霖嶼這邊鬆口一點，她立刻就把企劃案交上去，申請調到懷城。

簡兮觀察着蔣霖嶼的表情，蔣霖嶼表情平靜，看不出喜怒，簡兮只能把話繼續說下去，“李總怕得罪蔣董，把查賬推給了徐主管。徐主管無權無勢沒有任何背景，懷城那邊不買徐主管的賬，徐主管的資歷也啃不下來懷城分公司。我不過去，這件事就糊弄過去了。”

“為什麼不彙報給我？”

簡兮想了想，說道，“當時你在開會，我怕夜長夢多。想辦完后再跟你彙報，這是我的錯，我越級辦事了。”

“李玉海怕我三叔，你就不怕？”李玉海就是財務部的李總，蔣霖嶼的手指徹底落到扶手上，“怎麼？你比別人多長腦袋還是三頭六臂，刀槍不入？”

簡兮：“……”

蔣霖嶼到底什麼意思？重點是簡兮嗎？重點是懷城。簡兮想去懷城，簡兮想立刻馬上離開蔣霖嶼。

“我是你的人。”簡兮一口氣把話說出口，緊緊盯着蔣霖嶼。

蔣霖嶼雖然為人比較狗，但非常護短。他可以不喜歡簡兮，但別人也不能碰簡兮，這點很早之前簡兮就驗證過。簡兮打開包，手落到企劃案上，“蔣總，非要現在動手的話。懷城那邊需要放一個你的人，且有一定的話語權、管理能力，我——”

可以自薦。

“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蔣霖嶼沒等簡兮說完就開口，他的手機響了一聲，有信息進來，他一邊回信息一邊說道，“我已經交給鄭秘書去辦，鄭秘書在上嶼十年，有膽識也細心，做事穩重。秘書室以後由你負責，你做一份人事調動通報，下周一發佈。”

簡兮：“……”

簡兮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反思自己的語言組織能力，還是建議蔣霖嶼去看看耳朵，他耳朵可能真的有問題。

簡兮攥着手裏的企劃案，深吸一口氣，“蔣總？”

“以後不要一遇到我的事就急，我是蔣霖嶼，上嶼集團的嶼，不是五年前的我。”蔣霖嶼的手落到簡兮的頭頂，很輕的撫摸了一下，滑下去落到她的後頸上，“做好你的工作，你的職責就是我的秘書，輔助我的工作，其他事不歸你管。”

蔣霖嶼的指腹貼着簡兮的肌膚，溫熱的肌膚貼在一起，簡兮心裏一片平靜，她看着蔣霖嶼。一開始蔣霖嶼就沒有把她放出去的打算，秘書晉陞的第一步，放出去。蔣霖嶼根本沒有把她放出去的打算，蔣霖嶼可能也不知道她畢業於商學院。

簡兮攥着手裏的企劃案，猶不死心，她還能掙紮下，她抬頭。

她關心的根本不是蔣霖嶼，她關心自己的前途。

蔣霖嶼把一個藍色絲絨盒子遞了過來，他的手指很長，乾淨一塵不染，“補你的生日禮物，十四號那天原本打算回來，工作耽誤了。”

簡兮的生日是六月，每年蔣霖嶼七月十四送她禮物，一開始她以為是蔣霖嶼記成了陽曆生日，也不好意思糾正，就按照蔣霖嶼記得那個日子過。直到上個月，簡兮才知道蔣霖嶼記的是周明妍的生日。

周明妍七月十四號生日，簡兮是六月七號。

優秀。

“拿着。”蔣霖嶼的手機響了起來。

簡兮接下盒子，蔣霖嶼便拿起手機專心致志的接電話。德國合作方的電話，蔣霖嶼已經切換了德語。

蔣霖嶼畢業於美國的大學，但他語言能力很強，學東西又快。德語其實沒學多久，要跟德國公司合作，他就開始學了，前前後後一年時間。

簡兮學過四年德語，也就跟他差不多的水平。

簡兮時常感嘆造物主的不公平，有些人的天賦滿的都要溢出來，令人嫉妒。

簡兮打開盒子看到一顆碩大的粉鑽項鏈，雖然蔣霖嶼素來送禮物大方，簡兮還是被這顆粉鑽驚到了。目測十克拉左右，價格上千萬，蔣霖嶼是個沒有感情的送禮物機器。

簡兮把盒子合上想找個合適的理由還回去，過於貴重她不想收，結果一直到下車她都沒找到拒絕的機會。蔣霖嶼這個電話講到進辦公室，簡兮被關到了門外。

簡兮抱着文件快速走進秘書室，秘書室一共六個人，現在走了鄭秘書還有五個。簡兮進門放下文件把工作牌戴上，助理凌言就把打印好的文件送了過來，“兮姐，已經通知下去，蔣總什麼時候回來的？”

“周五。”簡兮接過文件坐到椅子上認真審查，能到蔣霖嶼手裏的文件，不能出一絲的紕漏。

“哇，兮姐，你被求婚了？”凌言看到桌子上絲絨盒子，“戒指嗎？”

“你看這盒子像戒指？戒指盒要是這麼大，那得戴手腕上。”蔣霖嶼私底下送簡兮的東西，她是絕不會放門面上。她和蔣霖嶼的關係，她很缺愛，需要某種程度的愛撫，蔣霖嶼給她。蔣霖嶼需要一個床伴，填補替身的缺。下了床，出了那間別墅她和蔣霖嶼清清白白的上下級關係，她十分謹慎，一點都不敢漏。打開抽屜把盒子扔進去，關上了抽屜，“L3合作案的資料儘快整理出來，之後我們全面接手。”

“鄭秘書呢？”凌言跟簡兮做了兩年多的助理，比簡兮小兩歲。簡兮一直拿她當妹妹照顧，她深知簡兮脾氣好，就經常在死亡的邊緣試探。

簡兮抬眼，清眸銳利，“哪那麼多話？去做事。”

凌言秒慫，“我錯了，我走了，再見。”轉身往自己的位置走，走到一半回頭，下巴點簡兮抽屜的位置口型道，“男朋友送的禮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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