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伴君身側（二）
()()本是安靜的院子，忽然響起刺啦一聲，一眾護衛頓時一驚，膽寒的看着衣袖被撕碎的皇甫星辰還有闖禍的馥香。
“我不是故意的。王爺——你就成全我吧。”馥香眼底淚光翻湧，那執拗堅持的模樣，讓追風看了都絕覺得心酸。
“追風，把她扔出去。”皇甫星辰徹底發怒，他一邊袖子被馥香撕開，露出裏面淡青色的衣袖，堂堂南撫王爺，還是第一次如此衣冠不整過。
他憤怒一揮手，直接將馥香推到地上。
小小的白色身影趴在地上，髮髻散開沾染了泥土，卻是沒有一絲狼狽，反倒是生出讓人憐惜心疼的感覺。
“我不走！皇甫星辰！你堂堂南撫王爺！救我回來卻不理我！將我扔在後院那裏不聞不問，那你還救我作何？誰願意克住你的孤煞？我是孤女又如何？就註定要隨波逐流沒有自己的思想，然後在你這方牢籠裏面孤獨的活下去嗎？”
馥香凄厲控訴，聲音柔腸碎心。
追風急忙過去扶起她，眼底，是複雜矛盾。
“姑娘，王爺身邊向來只有男子！不會留任何女子在身邊做事的！”追風低聲提醒馥香。
“那我可以男扮女裝！王爺盡可以將我當做男子使喚就可以了！”馥香咬着唇認真的看着皇甫星辰。
皇甫星辰墨瞳微微變色，剛才的怒氣不知怎麼就被壓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分極淺的無奈，雖然清淺，卻被馥香敏銳捕捉到。
“在我身邊的婢女都活不過三日！你以為你真的命硬到可以在我身邊活下去？”他冷嘲的聲音帶着寒徹心底的感覺。如同幽幽冷風灌入一般，一瞬扎入馥香心底。
她微昂着小巧的下巴，沒有絲毫畏懼。
“王爺，不知道您還記得嗎？昨夜在水池內，初雪被王爺您扒光了衣服摁在水底，還幫王爺按摩，陪王爺共浴，而且初雪還看到王爺不穿衣服的樣子。
初雪是個死心眼的人，從小就將禮儀廉恥擺在高處，如今被王爺看了摸了，還伺候了王爺！難道王爺想不認嗎？初雪不過想留在王爺身邊隨侍而已！並沒有其他高攀的心思！王爺就這麼翻臉不認賬嗎？！”
馥香豁出去了，看起來是弱女子控訴薄情郎的一番話，無疑是在南撫王府激起千層浪。
“住嘴！”
皇甫星辰低吼一聲，這個古初雪真的是古家那個嬌小姐嗎？怎麼如此牙尖嘴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什麼話都能說出來？
他這個南撫王府雖說是自己的地盤，但也少不了北唐帝的眼線，想來過不了一天，北唐帝那邊就知道他跟古家孤女不清不楚的關係了！這個古初雪果真是找死！
深邃的眸底閃過一抹琉璃寒光，像是碎裂的水晶一瞬刺入馥香眼底。她面頰泛出兩抹緋色，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整個北唐，她是第一個敢如此跟他對視，還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女人！
皇甫星辰眼神波動了一下，最後，怒極反笑。
“呵——我幾時扒光你的衣服？幾時跟你共浴？恩？”他冷淡開口，聲音帶着煙波飄渺的性感。
馥香卻覺出這話語之中的危險氣息。
她先前那麼說，不過是想到她娘曾經教過她的，置之死地而後生！反正已經是撕碎了他的衣袖得罪他了，索性就破釜沉舟一次！
可是皇甫星辰剛才那話，分明是想掩蓋昨晚水池內的一幕！雖然有些話是她添油加醋了，但是娘親教過她，對付男人，有時候就要適度的誇張！
馥香一咬牙，心一橫，抓過皇甫星辰的手就摁在自己肩膀。她抓着皇甫星辰的手狠狠地撕開自己的衣袖！只聽刺啦一聲，白色的袖子碎成一條條的，露出圓潤白皙的肩膀。
她眼底有少女的清冽羞怯，更多的卻是決絕堅定。
“那王爺現在看到了嗎？這也算初雪還剛才撕碎王爺衣服的冒犯！”
馥香咬着牙一字一頓的說著，眼底閃爍執拗堅定的神采！面頰上那兩抹粉色淡去，緩緩浮上來的是蒼白失色的感覺，清瘦的嬌軀靜靜地立在那裏，清眸雖是定定的看着皇甫星辰的，可眼底卻是空洞無波，若死水一般的寂靜。
此時此刻，她以為自己早已是死去的心，竟會有到撕裂震碎的感覺！
原來，她還是不能拋卻一切！
當尊嚴被她自己奉獻出來！她心底最深處的痛意便層疊上涌！
初朝——我這是否算是背叛了你？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偌大的院子，寂靜無聲。
追風等一眾侍衛都是快速轉過頭去，皇甫星辰此刻眼底墨色濃重，修長冰潤的大手上還蓋着她嬌嫩白皙的小手，她的手暖暖的，手心起了層薄汗，小指那裏有一道猙獰的傷疤，是當初在刑場上被皮鞭抽離了一塊皮肉造成的結果！
他有一瞬失神，竟是沒有揮開她的手。
他以為自己經歷了八年前那一幕，再也不會為任何事物動容，卻不料——會在這隻手上停駐目光？
墨瞳有一瞬收縮，定定凝視馥香雙瞳的視線，萬古冰封一般。
“追風，帶她去書房。”
他冷淡的語氣依舊沒有任何變化，短短几個字，卻註定了馥香剛才所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眼底頓時滾燙酸澀，有淚意要翻湧出來的感覺。垂下的眸子輕輕眨動，眼底的情緒只她自己知道。抬手麻木的拉上自己的衣服，如果真的要失去一切才能為古家報仇，惟願——初朝九泉之下不要怪她。
——
燃着淡淡檀香的書房，窗欞吹拂一絲幽幽冷風，讓書房內那一抹嬌小身影驀然一動，輕輕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螓首一低，靜靜地趴在書桌上。
眼底儘是疲憊憔悴的馥香只覺得鼻息之間充斥的都是皇甫星辰的氣息，淡淡幽蘭熏香，依稀能見他寬大衣袖掃過書桌時的瀟洒倜儻。更多時候，他則是一臉嚴肅冷漠，拿着卷宗，斜睨着門口，臉上帶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涼薄冷漠。
已經十天了，隨侍他身邊的果然只有她一個女子。聽說，以前南撫王府的女婢都是經受不住他嚴苛的要求和殘酷的訓練寧可自盡也不選擇留在可怕的他身邊。
可馥香卻別無選擇，而今留在他身邊，每天面對強大的他，心思細膩如她，盡量做到不讓他挑出一絲毛病。她知道，自己唯有最近距離的接觸他，才能在潛移默化之中改變他的想法！
初朝的屍體一天沒有找到，她的一顆心始終懸在那裏。她想像不出來，為何獨獨初朝的屍體會不見？難道初朝屍體上隱藏了什麼秘密？
馥香正想的出神，突然聽到院子裏響起冷冷的聲音。
“那兩個是誰？”是皇甫星辰的聲音，這語氣似乎帶着一分不悅，若冷兵器碰撞而出的冷硬。
馥香急忙站起來，靜靜地立在太師椅後面。
“回主子，這是新來的護衛，護在初雪姑娘院子裏的。”追風恭敬開口，他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是主子說要給姑娘挑兩個護衛的，他就選了兩個五官端正機靈聰明的男護衛留在姑娘院子裏。
“撤了！再找新的！”皇甫星辰面無表情的說完，抬腳離開馥香的院子。
看到有男護衛在她院子裏走來走去，不知為何，他會覺得心煩。
“是！”追風悲乎，只得認命。
吱嘎一聲，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他一身玄色錦袍踱步進來，修長身軀，清幽如竹，卻總是帶着冷冽孤傲的氣息。
追風關上門，屋內只剩他們二人。
馥香眸子閃爍一下，低聲道，“我昨晚值夜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今晚回去暴院領罰。”
“嗯。”他的語氣淡淡的，一貫的清冷無情。
對待下人他向來一視同仁，不會因為她是唯一的女子而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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